永历四年，天下祥和。

    三十年前的惊天大战随着山川日月的不停流转，而淡淡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大战的细节也变成一个个精妙的文字被记录在皇家的历史书，随着他们史书的厚重而不再被人们提起。曾经参与那场大战的人们，百战的士兵也分散在各地，能谋善断的智将们也镇守一方，血气方刚的朝廷也转向内修的儒家文治。

    人族和妖族的惊天大战后，人族迎来了三十年的短暂和平。

    和平出现在战争的身后，儒家因为和平的需要回到了朝廷，被皇帝逐渐重视。儒家的一代文圣在皇城内开班讲学，创建国家级别的大学，在皇城之外派遣弟子，将儒家文化的种子传播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儒家文化由此兴盛，其他家的文化青黄不接。

    今年是儒家在朝廷的同意下恢复科举的第七届，今天正是科考成绩要在皇城下放榜的日子。云聚于此的儒家士子们翘首以盼，希望在红纸上看见自己的名字，从此走进了心中神往的朝廷庙堂。

    边远城镇的一个村子上，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正在和药材的收货商谈买卖，“不是，我这些药草是从老远地方挖来，不说是劳心费力，就凭药草的质量，也是要比先前的一批更好。怎么这次的价格还要比上一次更少了！”

    收获的中年人戴着灰色的旧帽子，一身的长衫，嘴边一缕稀疏的胡须，一手翻看着账本，一手拨弄着算盘，“不是我不愿意涨价，现今药草的生意都这样，不景气了。现在穷人买不起药草，富人天天吃营养品。药草现在成了保质不保期的麻烦货。你要是嫌弃我的价格低，可以另找他家。”

    少年也就不再纠缠，如今药草时常的不景气是一件公开的事情，翻山涉水去挖药草成了费时费力还没有价值的事情。少年提起脚边的两个大布袋子，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身看见一名仆人骑着高头大马，似乎更远处还跟着一辆马车。

    “我柳家大公子柳应天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获得第一名，乃是当今皇帝钦点的状元郎。我柳家不胜欣喜，愿与民同乐，还希望大家都为我柳家捧场。”

    高头大马踩起泥土路上的灰尘，马背上的骑手扯开嗓子放声大喊，吸引到村子到许多百姓们。少年耳朵灵敏，听清楚骑手的喊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更远处的马车也在靠近村子，一名骑手驾驭马，两名仆人站在马车上，一手扶着巨大的筐子，一手握着小铲子，从筐子内铲出大量的铜钱，高高地抛洒。

    一枚枚铜钱飘在空中，迎着清晨的光芒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落在道路两旁的泥土。

    少年耳疾手快，快速地捡起附近的铜钱，一起身，看见柳家的马车已经拐进另外的道路，“这柳家是有钱啊！他家的公子高中状元，他家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散钱。有钱就是好啊。”少年清理完铜钱，分出一半，推给收货商。收货商将一半的铜钱又退回到少年的面前，“柳家的财富是你这辈子都难以想象。他家公子这次高中状元，意味着他柳家不光是有了钱，还会有了权，就能成为此地树大根深的家族，会成为连县官都不敢轻易地得罪柳家的狠角色。”收货商清点完药草的成色，从柜子内拿出银两，“这是你的，清点一下。”

    少年没有清点桌面上的银两，一把收回到袖子内，结束了谈买卖。

    药草的生意确实难做了，少年为了此次的挖药草，特意不等天亮就钻进深山，跑了比上一次更远的地方才挖到足够多的药草。若是下一次要去采药，少年就跑到相邻的城池，恐怕会遇到脾气暴躁的采药郎。

    “叔，婶，我回来了。”少年推开栅栏门，看来迎面跑向自己的弟弟，一把抱起，走向冒着炊烟的厨房，“留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惹叔，婶生气了吗？”

    弟弟趴在少年的肩膀，小声地嘟哝，“没有。”

    婶子看到少年回来才放下心，“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二郎吵了一个早上，哭着闹着，要哥哥。你看看，看见你回来，二郎倒是装委屈了。”

    少年坐在炉灶的旁边，单手拿起柴火，往炉灶的下方送柴火，“叔呢？刚才没看见他啊？”

    “他啊？被一帮子人喊走了，说是柳家今天要起一个大活，需要许多的人手，给的钱也不少。他啊，急急忙忙地就出去了。”

    “柳家今天确实热闹了。我看外面说，柳家的大公子柳应天高中状元，是柳家巨大的光芒，从此在朝廷上可以平步青云了。”少年举起了手中的钱袋子，“这里面的铜钱都是柳家今天散播。柳家今天真的舍得花钱了。我回来的路上还听说，柳家在几天后搭建一个粥棚，救济附近无法过活的穷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婶子不置可否，“平时不见柳家好心，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搭建粥棚了。”停顿了片刻，“柳家在朝廷上当官了，也算是我们的好处，到时候也会给我们一些好处。别人不都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他柳家得道了，我们这些鸡犬还不能沾沾光嘛。哎，柳家的柳应天不是在你们的私塾读过一段学，这一次高中了，肯定会返回故乡吧。”

    少年拿着一根柴火，目光凝视着悦动的火焰，似乎是听到了婶子的话，“肯定吧。”

    比柳家更好收到消息的是此地的县官，他从朝中的朋友收到柳家公子柳应天高中的消息时，意识到自己迎来了一个绝好的结交机会，利用当时的财政为柳家大吹大捧，为一个美好的未来而铺路，简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县官游走在官场上的秘诀，一是足够应对政务的能力，二是见风使舵的迎合能力，三是雁过拔毛的敛财能力。靠着三样还算不错的能力，县官在官场上来来回回，始终没有犯下大的错误，维持着美好的生活。

    当柳家派人来上门走动时，县官亲自出了衙门迎接，倒是把柳家的管家吓了一跳。柳家的管家来找县官，主要是想要买城池内的一处宅院。

    柳家的大公子柳应天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是柳家巨大的荣耀。柳家思前想后，决定去购买城镇内的一处宅子，当做是柳应天私人的宅院，也显现柳家如今的地位。柳家管家在商行的推荐下，看了几处宅院，没有挑中一处称心如意的宅院，直到看见最后的一处宅院。

    最后的一处宅院正是县官假借他人名义购买的宅院，县官收到朝廷内部的风声，自己会被调往其他的地方担任县官，决定将此地购买的宅院出手。

    “柳家的大公子看上了我这处宅院，乃是我的荣幸。何来谈上钱的事情。正好柳家公子高中，我正在思考该送出什么样的礼物，不如就将这处宅院当做见面礼，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柳家管家被吓得起身，连连推辞，表示不敢。这一处宅院至少价值白银百两，柳家管家是真的被吓到了。

    县官佯装做出生气的样子，“柳家来购买宅院，我白送反而不送，难道是认为我的面子还不如一处宅院吗？”

    “岂敢。”柳家管家只好收下县官赠送的宅院，接受了县官送出的好意。

    除了县官大手一挥送出的宅院，附近的豪绅士族也来走动，派出管家送出一份见面礼，表示对柳家大公子高中的恭喜，例如周家送出一份镶嵌宝石的屏风，李家送出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何家送出几份地契，朱家送出几处宅院等等。

    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攀亲戚，他们聚拢在柳家大门的附近，说自己是柳家在哪一个地方的亲戚，最近几日听闻柳家富贵了，想要来投奔亲戚。柳家一概不认，遇到想要闯进柳家的陌生人就乱棍打出。

    无聊好事的闲散人在柳家对面的茶馆或者酒楼看戏，看着柳家大门上演的赶人戏码。

    柳家大公子曾经求学的私塾也因为沾光而变得兴奋，私塾的老师昂起高高的头颅，仿佛柳家大公子高中有着自己的一份功劳。私塾内的学子们也变得兴奋，曾经在别人口中描述的高中幻象因为柳家大公子变得现实，未来的前途变得光明和宏大。

    少年是私塾的走读生，因为家境贫寒，交不起足够的学费，只能待在学堂的旁边上课。私塾的老师们平日里因为少年少交学费，对少年爱答不理，觉得少年的行为是偷学，少不得让少年去干一些苦力活。少年也没有怨言，觉得少交钱，就是这样的结果。近些日子因为柳家大公子高中，私塾也跟着沾光，私塾的老师们也不对少年挑三拣四，脸色也好了许多。

    学子在课堂上央求老师讲述柳家大公子在私塾求学的故事，老师也愿意讲述过去的光荣岁月，也会在故事内大幅度美化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个有教无类的圣人。

    少年在课堂的旁边，也对曾经在私塾内求学的柳家大公子产生了向往。

    曾经的柳家大公子都做了些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了别人口中最好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