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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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04 野兽

    天气保持着晴朗,我并没有呆在原地干等,我在这段时间里捡了一些长长的木棍,搭成一个松松垮垮的木屋。好在周围最不缺的就是树木,一棵树上能长出十几种形态各异的树叶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可疑。

    精心挑选一些合适的大片树叶,给尤米拉坐的地方加上遮风的屋顶。至于旁边的米诺陶,它实在太大了,我能够扯下来的树枝根本不够把他完全遮在稳定的结构中,它呼出的热气也足以把周围固定地面的泥土给吹开。

    我不敢跑开太远,我怕蛰伏着危险的林子,我也怕那些泛着微光的虫子。好在这些树长得实在是太过歪七扭八,我在游荡一小会之后找到一片足够大的叶子,它倒着长在树的枝干上,像一小片屋顶,我尽全力伸出手也够不到它最低的部分。

    我爬上近处的矮树枝,翻身,坐到叶片正上方的树枝,这对于一个常常要帮客人抓猫的侍者并不困难,它远比我想得牢固,我光凭手没法拉下来,我想起娜娅莎丢在地上的砍刀,翻身,落地,再爬一次。

    砍刀并不轻,把它拽上树花了我不少功夫,锋利的刀口在我爬上来的时候把树干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树皮并不能有效阻挡它的深入,可是那片树叶的茎秆轻轻松松地抵住了。在我把刀磨出一个小口后,我放弃这个打算,转向容易下手的树皮。

    这段茎秆似乎只有一小段,只是把砍刀往前挪了一点,我就连着树枝一起落地了。

    拿着几块石头把树枝卡住,勉强把米诺陶头顶的天空堵住。我钻进尤米拉的小屋子,等待着他们苏醒,只是…时间似乎过得太快了些。

    我不得不开始为可能到来的夜晚做准备。

    ……

    天空洒满金色的余晖,云彩朝着我们聚拢,虽然被树林挡着看不见太阳,但我想已经快要入夜了,我没有一直呆在安静的木屋中,大半天的努力构成面前小小的一团篝火。

    周围起雾了,我的篝火在这种环境中跳跃得有气无力,我不得不一直往里面添加柴火,在它们受潮之前把它们围在火苗附近,这也算一种循环利用了吧。

    雾气中回荡着各种野兽的嚎叫,要是倒在地上的两位再不起来我们可能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我尝试的呼唤没能将他们拉起来,这一夜恐怕不得不让我来了。周围的嘶吼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能够看见幽幽的荧光在森林里来回飘荡了。

    身体又一次僵住,无法行动的老毛病又出现了,她停的不久,刚刚好让我和冲到我脸上的野兽面对面,它张开的嘴吐出一层层热浪,沾着肉末的牙齿理我越来越近,我向后倒去,翻过短短的草坪,够到那把锋利的砍刀。

    它几乎是在我站定的瞬间扑上来的,我的侧身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爪子埋进我的左手,剧烈的冲击让我恍然失神,好消息是并没有扑到我的要害,也没有影响到我握紧手中的刀,我很想像砍下木头一样把它的头从那该死的身体上扯下来。

    砍刀对于这只野兽的皮肤而言还不是那么无力,轻松陷进肉里,它从我身上跳开,把遮住伤口的爪子抽离,喷涌的鲜血洒在草地上,几条绿色的藤蔓自在地地生长,把地面上为数不多的血迹舔食干净,然后向着我发起突刺,它们孱弱不堪,我用手都能毫不费力地拨开。

    现在我也只能用手。

    那只野兽有着和狼一样的体态,它目露凶光,眼睛死死盯着我,修长的毛发让它在这片森林中和草混在一起,远处完全无法察觉,它浑身颤抖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的牙似乎变得更长了一些。

    那把锐利的砍刀卡在野兽结实的肌腱当中,我挥舞的力道不够大,骨头对我而言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这些藤蔓并没有被一次推开打击到决心,它们和对向的野兽同时发起冲锋,我本就无法应付这只狼,加上藤蔓更是难上加难。

    距离足够远,藤蔓也多少阻挠了一下野兽的行动,我又一次从它的爪子下面滚开了。

    那边的两位,再不醒来就没机会醒咯。

    我求助的目光没有收获,尤米拉的腿一动不动和那只看起来就很有肉的米诺陶还睡得很香。为什么是我啊,那边两个明显更好对付吧!

    野兽听不懂人类的话语,只会觉得我在刺激它,它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地把地面上的藤蔓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碎块,为自己接下来的突击做足准备。

    安静的野兽和远处杂乱的嘶吼搭不上边,它是一个老练的猎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下一次进攻来得飞快……

    后脑受到重击,我向前倒去,借着重量勉强把身后那只野兽丢到面前的空地上。

    不止一只。狼不会单独出来狩猎,不知是好是坏,我面前只有两只,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它们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盯着我,我不敢挪开视线确定身后的情况,我知道,一旦挪开,面前的两只就会马上把我瓜分成美味的点心。

    身后的嘶吼声还在继续,要从这么复杂的声音里面区分出树叶晃动的声音还是有些难度的,我的注意力分散在两头,先前那只狼开始绕着我转圈,在它穿过几棵树后,我再也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

    眼前仅剩一只,它依旧不紧不慢地盯着我,盯得我汗毛倒竖,盯得我脊背发凉。我花了大半个下午点起的火堆终于起了作用,一道强烈的反光从树丛中直射我的眼睛,我可算确定大狼的位置。

    我不敢靠近那边睡着的两位,米诺陶倒是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尤米拉有受伤的风险。它没有转变目标,安静地从树丛中飞出,那道反光的来源正是我留在它前臂中的砍刀。早有准备,我躲开这本应致命的利爪,代价就是我在地面上枕着左臂划了半个我那么远。

    我已经完全失去对左手的控制权。

    好处是我活下来了,刀就在我右手能拿到的地方。

    我抓住刀柄,那只狼被我抽刀的动作刺激到,有些松动的肉又一次夹紧,同时,另一只狼飞奔过来,它的没有头一只大,但力道也不轻,我残存的活动能力让它对我脖子的伤害减到最低,但它仍然撞到我的右手,险些把我的手从刀上撞下来,它的行为终于让安静的野兽发出一声哀鸣。

    大狼开始挣扎,小狼的体重和它的扭动产生一个对我有利的结果。手中的刀突然变轻,我随着这股力道向后跌倒,小狼又一次失手,它的牙贴着我的脸划过去。

    我的脸上是口水,我想。

    小狼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我面前,顺着手的挥动,我只需要一点点轻微的调节,断刀就轻松地没入它的身体,飞溅的温热,带着血腥味,它抽动几下,允许我把刀从它善未冰冷的尸体中抽出。

    还好它小,我想着,我的刀柄已经完全没入它的肉,这才切断它赖以生存的血液供应。

    我看着面前的对手,微笑着,我很兴奋:“残局,公平对决。”

    能拖一会是一会。

    大狼身体中残余的刀片极大地限制它的行动,它每动一点都会引起神态狰狞的变化。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疼痛开始慢慢侵蚀我的理智,这么久都没有僵化对我而言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先前积累的伤口开始抽动,挑拨着我千疮百孔的神经。

    疼痛先从左臂袭来,然后是小腹,后脑,再到脸颊。我的疼痛稍微冲淡了一点喜悦,还有勉强维持的理智,趁着我还在恍惚,面前的野兽不知第几次露出獠牙,它凭着体重优势,翻身压在我的身上,现在,轮到我的脖子暴露在外了。

    我凭着肩膀甩出我软绵绵的左手,倒下时它就在我胸口上,它成功抵挡住大狼的撕咬,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粘在狼的牙缝中。我可能要失去一只手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面前的野兽毅然决然放弃扯下我一只手的打算,转而松口,再次又快又狠地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我的右手终于抬到足够高的高度,只有一小节的断刀并不足以从脖子外面把面前这只野兽完全杀死,除非我重复一次左手的悲惨命运,把右手送到它的嘴里。

    穿过牙齿的缝隙,它充满唾液的嘴,砍刀收获今天杀死的第二只野兽。

    临行前巨大的痛苦让大狼死死合上它的嘴,我的右手因此卡在这具尸体中,它的犬齿足够长,我的手臂也足够细,也许和我骨头比较硬也有关系,我轻松地感受到手臂中心骨骼持续性的疼痛,它还没有被彻底咬断,只是要让我痛一会。

    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激励着我,我发出一阵笑声,和森林里其他野兽的嘶吼混在一起。

    哈哈,咳,哈…为了衬托我…都开始下雨啦。

    云层中似乎出现一些裂缝,是女神大人来接我了吗?

    你看姐姐,我这不是…能保护好自己…还有别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