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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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独眼刀客

    热闹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

    这样繁华喧嚣的都市,你若站在高处看,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沙漠中的孤镇。

    沙漠也不是一马平川的,山形如一个马鞍,孤镇就在马鞍中间的窝里。

    “有间客栈”。

    客栈就叫“有间客栈”。

    客栈在半山腰,从那个窗户里望出去,看见的不仅仅是远方的沙漠,听见的也不仅仅是北方的风。

    可惜他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就够了,至少他能看过这个世界上好多拥有两只眼睛的人没看过的东西,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的一只眼睛格外的明锐。

    能把一千丈以内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一只蚂蚁。

    他的耳朵也比别人灵敏百倍。

    他能在人声鼎沸里听清一只苍蝇的鸣叫。

    所以,他是一个有名的捕快。

    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是个刀客。

    独眼刀客。

    他现在在人群里寻找他的猎物。

    黄昏撒在他的窗前。

    他必须就在今晚找到他的猎物,不然,明天他就没有钱住得起“有间客栈”了。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十天。

    他也曾捕获过许多奇案。

    但他的办案代价实在是太大,为了办案,他已经几乎把他的俸禄都搭进去了。

    “你个废物。”

    老婆实在受不了饿肚子了,就这么骂他。

    “娘子骂得是,我再也不那么积极了。”

    他也决定不再这样傻了,但遇到案子,他的瘾就寂寞难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为案子弄瞎一只眼他也在所不惜。

    即使他办过惊天奇案,现在,他也仅仅是个小捕快。

    那点可怜的俸禄不但没有涨,他还有随时被辞退回家的风险。

    他的猎物会来吗?

    夜色来了,猎物还没有来。

    夜。

    灯红,酒绿。

    女人的欢笑。

    他不知道,这种地方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笑。

    也许她们很幸福吧?

    “哎哟,爷,奴家再请你喝一杯!”

    女人们都争先恐后往他右边坐,因为他的左眼是瞎的。

    “好酒!”

    “好酒?好酒没有好友,那该多么可惜?”

    一个人“噔噔”踏上楼来。

    英气逼人。

    即使青楼女子,也看得呆了,宛如看到的是一辆银锭。

    “我在等你。”

    “我知道。”

    “我等了你好几天。”

    “若我知道,我就早来赴约了。”

    “果然是仁杰。”

    “男儿该当如此。”

    “我在城门等你。”

    独眼刀客扛着刀,大踏步而去。

    “别走啊,大爷。”

    老板娘浓妆艳抹,直追到门口。

    几个姑娘已经团团围住了辛里。

    “相公!来玩呀!”

    寒风从这里过,雪花也从这里飘。

    城门,在北风里歪歪斜斜。“马鞍镇”三个字在雪与风沙里若隐若现。

    独眼刀客在雪中伫立,他的背已结冰,人如冰雕。

    “你来了?”

    “我来了。”

    “出剑吧。”

    “好。”

    好是好,就是没动。

    静,可怕的静,就像静是永恒的。

    动了,快如疾风,快如闪电。

    青光闪过,一半而止。青光如海潮退去。

    一把刀指向辛里的咽喉。

    “你什么不刺?”

    “在下输了。”

    瀑布,马车在结冰的路上一颠一颠的向南而去,辛里看到了瀑布。

    现在的他和独眼刀客一起乘着马车,车上炉火旺盛,车里也是暖烘烘的。

    当他挑开卷帘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瀑布,雪白的瀑布,雪的瀑布。

    瀑布前一人阻挡了去路。

    “阁下何人?”

    独眼刀客呵问那人的背影。

    “你。”

    “我?”

    “对。”

    那人转过身来,辛里也是吓一跳,他完完全全就是车上的独眼刀客,或者说两人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像。

    “梦三爷,你说对不对。”

    那个独眼人说话了。

    “段捕头,你说笑了。”

    说话间,梦三爷闪转腾挪,已来到段捕头跟前,两人在瀑布里炫舞起来。宛若神仙跳舞。

    三十招对拆后,梦三爷的人皮面具已被迫扯掉。

    段捕头一个“飞沙走燕”,已攻到梦三爷下盘,梦三爷大惊,道一声“不妙”,奋力而退。

    段捕头那给他机会喘息,一招强过一招,招招致他于死命。

    梦三爷已被段捕头逼到悬崖边上,此时他退无可退!

    “着!”

    只见段捕头一声大喝,一刀砍向他的腰间。

    梦三爷惨痛一身,滚下山去。

    迷雾,雪花滚滚。

    森林静静的,不知什么声音,惊吓了几只飞鸟,向天的另一边飞去了。

    “驾!”

    一马车由南转东,疾驰着,两个轮毂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这鬼天气。”

    那个独眼刀客开始抱怨起天气来。

    “有酒,就好了。”

    “当有了酒,就想有肉,生活总是不满足的。”

    “段捕头,千里迢迢,为在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是不枉此生了。”

    辛里有气没力地伸了伸脚,长时间一个姿态而坐,有些难受。

    “阁下可不是无名小子,现已名满京城了。”

    “因为阿飞的传人?”

    “有部分的原因。”

    段捕头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在下一事不明,阁下为何不还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眷了。”

    “眷了?”

    “理解,梦家和金钱帮都在争取阁下加入。”

    “金钱帮?我看到的是东瀛人。”

    “现在的金钱帮就是东瀛人的,武林上许多帮派都归顺了金钱帮。”

    “朝廷不管?”

    “朝廷?北方的事都无暇顾及。”

    “这么说,在下这是有去无回了?”

    “算是吧。”

    “段捕头准备给阁下安个什么罪名?”

    “通敌,卖国都可以。”

    “在下才疏学浅,如此罪名怕是背不起。”

    “阁下忘了,本捕头最擅长写状纸了。”

    “笔勾刀客段右。”

    “不敢。”

    “段捕头,如果在下不想去京城呢?”

    “你!”

    竹剑,冰冷的竹剑!

    剑锋锐利,那是生命的判官!

    “感谢阁下的消息了,再回。”

    被点穴的独眼刀客,被扔在路上。

    “原路回去。”

    马夫有些不悦,在辛里的一锭银子里,喜笑颜开了,唱着歌儿,就往回赶。

    天山的雪,一簇簇,一团团。

    梦三爷也没了踪迹。

    “梦三爷本事大着呢,少侠,咱们回去吧。”

    马夫是个瘦瘦的中年人,瘦的像没好好吃饭一样,但格外的势利眼。在辛里的银子给到位后,他的声音柔和了,笑容都灿烂了。

    此时,把一排白白的牙齿笑开在辛里眼前。

    “你跟梦三爷很熟?”

    “没有,没有,只是耳闻。”

    辛里把手给他,他拉起了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