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站着四个人，最前面的是穿着朴素亚麻长裙的娜娅，后面是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两位有三颗银质六角星，一位有两颗，应该都是督查级，受大哥班森和韦尔奇等同学言谈的影响，克莱恩还是知道一点常识。

    “请进，不知道是什么事？”克莱恩谨慎问道。

    三位警官中，为首的是褐色头发的一位中年男子，戴着帽子，眼角有一些鱼尾纹，眼神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他一边打量房间，一边沉声问道：

    “韦尔奇•麦格文，你应该认识吧？”

    “……是的，”克莱恩看了看娜娅，“娜娅应该说过，我们是霍伊大学的毕业生，跟随同一位导师，昆汀•科恩资深副教授。”

    在鲁恩王国，“教授”不仅是职称，还是职位，他们不会增加，一个大学一个系只能有一位教授，而副教授想要转正，只能等顶头上司退休或者凭实力把他挤走。资深副教授，则是增加的处于副教授和教授之间的位置，留给那些水平高或资历老，却没机会成为教授的副教授们。如果没有发生变故，通过面试成为讲师，努力晋升到这些职位，就是克莱恩未来的发展方向了。

    “她没说过。”眼神锐利的那位警官一句话把克莱恩噎住了，“娜娅女士刚刚才来报案，声称自己昨晚遇到了袭击，在此之前，她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克莱恩先生，”

    直接报案了？据我所见，她没有在睡觉，而是在找我麻烦……睡得下午四点，这么离谱的理由都能被相信？看来在娜娅和我身上都发生了意外，不知道她会不会是老乡？

    克莱恩心里想着，嘴上应对着警察：

    “老实说，我们的关系还不错，这段时间我们三个经常碰面，解读一本第四纪文献。警官，他出了什么事？”

    中年警察没有回答，而是侧头看向身后眼神温和的灰眸同伴。

    那位戴徽章软帽，五官普通的灰眸警官温文回答：

    “很抱歉，韦尔奇先生过世了。”

    “怎么会？”克莱恩惊愕出声，同样是研究那本笔记，两个人活了下来，另外一个人却彻底死掉了？也许是运气不好，没有被穿越……

    “娜娅女士当时正在韦尔奇的居所，她目睹了这件事。”灰眸警官平静地说。

    “被杀害了？”

    也许是自杀，克莱恩推测着。如果是他沙滩，凶手怎么可能单独放过明显更柔弱的女士。

    灰眸警官摇了摇头：

    “不，从现场痕迹看，他是自杀。韦尔奇先生用头撞墙，撞了很多下，撞得满墙都是血，娜娅女士没能阻止他，因为她当时也差点把自己淹死在一个装水的脸盆里，还好及时清醒了过来。”

    “这不可能……”克莱恩听得汗毛竖起，想象到了那可怖的场景。

    “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正常人会假托遇袭为借口，也是正常的，”灰眸警官说，“不过，你为什么没有报警？”

    因为心里有鬼，而且，我周明瑞就是那个鬼……克莱恩心里嘀咕道，穿越这种事，被发现了，在这个时代，是要上仲裁庭的吧？

    “因为我不敢，在了解到真的有可以帮助到我的人之前，我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我害怕有人盯着我，想对我不利。”克莱恩的回答真得不能再真。

    灰眸警官微微点头，似乎认同了这个回答。他步入克莱恩的房间，假做随意地问：

    “你上一次见到韦尔奇先生和娜娅女士，是什么时候？”

    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旁边有两颗银星的同伴。那是位年轻的警官，年龄看起来和克莱恩差不多，乌黑头发，碧绿眼眸，长相不错，有股诗人般的浪漫气质。

    “应该是6月26日，我们共同解读了新的一篇笔记内容，之后，我就回到家里，为30号的面试做准备，嗯，廷根大学历史系的面试。”克莱恩刚回答，余光就瞥见年轻警官走到书桌旁，拿起了那本更像是日记的笔记。

    本着他们可能能看出一些东西的想法，克莱恩没有试图阻止，而且也无法阻止，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诞生搜查令之类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年轻警官翻阅着，好看的眉头微皱，“还有这句'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娜娅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也没法统一口径……克莱恩寻思着应对，目光移向娜娅，看见她肉眼可见地神色古怪了一下，然后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克莱恩当机立断，佯装痛苦地捂住额头，“昨天晚上，我感觉很奇怪，半夜突然醒来，发现自己似乎忘了好些东西，只有翻看我自己的笔记，才勉强想起一些发生的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下这句话……”

    “这是可能的。你昨晚醒来时，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灰眸警官和蔼地问。

    “有，”克莱恩犹豫着说，“我似乎也在试图自杀，可是看情况，和娜娅女士一样没有成功。”

    他这样说，有利于警官把他们两个当成同样的情况，这样如果娜娅不是穿越者，他也不会立刻被发现异常。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说到自杀的具体情景，必然会涉及手枪的事，它的去处将会被调查。而如果娜娅女士并不是友方，这将会有可能触怒她。

    “过两天，有一位专家会来，相信我，她应该能帮你回想起丢失的记忆。”

    灰眸警官看了看克莱恩和娜娅，并没有追究自杀的细节问题，让克莱恩在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些许疑惑。他又开始担心，警官所说的“专家”会不会套出他穿越的记忆。

    年轻警官继续搜查了书桌和房间，但没有什么额外的发现。他告一段落后，灰眸警官对克莱恩说：

    “好了，克莱恩先生，感谢你的配合，最近几天，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廷根，如果必须，请通知蒙巴顿警官，否则你们将成为逃犯。”

    “蒙巴顿警官？”克莱恩疑惑问道。

    “是指真正的那位。”灰眸警官无奈扶额，“他今天没有来，但我通知过他了。”

    “好的。”克莱恩点头。

    今天这就结束了？克莱恩还是有些迷惑，不再多问问？不把我们带去警局？

    目前不知道娜娅说了多少真话，毕竟克莱恩知道，“差点死了”和“死过一次”完全是两码事，如果娜娅不是穿越者，事情就让他处于非常不利的、孤立无援的状态。

    警官们和娜娅依次退出了房间，走在后面的年轻绿眼睛警官突地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

    “真好，真幸运。”

    “什么？”克莱恩更迷茫了。

    年轻的警官微微一笑道：

    “遇到这种事，一般情况下，当事人全部死掉是常态。我们很高兴，也很幸运地看见你们还活着。”

    说完，他就走出了房间，留娜娅在最后。

    “说不定只是韦尔奇先生倒霉一点呢？”克莱恩打了个冷战，有气无力地反驳。

    “当三个人中，两个死了一个活着，人们会说活着的那个幸运。但是，如果两个活着一个死了，人们就会觉得死了的那个倒霉了。就像你一开始毫不怀疑我不是比奇•蒙巴顿，因为他有着独特的嗓音。人们总是往明显的地方看，不是吗？”

    娜娅一边走一边侧身说道，笑容轻松，如同她不是受害人之一，只是如同旁观者看着紧张的克莱恩。她向他眨了眨右眼，转过头离开，没有带上大开的门。

    她似乎是在提醒我什么？

    克莱恩没有头绪地关上了门，一边思考一边检查着房间。

    很好，这回没有少什么东西，也没有多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