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突然醒来
凯的家里已是狂风暴雨。
悲痛欲绝的美芳像疯了般地将那章离婚协议书扔到了凯的脸上。
原本她是想挽救这个家的,她还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男人偷了腥,断了他念头就好,所以她如泼妇般去骂街,去警告翠霞,去给凯威慑,去给对方家人一个理亏,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终归要赔偿,她是哪哪都在为这个男人着想啊,可是她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早已做好了和自己离婚的念头。
甚至那张伪装自己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上的日期还是一年前。
一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一年前,就已经计划着和自己离婚了?
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像个白痴似得为这个家,为他倾尽全部身心。
你不想过,可以提出来,你不想要这个家,可以说,可是你这样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你还给人家弄大了肚子,你还租了房子,你还如夫妻般过起了偷偷摸摸地生活?
凯沉默地弯着腰捡起了摔在他脸上,又飘然落地的离婚协议书。
他痛苦地闭上眼。
原本是为了安抚翠霞的东西,竟然到了她手上,她去找过翠霞了,骂过翠霞了,以她的性格不拉开架式肆意辱骂是不可能的,可怜地翠霞。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突然想起美芳的娘家和翠霞家离的不远,而自己和翠霞每次电光火石的偷情都在她家乡附近啊。
而自己租的房子还不到一个月。
他听着美芳的数落和哭泣,想着翠霞被辱骂的委屈,心里竟乱如麻。
“我们离婚吧,”他对美芳说。
美芳蓦然地从泪水中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
他被美芳那似乎仇恨的眼光望的发怵,低低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在这样生活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两个孩子跟我,孩子跟着你,你带着两个儿子,不好找人家,家里你看有什么想要的,你都拿走,”
“什么?”
突然从占据主动地位到被动离婚,甚至从一家之主到扫地出门,美芳脑子一炸惊呆了。
她泪如江水般涌来,心里的愤怒和早已被生活打磨出的要强性子立即如点燃的炮弹轰地炸了。
她咆哮者声嘶力竭:“这就是我辛辛苦苦白天黑夜操心的家,这就是我称之为男人的男人,没有感情,哈哈,没有感情,伺候你的时候怎么没说没有感情,端着我做的饭,穿着我洗的衣服,睡着我身子时怎么没说没有感情,我在地里干活累的半死,你在家轻闲的时候怎么没说没有感情,孩子喊爸爸的时候怎么没说没有感情,那好就算我特么眼瞎,瞎到了家,没有了感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没有了感情,我立马头也不回地跟你离婚,我要是嗯一句都特么不是人,可是你不说,你一边骗着我一边去骗人家小姑娘,你这就是欺骗啊,就是背叛啊,这是畜生干的事啊,”
“对不起,我现在跟你说,我们离婚吧,”
“呵,你以为欺负了人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吗?有这么简单的事吗?婚,当然要离,不过现在晚了,你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凯的态度压破了美芳心里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抹了把眼泪夺门而出。
匆匆赶来的凯的父母,凯的弟弟弟妹,凯的两个叔叔婶子们还有放学回来的两个儿子,团团将她围着往家里拉。
孩子哭喊着妈妈,大家在劝着不要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离就离了,你们别劝,没有感情了,硬绑在一起怎么过,”凯冷冷地说。
“是我霸着你不离,是吗?你用眼从头到脚看看,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我美芳为你累死累活操心了十年,真把自己当人了,”
“美芳啊,你也不能这样说凯,是吧,他也不是东奔西走去放电影,给家里赚钱的吗?你腿骨折了,他也不是端茶倒水把家里活给包下来了吗?”凯的妈妈听着美芳数落她的儿子似乎有些不满地说。
“是吗?妈,你问问他一年到头给家里拿了几个钱,放电影不假,放着放着在外面给人家大姑娘放大了肚子了,他给我端茶倒水,你问问他做了几件,端了几次水?”
“啥?凯啊,你怎么能在外面找女人呢?”凯的二婶生气地说道。
“我跟她过不下去了,才找的,所以要离婚,”凯不服气地说道。
“你离婚,孩子怎么办?”
“那即便是离,孩子也要跟着我们家啊,这是我们家的根啊,”凯的妈妈似乎哀嚎着叫。
美芳冷漠地看着这一家人,挣脱拉扯直奔法院,这一次头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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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围满了乡亲。
一天一夜过去了。
经过了洗胃,灌肠的翠霞还没醒过来。
傻瓜翠霞,灌下了整整一瓶农药。
那是毒药啊。
翠霞妈哭干了眼泪,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她的闺女,她不相信前一天还说话吃饭的闺女就这样睡着了。
翠霞是人见人爱的孩子啊,是前后三庄,十里八乡难得找到的标致模样,谁不说她的闺女跟朵花似得,还乖巧懂事,,,
第二天了,翠霞没有醒,不但没有醒,心跳几乎停止,没有了呼吸。
“拉回家吧,”医生沉痛地说。
翠霞娘抱着翠霞不给动,“不,不,不可能,我的霞,还在,还在,,,”几个人才将翠霞娘抱开。
夜里,下了一场雨,让原本闷热的空气有了一丝清凉,路面上被雨水冲刷着一个个泥泞水坑。
翠霞躺在一辆木头平车上被裹着被单,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一路颠簸着拖回了家。
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哀伤中。
翠老汉的心痛到抽搐,我的孩子啊,都是那个畜生害的,都是那个畜生害的,他悲愤中拿起锄头一声不吭地从人群中愤然走出家门。
他要去报仇,他要为孩子报仇。
翠霞明天下葬,所有人都在为丧事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已经走在夜色中都翠老汉。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间的心酸苦楚是看到见的悲痛啊,谁又还会苛求翠老汉此时还能做什么呢?
即使寻不见,也是躲在哪个角落舔舐伤痛。
没有人会想到此时的翠老汉正全身血涌地抗着锄头走在了去往凯家的方向。
如果说之前的隐忍是害怕有一点动静影响了翠霞的名声和清白,可如今翠霞落到这步田地,这狗日的不该被狠狠地教训吗?明天闺女就要离开人世了,他再也忍耐不住的心中流淌的仇恨悲痛。
凯的家在南圩村,距离翠霞的家有四十多里。
和翠霞家所在的岗子村不同,这里的土地是沙质土壤,即便是下多大的雨,泥土路上也不会有遍地的稀泥烂土,喧透的土壤总会将雨水很快吸掉储存好,所以这里盛产各种果树和农作物中的经济作物。
当满脚是烂泥的翠老汉徒步而行近三个小时到达地面干爽的凯家门前时,凯在两个儿子的房间里已经躺下了。
白天,他已经听到了风声。
和美芳一起去辱骂翠霞的两个女人来家里,在美芳的房间里叽叽咕咕地说了半天,尽管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让凯听到了重点。
翠霞自杀了。
他的腿当时就软了。
他恍惚着扶着墙走进了屋子一下躺到了床上,整个下午到晚上如死尸般动都没动。
他心里是巨大的恐惧和悲痛,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霞,怎么会,怎么会去做傻事。
十一点钟了,孩子睡了,整个村庄都安静下来,几只狗叫声传来,他泪眼模糊,不知道往下的路该如何走。
这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他依旧没动。
“找她的吧,”他想。
美芳从东面房间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赶紧去开门,“谁,谁啊?”
门打开,翠老汉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进来。
“你男人呢?”
美芳瞬间认得是那姑娘的父亲。
她叹口气地望了眼翠霞地父亲,人家闺女都死了,能不来找他算账吗?可孩子还跟他睡一屋啊,害怕伤及孩子,她对翠老汉说:“大叔,他做错了事,自由法律来惩罚他,您别冲动,”
“叫他出来,”翠老汉怒吼着。
美芳看这气势似乎要把她的家都要砸了,只好走到孩子的房间去喊。
其实,躺在床上的凯早已经听见了。
可他不敢出来,他不但没脸,也没胆啊。
他多希望美芳能替他挡一挡啊,即便是以前,家里什么不是美芳挡的。
可美芳推门进来,他不得不起身下了床,没等美芳开口,竟满含埋怨的眼神冷漠地望了她一眼,拉着门了去。
一出门,“咣,”“咣,”地锄头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畜牲啊,畜牲,”
“啊,”
凯痛的发出了惨叫。
美芳连忙上前拉住了翠老汉。
发了疯般地翠老汉挣脱美芳的拉扯,追着凯打,凯躲进了房间死死抵住门,翠老汉轮起锄头照着门窗一顿狠砸。
那巨大的震响迅速在夜空中爆炸,两个孩子吓得嚎啕大哭,美芳搂着孩子也大哭起来,,,
她害怕那可怕的锄头朝孩子身上刨下来。
打红了眼的翠老汉终于被赶来的邻居拉住了手,他满眼通红一转身又走进了漆黑的夜,他还要赶回去,他还要看闺女一眼啊,,,
一天茶水未进,徒步六七个小时的翠好汉凌晨三点多走到家就扑倒在翠霞的床边几乎虚脱了过去。
老泪纵横。
凌晨四点,几个年长的大婶扶着几近晕厥的翠霞妈去给翠霞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好上路时,翠霞醒了。
翠霞睁开眼睛突然坐了起来,“妈妈,你们干嘛?”
“啊,”
炸惊了身边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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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通天的悲彻变成惊天的狂喜。
翠霞老汉伏地而大哭,这是积了多少辈的福竟然将一个死去的人都办后事了又重新活了过来。
翠霞娘,趴在床边,疯了般地一把将翠霞搂在怀里,一遍遍地摸着翠霞的头,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嘴里全是重复的话:“我的霞,醒了,我的霞,不会走,我的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