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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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州城,郭府。

    这几天,郭府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挂在门口,到处是一片红色的海洋。新房布置得具有中原气息。尽管郭氏一族迁到河西已有几百年了,但传统文化与习俗一直继承了下来。郭府内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厨师们正在为婚宴的菜肴做准备。郭琪踱着方步,在院子里面,来回巡视。“老爷,老爷”的禀报声不断,管家和下人,不时来请示。刚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指示这个要怎么怎么样,那个要怎么怎么样。但来回的请示的次数多了,他便发起了脾气。

    “什么事都要请示我,要你这个管家何用?”

    “那老爷---怎么办?”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办砸了,小心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老爷,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夫人满面春风的对他说,并对管家说:“管家,这些事情就多辛苦你啦!”

    管家听了夫人的话,格外顺耳。他感觉如沐春风一般,走起路来都要快走三分,对手底下的人说起话来更加和气了。

    这几天夏州城全城都热闹起来了。大家都在传颂着一个消息,那就是:郭家的大少爷郭继周要迎娶刺史府的四姑娘了。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仿佛都能沾上点喜气似的。立秋已过,街上树叶渐渐发黄。这正是收获的时节,田野里,山坡上,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的颜色。

    玛格人被赶走后,家家户户的税收少了一大截。百姓家都有余粮,牧民家中比往来也更富裕了。不像往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人人都称赞刺史大人仁爱、忠君、爱国。可是谁想到,刺史家也有本难住的经啊。

    韩瑾红,正躲在闺房里,偷偷的抹泪。自从父亲把她许配给郭家后,她的脸上就没有过露出过一丝笑颜。她想起自己对林南的承诺,想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日子,心中十分难过。她在想,林南你现在在哪里,我该怎么办啊。

    母亲宋氏坐在她床边,开导她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就是这样,瑾红,你就不要再想不开了!”

    瑾红低着头,不回答母亲的话。

    “我嫁给你父亲之前,也是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一家人还不是过得幸福!”

    “前些日子你还不是说要为父亲分忧么,这正是你为父亲分忧的事情啊?”

    “我们和郭家联姻,有了郭家的支持,父亲的宏愿才能实现!”

    听到这里,瑾红心中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还有上些担心。

    “万一他是个丑八怪呢?”

    “这个你放心好啊,你十来岁的时候还见过他,虽然那时候他是长得丑了一点,但现在出落得一表人材!”

    “你是说那个以前来我们家玩的胖子?”

    “你放心,你父亲最近还见过他,现在比那时候瘦多了,听说像瑾深那样文武双全呢。”

    “妈---!”

    “妈知道,你心里有林南,可是现在林南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更何况,林家只是一介布衣,哪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啊!”

    “你看你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你父亲给她们找的夫君,哪一个都不差,你就不要担心了!”

    韩瑾红怏怏不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得放下对林南的思念,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

    临近婚期,韩家众多姐妹带着自己的夫君回来了娘家,帮着家里人张罗妹妹的婚事。有和安排事务,有的帮忙采买,有的则陪着自己的聊天散心,开导瑾红。有的私下里拿着春宫图给妹妹普及新婚知识。

    只有几个小妹开心极了,一天到晚疯跑疯玩,看到家里众多来客,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韩府内也在忙着给新娘子置办嫁妆。被服、家具、珠宝、首饰、哪一样都不能差,差了让婆家人看不起。郭家的聘礼已送过来了,已经叫府内的管家清点过,登记上了。街上的兵丁已经多了起来,几条道路上,都安置了岗哨。

    韩谭父子也从瓜州回来了。韩超与大哥韩谭两兄弟在内院,商议事情。韩瑾深守着房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哥,你说这事会不会有变故?”

    “按常理应该不会,但不得不防!”

    “这样,叫瑾深带一队亲兵,守护在院内不露面!如无事,叫他们悄悄撤离!”

    “如此甚好!”

    韩超安排好诸多事宜。走到女儿房前,抬手想敲门,想了想,还是算了,转身离开!

    房内,瑾红对香沅说,“香沅,我怕!”香沅说:“小姐,别怕,我陪着你!”香沅、雅蓝等几个人做为瑾红的陪嫁丫鬟,将会跟随瑾红到郭家去

    婚事如期举行,一切正常。

    婚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红的灯笼映红了众人的脸,美味佳肴填饱了众人的肚子,开心的表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郭继周的祖母闫氏,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不由得也咧开嘴笑来起来。闫英达看到这里,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双手一拱,说道。

    “侄儿在里恭喜姑姑,贺喜姑姑!”

    “好好好!”闫氏看着娘家的侄儿,倒也满心欢喜。她明白,瑾红和她一样,也是被相同的命运安排的,被父母安排,被时势安排,身不由己。她在索家几十年,索家也不曾亏待她,她希望郭家一样不会亏待了瑾红。

    当一声“送入洞房”传来时,众人闹哄哄的把新娘新郞送入了洞房。新郎新娘坐在床边,众人散去。关上门,新郎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只见瑾红满脸羞红,低眉顺眼,真叫人可心。张家女子的美貌远近闻名,瑾红在众姐妹中尤为漂亮。郭继周看着面前的瑾红,真是娇面红霞衬,朱唇绛紫匀。

    “娘子!”

    听到新郎叫自己,瑾红偷偷的瞥了一眼新郎。只见他身材高大,体态匀称,面容端庄帅气,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全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又黑又胖。看着新郎正在望着自己,瑾红心里没有了之前的忐忑,也没有了失落感,坦然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娘子,我来了!”新郎抱起新娘,关上罗帐。

    夜半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新郎望着床上的美娇娘,听真窗外的雨声,这真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瑾红醒来,明媚的双目如一泓清水,涓涓而流;闪烁的睫毛像碧空的星星,闪闪而动;长长的眼眉如弯弯的柳叶,蜿蜒而行。她望着夫君那俊秀的面容,不禁想伸出去抚摸,但从小的教养让她不敢。

    两人梳洗完毕。下楼去拜见公婆和祖母。祖母握着瑾红的手,心里满意极了。将自己手上从娘家时候起就带在手上的一对玉石镯子带在了瑾红手上。

    “祖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瑾红连忙缩回了手!

    “是啊,祖母,母亲已经给瑾红备好了东西!”新郎帮着说道。

    “傻丫头,祖母老了,可祖母不想把它带到棺材里去,留给你,好好的传下去!傻小子,这个,你母亲我都没舍得红,你要好好善待瑾红,善待你岳父岳母!”

    “祖母说得是!”

    三天后,回门,郭继周带着瑾红来到了张府。新姑爷回门,张家一帮姑爷们都等着看新姑爷。拜见过岳父岳母后,来与众位姐妹与姐夫见面。姐妹们在一起玩闹,义居塞外,婚后的妇女们不似帝国的女子那般含蓄。都都夸瑾红气色更加红润了。

    “花朵被滋润过了,当然更加红润了!”大姐韩瑾秀笑吟吟的说道。

    “大姐---!”瑾红羞红了脸。

    “大姐是过来人,明白,新媳妇害羞了!”

    “大姐,你脸色有点黄,叫姐夫多滋润滋润呀”三姐帮着瑾红说道

    “嘿,你个老三,看我不撕你的嘴!”

    众姐妹顿时胡闹起来,你挠我的痒,我抓你的衣裙,好不热闹!几位姐夫,由于家境不如郭家这么豪横,陪着新姑父寒暄要拘谨得多。

    中午,张府也准备了丰盛的家宴。众要酒足饭饱之后,便坐在亭子里聊天。

    一阵寒暄后,韩超将自己的新女婿叫进自己的内室!

    “岳父!”郭继周看韩超一脸严肃,面色凝重,便不重得心头有点发虚。

    “你先坐!”韩超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郭继周等岳父先坐下后,方才敢坐。韩超顿了顿,看着郭继周说道,

    “你们大婚刚过,本不应该说这些事情,但我过明天就要去西边了,伊州战事紧。朝廷这边还没有回音,我们这一块地旁相当于孤悬在外,你父亲也应该和你讲过目前的局势。你是少年英才,这个我没有看错!”

    “岳父过奖了!”

    “实话实说,前线暂时不需要你上去,你和瑾红刚刚新婚,我也没有理由送自己的新姑爷上战场。但是你要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把家里稳定好!”

    “岳父,我想上战场!我郭家血管里也是流着忠勇之血!”

    “好,贤婿,我没看走眼,但你还是先留在家里多陪陪瑾红吧!”

    回门后,郭继周带着瑾红回到了郭府。郭继周有点闷闷不乐,瑾红问道:“怎么了,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岳父明天就要出征了?”

    “出征,这么快,要带你去吗?”

    “不,他要我留在夏州!”

    “那你还不高兴?”

    “我想上战场!”

    “哪里不是战场,夏州也一样啊!”

    “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

    “当然希望!”

    瑾红知道,父亲把他们留下来,是希望他们能帮助他稳定后方,让他心无旁骛的去战场,去收复故土,就算她知道,她也不能说!

    翌日,韩超与韩瑾深带着两千骑兵,三千步兵,整齐的走在沙州城的街道上,旗帜飘扬。马蹄踩在街道上,发出阵阵的擂鼓般的声音。郭府、李家、闫家,站在街旁,望着战队中自己的儿郎,依依不舍地送别!瑾红看着风尘仆仆的父亲,眼含泪水,心想,下一世,一定要做个男儿,做个能为父出征的男儿!

    郭继周拍了拍瑾红的肩膀,瑾红扭过头,把头伏在他的肩上,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水!

    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的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