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玛瑞亚居高临下地看着希琳，轻轻晃荡着双腿，两个人一时陷入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能解释一下吗，这是什么情况。”希琳说。周围是灿烂到有些虚幻的花园，郁郁葱葱和五彩斑斓交相辉映，来自南北大陆不同地域，属于不同季节的花卉同时开放于此。花园没有围栏，只有一个高花架居于正中，卡玛瑞亚就坐在花架最顶层，俯视着站在花丛里的希琳。花园的上方是干净的蓝天，几丝淡淡的云彩飘过，不过还有一个不和谐的东西。

    那碧蓝如洗的天空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工匠圣徽。它在浮动的云彩中静止着，如同被换了贴图的太阳。

    “……刚才，工匠给我下了神谕，让我帮祂传教。”卡玛瑞亚扶额，然后做了一个永恒烈阳教会拥抱太阳的手势：“赞美工匠！”

    希琳撇了撇嘴，“所以，我现在在工匠的注视下？”

    “你觉得呢？用你的漂亮脑袋想想，工匠会允许我们在祂做的非凡物品里，讨论祂不知道的事？”

    “你不早告诉我！”

    “我忘了。”

    “你就是不想。”

    卡玛瑞亚笑而不语。

    “所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希琳认命般地说。“这不是要问你吗，我的'主人'。”卡玛瑞亚恶趣味地说，“既然你问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建议一下，我们的目标是寻找下一个受害者。”还有追寻我该死的命运，她在心里补充道。

    “好吧，这也是个主意。拿下来吧，太丑了。”希琳无奈地说，卡玛瑞亚瞬间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敢在圣徽底下说它丑！”“说得好像你好到哪里去一样。”希琳没好气地说，圣徽被移到了地面，靠着花架，又像某种新潮艺术的装饰品。

    “有什么事到外面说吧。”希琳提议道。“到外面我怕你打死我。”卡玛瑞亚叹气，“我怎么会和一个恶魔混在一起，你说是吧希琳。”

    希琳气了一下，然后笑了，长腿一迈，一只脚踏上花架的中层，以压迫性的姿态靠近了卡玛瑞亚，“我跟他们可不一样。”希琳说，“不管我们贝利亚，还是安德雷拉德，还是嚣张的诺斯，都净是些低俗的家伙，只有我知道什么是优雅和艺术。我是特别的，我喜欢特别的东西，比如说你。”希琳的手探向卡玛瑞亚的脸，让她后仰了一些来避开，并扶了扶具现在眼眶里的单片镜。

    “看啊，你是多么特殊，阿蒙无法寄生你，作为一个序列三，却在天使和真神之间盘旋，你可真是一只大胆的鸟儿。你将是我最精致的艺术品，我是多么期待啊。”希琳纤长的手指抚摸向卡玛瑞亚的鬓发，“是是是，我们走吧，你可要保护好我，别让你的艺术品提前摔碎了。”卡玛瑞亚说罢，念头一动，绚烂的花园景象散去，露出真实的天空与大地。

    “这个东西的负面效果是多么？”希琳找了句话。

    “每一天，我都会克制不住自己，向工匠祈祷一次，并且在祈祷结束后睡上至少八小时。鉴于那是我序列三的效果，现在的我还需要普通人正常的睡眠，加上去，也许至少要十四小时。如你所见，这是观众、秘祈人和不眠者三途径的非凡物品，负面效果被压制到了最低。使用隐秘有另外的负面效果，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无法脱离隐秘，而且会极度渴望血肉。”

    希琳这次显得机灵了一些：“所以接下来要找地方睡了？”

    “我觉得这儿就不错，”卡玛瑞亚看了看柔软温暖的草地，“如果你不介意我躺回去。但在此之前，我要先祈祷。”

    ……

    她梦见了光，那是又一个刻意的梦境，要告诉她一些东西。她忽然有了一种深刻的认识：预言所说的守望尚未结束，她需要，也想要去看一看如今的世界。

    卡玛瑞亚醒来时，天还是亮的，她从正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她惊讶发现空气里有些不好的味道，希琳正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用餐刀切割着一具尸体。然后插起一块，就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她掏出一条餐巾抹了抹嘴又叠起来收好。“等你等得不耐烦了，找点东西吃。”她说。

    她再次评估了一下自身状态，十几个小时过去了，触觉、嗅觉和听觉并没有消失，序列三对凡质能力的偷窃几乎是永久性的，由此看来，虽然非凡能力的强度下降了，但位格带来的本质没有消退。同时，非凡对肉体的改造没有消退，她的身体素质依然超越凡人，仍然可以继续维持百年左右的寿命。

    “芙洛拉•雅各去哪了？”卡玛瑞亚问。

    “谁？”

    “那个'窃梦家'。我们家和他们家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她那样我也认得出来。”

    “估计刚爬走了吧，你说不管她，我就也没管，她闻起来不好吃。”

    “希琳，你有没有做过奇怪的梦？”卡玛瑞亚随口问。

    “有啊，我还年轻的时候，梦见过自己像那些蝼蚁一般，吃着软弱的熟食，进行着无用的社交活动。”

    “我不是说这种，是那种像是心理暗示，又让你觉得很自然的梦，你醒来之后会记得它，它以梦中的光芒作为表征。刚才我又梦见了一次，我好像记得在我刚出生那几年，我也梦见了。”

    “这个啊，在别人身上并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就很正常，毕竟你已经有那么多不正常的地方。”希琳语气正常地说，她没有在笑。

    “你在开玩笑吗？”卡玛瑞亚严肃地问。

    “没有啊，你身上有这类事都是正常的，大家都知道。”

    “这是你认为的常识？”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卡玛瑞亚嘶了一声，开始往有人的镇子上跑，之后随手撬开一家房门，屋主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她开门就问：“我梦见奇怪的光是正常的吗？”

    “你是谁啊？！”屋主人惊慌地叫道，又看了她几眼，说：“长你这样的女人，梦见奇怪的光确实不奇怪。”

    卡玛瑞亚跑了回去，希琳一脸困惑地看着她，卡玛瑞亚更加慌张了，这本来是她在实力下降前可以控制的感情。“怎么回事，难道全世界都被影响了吗？还是只有我接触到的人？”她浑身发着抖，“为什么之前我没有对人问过这件事？观众？不，祂没有道理做这种目的不明的事，祂完全可以直接对我催眠。”

    她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跳恢复了一些，然后做出一个决定。

    “亚当，”她说，“你听见了吗？”

    反正亚当找到现在的她，也不是什么难事，祂是观众序列的顶端，这是唯一的求证办法。

    金发蓝眼的神父凭空显现，“我刚刚来到这里。”祂说，“你的疑问我已看到，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不正常。”

    卡玛瑞亚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了。亚当没有必要说谎。“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她问。“你身上有一位存在留下的烙印，这是我的猜测。这也是许多存在的猜测，同样是祂们格外关注你的原因。不过，祂们关注的是你的特殊性，并不是因为为这种特殊感到奇怪。你本就理应拥有这种特殊。”亚当回答道，“我怀疑还有一些存在，知道这件事的本源。”

    在没有直接冲突的时候，亚当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人，毕竟你只需要被亚当控制着所有想法，而亚当要考虑的事可就多了。*

    “谢谢你的解答。”卡玛瑞亚说，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去探究和解决的问题了，知道了这一点，她反而冷静了下来。亚当向她颔首，很快淡出了在场者的感知。

    “那么，希琳，我们继续做本应做的事吧，你说得没错，就算是被控制了，也不影响我们玩得开心。我想到处看看，顺便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她平静地说，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事。

    “不，是下一个加入'花园会'的'朋友'。”希琳笑着拎起了卡玛瑞亚，像她曾经宣称过的一样，为了不把衣服扯坏，她的五指嵌入了卡玛瑞亚的肩头。卡玛瑞亚痛得眼冒金星，然而没有办法，只下意识骂了一句，然后听见希琳说：“太慢了，凡人。”

    她们开始疾速穿行于第五纪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