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仙魔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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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别离

    多罗招招下死手,风朗双手哪里抵得过他的六臂,挡住了上面的金瓜和侧面的弯刀,下面又一道横鞭扫来,风朗实在分身乏术被扫翻在地,白驹连忙伸手去搀,多罗两个金瓜冲二人狠狠劈下,四周手持锋利长矛的小卒趁机冲上来,就要将两人捅成筛子,剁成肉酱。

    在这生死存亡之刻,硕大的船体突然倾斜,似是被重物撞击,白驹抱着风朗滚到一边,金瓜剑戟尽数扑了个空,砸在甲板上破开一条可怕的裂缝,二人惊魂甫定,只见一物冲出江面,在船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白驹和风朗同时抬头,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光下,一头巨兽破水而出,立于江心,巨大的狮头抖落两下,水花飞溅开来像是江面下了阵雨,水蓝色的龙鳞似铠甲一般熠熠生辉,一对雄壮的鹿角立于顶上,想来刚才便是此物顶得船身倾斜,那巨兽一双虎眼如两盏明灯环视着船上众人,缓缓向这边逼近。

    阿修罗小卒中有识得此兽的吓得惊叫连连,“水麒麟!是水麒麟!”

    “白驹!白驹!”一声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喊自半空传来,白驹定睛一看,只见那水麒麟背上还驮着两个小小的人影,其中一个双手紧握着水麒麟的鬃毛,神情专注,正是七郎,另一个搂着七郎的腰,冲白驹挥手喊叫的是小青皮,“快上来!”

    白驹和风朗见状,拔腿就往船边水麒麟的方向跑,多罗哪里能容他们走脱,骂道:“好畜生!爷爷宰了你!”金瓜乱舞地就追了上来,小卒们虽然惧怕水麒麟,但更怕多罗责罚,也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那头七郎不知和水麒麟说了什么,巨大的神兽猛然回首,硕口一吐如白练落于九天,同时尾巴一卷把白驹和风朗裹在半空,风朗怕伤了这神兽,将手中佩剑背在背上。

    汹涌的水流往甲板上冲去,顿时将一众杂兵荡涤了个干干净净,多罗六臂同时发力,双刀插入甲板之中,两个金瓜柱地,居然在这激流中稳住了身形,待水浪一过他立即纵身跃起,长鞭挥出打在麒麟尾巴上,那水麒麟吃痛,尾巴一松白驹和风朗就从虚空掉了下来。

    风朗尚有仙术傍身,急托白驹一下,两人才囫囵滚到了甲板上,多罗紧随其后,“砰”地一声落在两人身旁,一手一个掐住两人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竟是想将二人活活捏死,风朗去摸背上的佩剑却不可得,白驹亦是快被掐断了气。

    命悬一线之间,白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蜷起身子,从靴子中拔出匕首狠狠挥向多罗,那匕首不愧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这一下就将多罗捏着自己的那只手臂齐根斩断,多罗惨叫一声,断臂处鲜血喷涌,另一只手早疼得放开了风朗。

    两人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剧烈地呼吸着,本能地往后退。水麒麟被打了尾巴后激起了狂性,掉转头来就要一口吞了多罗,空中突然金光大盛,这光芒刺得神兽睁不开眼,甩着脑袋倒退两步,白驹和风朗等人更是以手挡目,不敢逼视。

    半晌,那金光减弱,白驹才从指缝中窥见一人飘然而至,只见那人全身金碧辉煌,遍覆七宝,动之有金石切擦之声,白驹手边又碰到一物,是早已被冷水浸透的信号烟花,心中一凉,看来无酒王未等到信号烟花,知道渡船出了事,竟然亲自赶来了!

    缓过神来的水麒麟如临大敌,冲无酒王怒哮一声,其势如雷霆万钧,白驹和风朗等人无不捂上了耳朵,无酒王兀自岿然不动,双手一挥掌中便多了一把梨花开山巨斧,她倒提斧头,莲步轻移,自虚空中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身形便长一丈,来到跟前时已经高十余丈。

    水麒麟双耳倒背,伏低麋身作攻击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离弦的箭一般扑了上去,无酒王大斧一横就要斩水麒麟首级于江中,七郎大骇,猛地一提水麒麟背上鬃毛,那神兽腰背发力翻转过来,四蹄朝天,贴着板斧飞将出去,一个回旋落在无酒王身后,激起千层浪花,又猛扑上前要从背后咬她脖颈。

    无酒王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竟伸手捏住了大船船尾,轻而易举地将大船倒提了起来,反手向后一击,直接把大船当作一件兵器,重重地打在水麒麟身上,饶是那大船坚固无比,这么一击之下也轰然碎裂,要不是先前风朗和颜祈安救走了一众孩童,只怕现在船上的所有人都要命丧黄泉。

    白驹和风朗只觉得天旋地转,被一股怪力甩了出去,船体裂成两半,二人也飞到了半空,风朗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白驹,强行集中意念召出灵剑,二人摇摇晃晃如一叶竹苇在神兽和巨魔间穿梭,但所幸未连同那大船一起葬身江底。

    水麒麟受此重击,仰天长啸一声,轰然翻倒于江中,背上的小青皮和七郎也被这重重一击颠得飞上了半空,断线的风筝一样垂直下落。

    风朗硬撑着一口气御剑救人,七郎落在前头,白驹吃力地向他伸出手,堪堪快拉着时,无酒王一只金色的大掌横空出现,风朗急忙闪避,落在后面的小青皮惨叫一声,就被这大手一把抓了去,白驹绝望地回头,月色凄惶,正看见无酒王张开血盆大口,把手中的小人儿往嘴里一扔,嚼豆子一般就咽了。

    白驹心如刀绞,稍一晃神,他的手和七郎的手就差了这么半寸,眼睁睁地看着七郎掉进了桃溪里,浪花一闪就没了踪迹。

    “小七!”白驹叫得撕心裂肺,分不清扑在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江水。

    风朗死死地抓着他,生怕他一个不慎也掉下去,无酒王咯咯笑着赶了上来,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硕大的双掌从四面八方合拢,就要把二人拍死在掌心,情急之下风朗抓紧白驹的手,口诵真言,白光一闪间,金色的大掌重重合上。

    颜祈安听得身后巨响连天,心知凶多吉少,哪里顾得上回头去看,火烧眉毛一般拉着妹妹,赶了一众小孩不要命地往反方向跑。

    这些孩子或是奴隶或是被拐卖来的,几经辗转波折早已是筋疲力尽,更有那被下了迷药的,能堪堪从船上跑下来已经耗尽了全力,现在哪里还跑得动,走不了几步就跌坐在地,有年纪小的甚至开始哇哇大哭。

    颜祈安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生死有命,咱们就此别过,你们各自逃命去吧。”说着他拉了颜祈宁转身就走。

    颜祈宁不忍地回头,“哥哥,再想想办法吧。”

    “宁儿!”颜祈安话语中带了几分兄长的严厉,“你想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吗?擅自跑出门还闯下这样的大祸,我看夫人这次饶不饶得了你。”

    颜祈宁缩了缩脑袋,突然眼睛一亮,“你不提我都忘了,妈妈前不久给我的乾坤袋里添了些宝贝,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现在能用得上的!”说着就解下腰间的乾坤袋往哥哥手里递。

    颜祈安向来知道母亲偏心,所以他对妹妹得了什么新宝贝根本毫无兴趣,理也不理颜祈宁递过来的东西,他只想赶紧离开,一把推开围上来的小孩们,就要召出巨灵剑。

    不想这时颜祈宁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颜祈安从未被妹妹忤逆过,有些惊讶地回头,只见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一物,是一个金光灿烂的卷轴,颜祈宁甚至没有结印,只低言几句,那金色的卷轴立刻铺展开来,只见卷中光华灿烂,好一幅春深似海的丹青妙笔,柔嫩的桃枝几乎从画中伸出来一般,空气间涌动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颜祈安心里酸意翻涌,没好气地:“夫人还真是什么都舍得给你,连金瓯无缺图都让你随身带着!”

    金瓯无缺图是芳兰泽至宝,与另一幅丹宸永固图合称“天灵双璧”,此图中无有四季之分,桃花流水春色常在,神仙凡人均可入画游玩,入画后若有人卷起画轴,便可将画中之人随身携带,画中年岁流逝与人间一致,画中过得一天,人间亦是一天,画中一年,人间亦一年,只是其间少了许多尘世喧嚣,是闭关修行、逍遥避祸的神器。

    颜祈宁招呼着小孩们往画里走,颜祈安站在一旁看着,既不阻止,也不帮忙,好在颜祈宁耐心又温柔和善,孩子们都愿意听她的,不消一会儿就把所有小孩都藏进了画里。

    她将画卷收起,系好帛带,一抬头正对上自家哥哥的一张臭脸,瘪了瘪嘴委屈道:“哥哥你别生气了,爹爹说过我们仙门解救受苦的凡人是应该的。再说妈妈给我这些宝贝是因为我闹着要跟你去,要是能让我跟你一起去水云深拜师,给我一百件宝贝我也不换。”

    颜祈安无奈地在妹妹头上轻拍一下,“胡说什么,你能学自家的功夫就该好好用功,跟我去那寄人篱下的地方做什么。”

    颜祈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颜祈安召出巨灵剑,将妹妹抱上去,“这里凶险万分,不宜久留,我先把你送回家,旁的之后再说。”

    一片暖意中,白驹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翠绿柔软的草地上,洁白温顺的绵羊像一团团贴着地面行走的云,微风和煦,阳光暖软。

    “白驹,我的小白驹,天地万物保佑你,长生快乐,吉祥如意······”温柔低缓的哼唱一直流淌到他心里,白驹朦胧间仿佛看到了牧羊女母亲,年轻的妇人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娇嫩的婴孩,他从未感到如此的安全和宁静,真想就这样再无忧虑地睡过去。

    “妈妈?”白驹的眼皮越来越重,根本看不清妇人的容颜,她是谁?白驹努力地想抓住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什么都没有。

    “我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他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说过的话,心中豁然开朗,白驹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他听见自己的呢喃,“她已经不在了。”

    霎那间天空龟裂,四周万物倏然变色,如尘烟般飘然散去,白驹站起身,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里,无边无际,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子,惨死的小青皮,落水的小七,从四面八方合拢的金色大掌,还有被风朗抓紧的手,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白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大喊风朗的名字,不知走出了多远,终于在一望无尽的琉璃地面上看见了一道人影,他连忙跑过去,只见一人倒在地上,正是风朗!

    白驹蹲下将他扶起,只见他双目紧闭,神情凝重,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似是陷入了深沉的梦魇。白驹赶紧试图唤醒他,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拍他的脸,过了好一阵,风朗才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抓紧了白驹的手,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

    “风朗哥哥,风朗哥哥?你还好吗?”

    白驹的声音把风朗拉回了魂,他定了定心神,“我没事。”

    白驹拉他站起身,“你也做梦了?”

    “嗯,我看到有魔族在追杀一个孩子,我想救他,但是,那个孩子却是我,我死了······”风朗喃喃,还沉浸在那个奇怪的梦里,按理来说修道之人本不会做梦,“我不明白。”

    白驹也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实在古怪,咱们不会被那魔头一掌拍死了吧?难道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风朗摇摇头,“不,这里应该是琉璃幻境。刚才生死关头,我强行使用了飞身托迹的天罡术,此术若无极强的灵力和纯粹坚韧的心念支撑,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灰飞烟灭。”

    白驹心中一惊,挠挠头道:“所以我们现在是,不轻不重?”

    风朗若有所思,“琉璃幻境可以看作是修仙者的一个避难之境,此间年岁流转极慢,人间一日,此间九日,若遇凶险可暂时将元神藏入其中,像师父之前一样,但以师父的修为都需要佐以游仙枕方能入境······”

    风朗说着拨出背后宝剑往手上一划,指尖一痛,鲜血滴落。

    白驹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风朗的手微微颤抖,“元神是不会受伤也不会痛的,我们这是,肉身入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