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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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景生情6

    大概是回光返照,此时,船夫一扫脸上的恐惧,问古白道:“小兄弟,你殊不知武国律法的严苛,似我等落难之人,若不为奴为娼,好歹寻到个身份,便要被武国酷吏冠以无名浪人,而行砍头之刑,即便为奴,总也能落得一口饭吃,总好过饿死在河那边好罢!”

    船夫的一番话,着实引起了众人的深思,让众人不由对未来产生了巨大担忧,常峰没忍住,满脸疑惑的问青荷道:“青荷,这武国不是天选之国么?还有这等砍乞丐的刑法?”

    青荷听罢,也犯了难,挠头诧异道:“这可不知,不过,以前记得师父说过,武国的国策,向来最善于消灭百姓的贫苦,莫非,是这么消灭的?”

    几人嘀咕许多,在船夫的赌咒发誓下,几人渐渐觉得,若武国果真如船夫所说,有砍乞丐的刑法,那么,船夫这位人贩子,倒也不算是穷凶极恶了,起码,给了人一条活路,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眼看天色将亮,几人再不耽搁,了了几句告别后,便要踏上行程,此时,青荷忽然叫住了古青,爽朗道:“你这妹子,我看的顺眼,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送你件发钗,留的把玩。”说罢,凑着夜幕,青荷将一副从恶汉处得来的银钗递给了古青,两方由此各奔东西。

    分别后,常峰一脸感激望向青荷,道:“那把发钗,听你说,光是精致做工,起码都得十两!”

    “你以为是感激你那六两银子么。”青荷摇了摇头,说出了让常峰莫名其妙的一番话,道:“他们俩,我才看不上眼,可我刚刚发现,那姑娘的根骨,是真不简单呀。”

    自此,二人仍旧是昼伏夜出,丝毫不敢被人发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武国的酷吏们正法掉,可,几天后,随着路上越来越多的灾民,二人终于忍不住好奇,上前打探了一番,终于得知,就在二人渡江的次日,武国竟大开了卫河上的所有桥梁,用以接纳难民,凡是身强力壮者,或者通文识字者,皆可在过桥后,领到一份文书,文书上,写着武国各县的名讳,只要到了那里,便可以凭此文书,获得合法身份。

    常峰知晓后,顿时大拍脑门,询问青荷,是否要赶回去领一份文书,青荷想了想,随便打量了几眼路人们炫耀的文书后,便嫌跑回去麻烦,而是采购了些笔墨纸张,自己仿照了一份文书,凭着记忆仿照了会儿,就连那大印,都被青荷花的惟妙惟肖,如假包换。

    既然文书如假包换,那么,去哪定居呢,常峰曾听青荷说起过武都的繁华,顿时满脑子都是优越的生活,刚想言语,却见青荷已然填好了定居地,郎茂。

    郎茂是哪儿呢?脚下便是。

    原来,已沦为跛脚的青荷,实在不想再多走一步,更不愿让人以异于常人的眼神,再多观摩一眼自己的丑态了。

    “一两银子一顷地!?”郎茂县的土地司里,常峰一度以为自己领会错了官员的意思,继续询问道:“大人,小的见少识寡,敢问吴大人,您说的这一顷地,是否是十五亩,每亩地有六百多个平的那种?”

    被常峰称为吴大人的官员,是一位身材敦实,长相颇显忠厚的青年,青年听罢,回应道:“常兄所言极是,土地的面积嘛,自然是童叟无欺,不过,若常兄仍对土地的面积保有疑问,在下大可以陪着常兄前去丈量,只是,只是嘛。”说到此处,吴姓青年望着浑身衣装都透着股子崭新的常峰,不禁面露难色了起来。

    常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视自己这边,便将几钱银子塞给了吴姓青年,做完这些,常峰云淡风轻道:“此事还要劳烦大人费心了,事成之后,在下这里还有打点。”

    这两个月,青年一直与大群灾民们共事,还是第一次见回头钱,而且这么大手笔,随手一挥,便是自己一整个月的所得,青年接下银两,想及常峰口中“事成后还有打点。”的许诺,当即对常峰贴耳道:“一会儿,我带你前去踩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吩咐便是,吴某别的本事没有,要兄台的银子花的物超所值,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郎茂县虽然地广人稀,但是,上好的土地还是早就被人占尽了。

    如今尚存的土地,不是山地便是沼泽,精挑细选之下,最终,常峰看上了离着郎茂县约莫十余里的一处无主之地,矮脚山。

    常峰看过地质,矮脚山虽然取名为山,其实是座约莫三十丈高的硕大土丘,土丘上,有座四季常喷的泉眼,滋润着漫山的葱茂平林,远看来,好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模样。

    在吴姓青年的眼里,这位常兄,当真是人傻钱多,此处穷山恶水,若是想在此耕种,光是垦荒,便不知要耗尽多少人力,更何况,山上更有不是人力可以根除的古怪。

    但奈何好话说尽,解释了良久,常峰硬是执意收购此地,青年不再劝阻,便带着常峰回到了土地司。

    到底拿人手短,青年大笔一挥,将二十九倾土地,写成了二十倾土地,九倾山石之地,折合成二十一两银子,以极低的价格,将矮脚山登记造册,送人情一般过户给了常峰。

    常峰开心的接过地契,刚要作别,吴姓青年再次语重心长道:“常兄,只需一两银子,明儿我就联系户部的兄弟,将矮脚山上赖着不走的那两个乞丐赶走,省的日后碍眼,你看如何。”

    原来,两个乞丐倒是与起初吴姓青年口中,矮脚山人力不可根除的古怪,大有干系。

    百年前矮脚山上,曾有一所香火极其旺盛的道观,后来,道观也不过建成了两三年的样子,便在一场大火的摧残下,自此沦为残垣,至于从这场灾难中,侥幸逃出的几位小道人,在几十年后长大成人,有了积蓄,倒也重回了旧地,准备再建此地的辉煌。

    可惜,道士们集结的一众当地的泥瓦工匠,刚在此地安营扎寨不久,便发生了不少稀奇古怪,耸人听闻的事,于是工匠们受惊不断,不日便自发的离开了此地,自此,矮脚山便被当地百姓冠名为凶山。

    此后,道长们为了夙愿,倒是也努力劝说过,奈何矮脚山早已凶名远播,百姓们一听说起,便如遇虎狼一般躲避,无奈,没几个月,道长们相继离去。

    可,唯独两人,自此随着师父渴饮山泉,饥食野果,永久的生活在了此处,哪怕恩师驾鹤西去,二人也从未离去,这二人,正是吴姓青年口中的两个乞丐,其真正身份,正是矮脚山道场的传承。

    常峰听吴姓青年说完驱逐两位道长的事,还如巡山时的态度一般,当即摇了摇头,一边将地契收入怀中,一边回应吴姓青年道:“多谢大人的美意,不过,都是穷苦人,在下看着可怜,收留了他俩便是,就不劳户部的兄弟了。”

    出了土地司,常峰又穿过郎茂县里的几条街口,渐渐到达了驿站不远,二人所租住的一所小院里。

    院落里,青荷正如往常一般,将文房四宝铺张在院子里的巨大榆树下,埋头书写信件,见常峰归来,顿时好奇,放下毛笔关心道:“办完了?”

    常峰点头,得意道:“离着县城十里,叫矮脚山。”

    青荷听罢,调侃道:“你不是自出生起,便有勤劳耕种,勤俭持家的宿命么,今日买座荒山回来,我看,倒要如何偿你夙愿。”

    常峰一笑,就近寻来一口圆凳坐下,摆着手乐道:“你一妇道人家,怎懂持家,听我给你细细揣摩,其一,县里大量的难民,衣食住行肯定是免不了的,既然说到住,总要盖房吧?所以,矮脚山离此十里,交通便利,山上又有大量未被开垦的原木,等过上两年,大量灾民一旦稳定,便肯定会兴修大量的房屋,到那时,我这慧眼识山的本事,必能十倍盈利,其二嘛,这矮脚山开垦完原木后,山上便有大片沃土,又有山泉流淌,免修水利,所以,开垦过原木后的土地,又能大获其利,你信也不信?”

    青荷听完,眯眼一笑,假装认真道:“常公子未雨绸缪,妙算无两,个中手段,小女着实佩服,只是,小女有一疑惑,莫非,常公子是要将荒山搁置两年,守株待兔一般,待难民建房么?”

    常峰摇了摇头,道:“青荷,那里山川秀丽,景色宜人,又有山泉,确实是好住处,而且,今日我与山上两位名叫白云白灵的道长寒暄,他俩诚然质朴,但饱读诗书,一番交谈,竟出口成章,学识不菲,所以,我想建所院落,一来为你散心,二来,有那位白灵女道长陪你,自然也能对你脾气。”

    青荷听罢,一边继续埋头,写起书信,一边淡然道:“你若是想建房便去建,等你房屋建成,若是还无回信,我依你,搬去那里便是。”

    当年,矮脚山的道场重建,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无非是频繁闹鬼,常峰自信命硬,再说,他也从来不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至于解决此事,那也相当简单,让工匠们早出晚归,天天回家通勤便是,更何况,现在郎茂县里满地的灾民,这些人从千里万里外赶来此地,迫切需要一门生计养活自己,秉着远怕水,近怕鬼的原则,就更不会怕这种发生在老家万里外的鬼怪传说了。

    次日起,常峰于矮脚山上看准一处山泉流过的宜居地,自此,常峰开始游离于市井间,以联络建房所需的泥瓦木匠等人,以及一干所需的砖瓦门窗,家具日用,没几天的功夫,常峰早出晚归,每天都奔波在矮脚山与郎茂县之间。

    一个月的功夫,着实把常峰累个够呛,自此,也总算盯着一干工匠,把矮脚山下的三间泥瓦房,以及院落的高墙建造完毕,常峰掐算着,再有个三五天,工程便将竣备,到时,只要将橱柜碗筷,床铺等一干日用采购齐全,便可以搬去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