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卡塞尔
在北冰洋的冰原上空,两架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并列飞行。在前面的那架上面,穿着白色破损作战服的凯撒和帕西并列而坐。“少主,路明非把陈小姐带到了日本,并且交由日本分部保护,他说必须由您亲自去日本领回陈小姐。”帕西已经尽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恨意和妒意了,但是他的还是露出了破绽,“陈小姐”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硬挤出来的。“但是,家族的长老们暂时不允许您去日本,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了解了。”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还是因为纷乱的思绪,凯撒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喜悦,甚至他连帕西语气中的不对劲都没有发现。“但是现在看起来,有别的地方更需要我。”凯撒身子向后一躺,倚在座椅上,“对了,路明非有消息了吗?”
“有人在猎人网站上公开了他的资料,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将他拉拢过去,收归己用。”帕西用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陈述了这个事实。
凯撒听到这里,沉思一番,他也已经许久未见路明非了,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他不像过去的自己,接过了家族的权柄以前的路明非肯定是有奶便是娘,现在……他也不知道会作何选择,他望着直升机窗外,陷入了沉思……
在不远处的另一架同型直升机里,芬格尔独自坐在后排,他透过舷窗望向外面,他的眼中倒映着荒芜的冰原,一如他在那件事之后封冻万年坚冰般的内心,直升机的灯光照在冰原上,把冰层照的晶莹剔透,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晦暗,九年年的校园生活并没有让他的内心有丝毫变化。北冰洋上空的寒风叩击着舷窗,也叩击着他的心,让那坚冰微微消融,让他感觉到自己深埋在冰层之下的灵魂。
“少主,我们在巴伦支海上空,飞机会把我们送到奥斯陆,然后我们乘飞机去芝加哥,带着您的学长芬格尔一起?”帕西耐心向凯撒汇报之后的安排,“奥斯陆?芝加哥?”凯撒对这个安排感觉疑惑。
“奥斯陆不应该算是路明非的地盘吗?”路明非在逃亡之前已经带着伊莎贝尔和零在奥斯陆执行了好几次中高危任务,作为校董,他也知道路明非已经被奥斯陆分部预订了,一等毕业就走马上任北欧地区执行局局长,谁知道他好像真的PTSD发作一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成了通缉犯。原本他也觉得北欧这地方挺适合路明非这种胸无大志,整天想着混吃等死的人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太差。
但是他后来的一系列行为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尤其是得知几次任务的真相之后,他的骄傲已经被这真相击碎,他不再是屠龙英雄,似乎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加图索家的下任家主,目前的代理人,以及成功反抗家族定下的婚约,主宰自己的婚约(其实也没有)。
不光是路明非,还有他的未婚妻的行为也他出乎意料,他知道他或许从来都不了解诺诺。
诺诺对他就像一本永远也读不懂的书,但是越读不懂他就越喜欢,没道理的,或许永远也没有人能读懂那本书,所以最终那本书还是会被送入凯撒的藏书阁,成为一件珍贵的藏品,成为高贵的皇帝凯撒最珍贵的收藏品和战利品……但是现在,凯撒开始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有人在他将要把书珍藏起来之前拿走了那本书,并且似乎已经读懂了它,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凯撒心中产生,他感觉必须做点什么……这种危机感放在之前的凯撒身上或许不可想象,但是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
“对了。”凯撒后知后觉“为什么去芝加哥?不是家族里的事务需要我处理吗?”
“这个是家族的长老安排的。”帕西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说是由你代表家族参与谈判。”
“谈判?和谁?”凯撒在北极执行了几个月任务,根本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和北美的混血种代表,昂热校长的老朋友以及老对手——汉高先生。”帕西说着,取出来秘党关于汉高的情报。
“那么现在是谁在和汉高先生接洽?”凯撒发问,之前他在学院时,都是他来暂代这些事务,现在回去也好和和对方交接一下。
“是‘守夜人’,弗拉梅尔导师,现在的代理校长。”帕西说完这句话,嘴角抽动了两下,显然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紧接着又是汹涌的怒意涌上心头,他想起了上次校园听证会后,那骄傲庆祝胜利的凯撒以及与他相拥庆祝的陈墨瞳……
“别生气了,至少这次他站在我们这一边,不是吗?”凯撒以为帕西还在记恨上次听证会被副校长耍的团团转的事,开始劝帕西和他握手言和。
“好的,少主,我会的。”帕西用简短的话语回应,以免露出更多破绽,心中暗自庆幸凯撒没有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然后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
“对了,我的老对手兼老朋友,阿卜杜拉·阿巴斯和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凯撒忽然想起那两个人还没有消息,连忙询问道。
“我们已经通知学院了,来解救您的毕竟是家族力量,能带上您的老部下芬格尔已经是特例了。”帕西向凯撒解释道,“而且他们两人都已经安装了动脉锁,动脉锁上有定位器,学院的人可以很快地找到他们。”
“哦哦,那看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学院的监控之下咯?”凯撒反问道,但是语气中并不似以往那种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愤懑,反而非常平淡。他明白,他不得不为更多人考虑,他确实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凯撒了。
“是的,而且动脉锁还能监测他们体内的血脉波动,即使使用暴血也会被发现。”帕西耐心地解释道。“至于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暂时还不清楚……毕竟那二位目前分级可是极度危险……甚至有可能是龙王级别的目标……”
“龙王级?”凯撒对家族的计划一无所知,不禁发出疑惑“原来我的老对手有如此可怕的实力吗?但是为什么他不在我面前显露呢?不过如果他真是龙王,也难怪耶梦加得会爱上他……”
“龙王级只是怀疑而已,因为最近混入学院的龙类实在太多了,从夏弥到路明非都被被确认是龙王或者高度怀疑……”帕西解释了一下,“而且,他的言灵,有古怪……”
“言灵?因陀罗?”凯撒陷入沉思,“这个言灵有什么问题吗?”然后开始回忆起,他印象中,他和阿卜杜拉·阿巴斯曾经在合作执行任务时,他是用过言灵的,但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而且两年前的那场听证会,也是因为阿卜杜拉·阿巴斯的言灵,自己作为校董理应看过,还从苏茜那里换来了暴血,后来在日本联手抵御死侍,阿卜杜拉·阿巴斯应该也是使用了言灵才对……
凯撒揉了揉眉心,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阿卜杜拉·阿巴斯使用言灵的场景。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一句话,“人脑是一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慢慢的消磁。”他总感觉听过一个很熟悉的人对自己说过,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在阿卜杜拉·阿巴斯之前,这个言灵从未被人类观测过,即使在1972年,言灵周期表完成的时候,都尚未发现此言灵的拥有者。”帕西像是看出来凯撒在思考什么。“而根据印度古籍《梨俱吠陀》中的描述,这个言灵最终被定位于116号。”
“116号?那不应该是属于龙王专属言灵的范畴吗?”凯撒仔细想了一下,目前已知人类拥有的序号最靠后的言灵应该是112号莱茵属于梅涅克·卡塞尔和111号审判属于上杉绘梨衣……
“没错,而因陀罗之前的114号‘烛龙’和115号‘归墟’分别是青铜与火之王和海洋与水之王的专属言灵,117号‘湿婆业舞’和121号‘神谕’也是分别属于大地与山之王和白王的专属言灵。”帕西的一席话更肯定了这种猜想。
“那么那个女孩呢?名字叫‘雪’的因纽特女孩?”凯撒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她的言灵有些奇特,看起来像是‘审判’……”凯撒说到这里又陷入了思考。
“像是‘审判’……”帕西也陷入思考,“但是很显然不太可能……在东京那次任务过后,秘党已经基本掌控了蛇岐八家,从蛇岐八家留下的资料来看,言灵‘审判’的血系源流可以确定来自白王,在其他区域也从未发现拥有言灵‘审判’的混血种……而且我们在进行手术时进行过比对,可以确定她没有日本血统……”
“这么说来,有两种可能,那是一种不逊于‘审判’的高阶言灵……”凯撒说道这里也停住了,因为另一种可能太过于惊世骇俗,“或者说她是……初代种级别的龙王?”
“没错,像耶梦加得那样,模拟出不属于她原本血统里的言灵。”帕西说出了凯撒心中的另一种猜测。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对他们出手呢?”凯撒内心开始激动,自从他知道诺顿其实是被路明非杀死的之后,他的骄傲就再次被击碎,现在他亟待寻找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还不是时候,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如果猜想不正确呢?”帕西心里虽然已有了答案,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公布计划的时候。
“而且这也是家族长老们的意思,这次在芝加哥的会议之后,家族长老和家主也将有话跟您说。”为了打消凯撒的这种疯狂的念头,帕西又搬出家族事务来转移注意力,其实家族早已准备好如果龙王在北极周围出现的预案,但是,帕西利用自己最了解凯撒的优势,说服了长老们,最终否定了这种方案。
“那么芬格尔呢?他和我们一同去芝加哥吗?”凯撒想起已经和自己达成合作的芬格尔,他还需要要求芬格尔帮他调查一些事情,所以需要支开帕西私下里交流。
“当然,他可是副校长的人,现在副校长已经站到我们这边了,而且通过他也能拉近我们和副校长的关系,不是吗?”帕西回答道。
“嗯嗯,休息一下吧,估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需要保证精力的充足。”说罢凯撒揉了揉眉心,向后仰躺着,开始了休息。
反复确认凯撒已经睡着了之后,帕西打开装在随身行李中的笔记本电脑,登录猎人网站,向着对面的ID为Phoenix的人发去:“林先生,时间已经不多了……”
经过了数小时的飞行,一行人辗转抵达了奥斯陆,两架军用直升机在获准之后直接降落在了奥斯陆国际机场。
“喂喂,老大,你的人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芬格尔一下飞机就朝凯撒猛扑过来,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兴师问罪的味道。
“那把你送回北极熊堆里?”凯撒已经开始习惯芬格尔不拘一格的说话风格了。
“别别别,那怎么没见阿卜杜拉·阿巴斯会长和那个因纽特小女孩?”芬格尔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两人的身影。
“会有学院的人来接他们的,我们先出发,他们装了动脉锁,一直在学院的监控之下。”凯撒回应道。
“那也就是说,只有我享此殊荣了。现在我算是您的盟友?还是加图索家的?”芬格尔听到这话,明显意识到凯撒找自己还有别的目的。
“算是我个人的吧,虽然我现在行使家主的权利,但是后面还有我父亲和元老们,而且家族一直有一个秘密的筹划,和我和帕西都有关系,但是我现在还无权知道,所以请你帮忙调查一下。”
“作为交易,我知道一个人或许了解猎人网站的部分秘密,我可以帮你调查一下。”凯撒双手交叉抛出了筹码。
“成交!”芬格尔听到这个消息瞳孔骤然增大,双眼的金光一闪而逝,紧咬着牙挤出了这两个字。
“少主,芬格尔先生,我们出发吧,已经都准备好了。”帕西向工作人员安排完工作事宜后走了过来,向两人招呼道。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中却满是恭敬。
“好的,我们走吧。对了,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帕西……我们可以算是老搭档老朋友了,不是吗?”凯撒也迈开步子,招呼芬格尔出发。
帕西自觉地落后一步,跟在两人后面,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言行举止就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但他看向前人的目光却不同寻常,那是一种充斥着愤怒和仇恨的怨毒目光,“这就是上位者的施舍吗?真是好笑呢!”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跟了上去。很快三人便走进了那架带有不死鸟涂装的客机。
“这架是GulfstreamAerospace的最新产品湾流G650,交付的第一架飞机。”帕西向二人介绍起这架飞机。“我们这次从奥斯陆起飞经过雷克雅未克然后到达芝加哥,全程需要约7小时。”
“《DragonRaja》?你为什么会在飞机上摆放这种畅销书?”芬格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声叫嚷着。“这本书的第三部刚刚被我的《东瀛斩龙传》挤到奇幻分类畅销榜第二名。”芬格尔随后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我一直想拜读一下这位Sonic先生的著作来着,可惜一直找不到门路。”随后语气又转为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我其实也买了读了你的《东瀛斩龙传》,写的很好!”凯撒心中一阵无语,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比较好……“你把我写成‘跋扈的贵公子’,我没意见。不过你在小说里这么写,零和你兄弟路明非不会生气吗?”
“我兄弟?你说路明非啊,他肯定不会的。我可以确信,他对零没有男女之情,非分之想。”芬格尔信誓旦旦地说完,还拍了拍他健硕的胸肌,心中暗自腹诽,路明非对谁有非分之想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罢了。“至于说……零嘛,我觉得她应该不会看这种书……”
“如果路明非拿给她看呢?”凯撒穷追不舍,似乎是报复刚才芬格尔炫耀他的书销量超过自己的。“据我们所知,路明非在俄罗斯能够顺利的逃亡,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她的帮助。”
“真空女王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你在日本应该看到她果决狠辣的战斗方式了吧。”凯撒用一种近似调侃的语气,似乎想要激起芬格尔的惧意。
“别呀!老大您得罩着我啊!要是我死了,谁来给你查清楚您要的那些情报呢?”芬格尔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杆往上爬。
“零的背景也很神秘,背后也站着一位神秘校董,她本身又是沙皇家族最后的皇女……”凯撒收起开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对着芬格尔说道。
“神秘校董?”芬格尔故作惊讶地发出疑问,“卡塞尔不是一共就6位校董?”芬格尔明知故问。
“是7位,还有一位从未露过面的神秘校董,但他的投票权一直由昂热代为行使。”凯撒说完这个,无奈扶额。“你连这都查不清楚让我很怀疑你的能力啊!”
“而且零的言灵是被隐藏的,也就是说有和加图索家同级别权限的人隐藏了这一部分信息,经过我反复确认,只有那位神秘校董……”凯撒凯撒又陷入了思考。
“调查零?为什么要调查他?”芬格尔继续追问,“而且存在神秘校董的消息并不能创造什么价值,起码不如昂热校长和伊丽莎白·洛朗小姐的绯闻和路明非疑似校长私生子的两则重磅消息有价值。”芬格尔为自己“不知道”神秘校董的存在而开脱。
“那是因为我觉得她挺照顾路明非的。”凯撒开始为自己开脱。“毕竟,作为曾经的朋友,还是要帮他调查一下绯闻女友的背景,不是吗?”
“曾经的朋友吗?那现在呢?”芬格尔继续追问。
“现在的我要为家族和秘党负责。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任凭自己的个性行事了。”凯撒眼神坚毅,语气坚定。“如果他真的是龙王,那我们就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上了,毕竟我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了,即使是朋友……”最后凯撒想要握拳,但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喂喂喂,你不应该说他是我兄弟,谁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跟谁玩命吗?”芬格尔的声音骤然增大。“起码路明非,对所谓的‘楚子航’,是这样的。”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凯撒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是家族的家主,要为家族负责,也要为秘党负责,为人类负责,如果他是龙王,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机舱里的气氛开始变得严肃压抑起来,芬格尔也难得严肃起来“是从日本人那里的所谓‘大义’?还是说你受了狮心会会长阿卜杜拉·阿巴斯的影响?毕竟把刀捅进了他爱的耶梦加得胸口处。又或者你被你的家族影响甚至洗脑了?”芬格尔伸手在凯撒的眼前晃了晃,这次谈话让他不禁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骄傲的凯撒·加图索,或者说现在凯撒·加图索的神智还是否清醒?
“都是,或者都不是。”凯撒回答道。“曾经我也以为我可以安心的做我的凯撒·古尔薇格,在与家族的反抗中过完一生。”凯撒停顿一下,以一种悲伤和愤怒的语气说道。“但是那个混乱的夜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夜晚?发生在日本吗?”芬格尔好奇是什么事情促成了凯撒的转变。
“算是吧,那个散发着檀香味的普通的女孩,在我面前支离破碎,连同我内心的骄傲、善良和一同摔得粉碎。”
“那个女孩是叫麻生真吗?”芬格尔决定试探一下凯撒。
凯撒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没想到那个平凡的女孩能带给你这么巨大的改变,这可是陈墨瞳都做不到的事情。”芬格尔不禁感叹。
“是啊,她让我不禁想起我的母亲,她夸赞我善良,可是善良的确是没什么用的。”凯撒说到这里,再度停顿一下。“我最后的善良,是顺从了路明非,放走了那个名为上杉绘梨衣的女孩。”
“后面就如同档案里那样,蛇岐八家顺利回收了上杉绘梨衣,她也被赫尔佐格当做‘容器’,成功地复活白王并窃取了白王的权柄,给东京造成了那场浩劫?”芬格尔再度明知故问。“你认为是你的善良,间接促成了那场浩劫?”
“或许我心底里不愿意承认,但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凯撒摇了摇头,然后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善良和仁慈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直到我回到家族,想到母亲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才明白,母亲和家族想要让我成为的,是杀伐果决的统治者!是呼风唤雨的混血皇帝!不是什么风流跋扈的贵公子!不是重情重义的好大哥!不是瞻前顾后的老好人!更不是温和善良的废柴!”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手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刺目的黄金瞳已经照亮了整个机舱。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怪不得你会对追杀路明非的决议投下赞成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是最坚定的反对者,哪怕不为路明非,也为了你的未婚妻陈墨瞳。”芬格尔低着头,银灰色长发遮住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我是说如果……路明非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呢?你会不会放过他?”
凯撒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当中,沉默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疑问,“你既然已经选择背叛他,为什么还要帮他在我这里说情?”
芬格尔也沉思一番,回答道,“或许是废柴师兄弟间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他最终绝望?也或许是因为不想他的善良彻底湮灭?我也没有肯定的答案,但是毫无疑问,我最后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直以来那个善良的好孩子。”
“哦?”凯撒感到非常疑惑,“是什么让你知道他是个高度疑似龙王的存在,还能如此认为的呢?”
“在中国逃亡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撺掇他趁人之危拿下陈墨瞳。”芬格尔看到这话,抬起了头,直视着凯撒微微有些怒意的脸。
“你猜他对我说什么?”芬格尔微微停顿“他对我说过,你告诉过他‘男人的友谊坚如金刚’,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甚至在他去往圣心仁爱医院之前,都还对我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还是我打消了他的疑虑,他才赶到救下你的未婚妻……”芬格尔说罢也有些愧疚。“我相信校长和副校长,他目前确实是一个好孩子……”
凯撒也沉默了一下“如果……他能够像你说的那样,不随意龙化,不随意伤人,我们可以考虑在Nemopoint附近给他找个小岛或者填一个小岛供他安度余生……”
“仅此而已吗?”芬格尔笑了,那笑容中却充满了嘲讽。“你觉得你未婚妻陈墨瞳会允许你做出那样的决定?”
“我……我不知道,说真的我看不懂她……也正因为看不懂我才喜欢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完全看透她,我真的不确定我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她……”
“你和陈墨瞳之间的关系这么疏远吗?”芬格尔惊讶。“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是,但是之前我就没读懂她,我和她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带她去见那些老家伙们,然后她就去了马耳他的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当见习修女去了……”凯撒愧疚地低下了头,似乎是出于对未婚妻的亏欠。
“我心里也在逃避,自从我和路明非说‘我要和诺诺在全世界各地办各种风格的婚礼,第一站我就选在日本的明治神宫’之后,我就不停地做在明治神宫结婚的梦。”
“那不是挺好,现在诺诺被路明非送到了东京,还放言只有你亲自去接才能把诺诺交给你。”芬格尔又开始用起激将法,“还等什么呢?快去日本接上你的未婚妻完成你的婚礼。”芬格尔虽然早已从诺诺那得知她对凯撒的态度,但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凯撒听到这话,再度摇了摇头,揉了揉眉心。“可是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的内心,当我在梦中结婚的时候,有时候看到的是诺诺,有时候看到的又是麻生真小姐,我真的不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那你觉得诺诺对你是什么态度呢?”芬格尔乘胜追击。“还是说你从未了解过关心过呢?”
“我前面说过了,我没看懂过她,但是我越看不懂她,我就越喜欢她。”凯撒有点恼羞成怒。
“那你觉得她对你是什么态度?又或者说,她爱你吗?她真的愿意和你共度余生吗?”芬格尔的问题变得愈来愈尖锐。
“你这不是废话?她当然爱我,当然想和我共度余生,否则她为什么接受我的求婚?”凯撒像是被摸到了逆鳞,骤然暴怒,黄金瞳再度点亮。
“那她为什么明知道马上要跟你结婚了,为什么还从马耳他的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逃走,去帮她小弟?”芬格尔自然不可能承认是他把诺诺打晕带走的,不过通过后来诺诺并没联系凯撒以及后来在精神病院外的那番谈话,他大概已经了解了诺诺内心的想法。
“她那是因为善良,她见不得她的小弟受委屈!好吧,我承认,路明非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小弟!我传位给他完全是出于他在东京替我挡了子弹,还有就是出于同情!”凯撒听到芬格尔的话情绪到达了失控边缘,像是上满发条的玩具蓄势待发,仿佛要冲上去和芬格尔扭打在一起。
“那么……你怎么能够确定你未婚妻答应你是求婚不是出于某种善良?或是别的什么目的呢?”芬格尔并未被暴怒的凯撒吓到,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凯撒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毕竟,你从未看懂她,不是吗?你连她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清楚,不是吗?你害怕读懂她之后不再爱她或者发现她不爱你,不是吗?”芬格尔的一席话直击凯撒的内心。
“我……”凯撒一反之前的的气势汹汹,反而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椅子上。
“我们即将到达冰岛上空,稍后将有一架KC—135为我们进行空中加油。”帕西从前舱回来,一段介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空中加油?我们乘坐的不是公务机?”芬格尔见帕西进来转移话题的时机正是时候,顺势就坡下驴。
“作为一个有着九年卡塞尔学院生活和一年执行部工作经历的人,您不应该早就习惯了装备部改造过的东西有它本来没有的功能吗?”帕西礼貌地回答道。
“喂,不要说话这么伤人好不好,再说了我作为一个年年降级的学生,肯定是没怎么执行过任务啊……”芬格尔先是为自己辩解然后小声嘀咕一句之后,脸色变得惊恐。“既然是装备部改装的东西,那这架飞机不会爆炸吧?”他双手抓住脸颊,面部的皮肤几乎要变为铁青色。
“既然是装备部改装过的东西,自然是有可能爆炸的。而且这架飞机参考了岩流研究所和中东分部的建议,加装了自杀式袭击系统,必要时可以对龙王发动自杀式袭击。”帕西一本正经认真的介绍道。
“什么?我们作为文明的欧洲人不应该以人为本吗?为什么还要靠落后的战争方式来对付龙类吗?你们加图索家不是有高科技武器吗?什么天谴之剑?什么朗基努斯?为什么还要人力去填?天谴之剑不是把变身白王的赫尔佐格都杀了吗?”芬格尔脸上的惧色程度更甚。
“可是,天谴之剑能够命中变为白王的赫尔佐格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拖住他,把他禁锢在天谴之剑的准星中心。”凯撒也从刚刚阴郁的情绪中走出来。
“你是说,路明非?”芬格尔又开始飚起了演技。“你是说他龙化后,成功拖住了赫尔佐格?”
“对,但是现在他和我们站到了对立面,我们没有把握保证有人能拖住他,尤其是我们的底牌已经被他知晓之后。”凯撒回答道。“所以我们要用一切我们可以做到的方式,来应对可能的威胁。”
“为了达成我们的目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且必要的。”然而凯撒这句话像是触碰了芬格尔的逆鳞,芬格尔突然暴起,把凯撒压到了身下,眼瞳变为耀金色,丝毫不逊于凯撒,他把拳头高高举起,手在空中微微颤抖。
正当帕西准备上前“解救”凯撒的时候,凯撒用眼神和手势制止了他。
“你这句话真令人恶心,所谓目的不就是为了你们秘党几大家族的权利?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十一年前的那群老家伙一样令人作呕了?你所谓的牺牲是值得和必要的?可是两年前你的叔叔可是想尽办法把你拿出极渊计划啊!”芬格尔怒发冲冠,言语尖锐如同利剑刺向凯撒,手臂隐隐有些变色,仿佛随时都可能开启‘青铜御座’。
“叔叔他只是太在乎家族利益……他过度看重我这个继承人了”凯撒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古井无波的声音说道。“至于十一年前的事,我接任校董职位之后才知道,我替我的叔叔,也替其他校董向你道歉。”
芬格尔的手臂几乎就要落下,“道歉?你有什么资格谈道歉?如果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老家伙,刻意隐瞒了风险,再以其他手段威逼利诱,我的伙伴们本不必如此。”芬格尔蓄势待发的一拳最终打在了旁边的座椅上。
“在那次任务中,我几乎失去了一切,我的朋友……我的爱人……甚至我自己也深受困扰……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芬格尔声音低了下去,黯然销魂万念俱灰之感溢于言表。
“要道歉也应该去向他们道歉,他们现在甚至就在我们下方不到一万米的冰海深处!但是无论你再做什么来表达歉意,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芬格尔情绪激动地说完这一番话,走向了洗手间……
凯撒和帕西被刚刚的一幕震惊了,这是芬格尔从来未展示过的一面,他一直以来都像一个废柴,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甚至了解过当年真相的人也以为他和路明非一样患上了PTSD,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悲伤和仇恨……
凯撒和帕西两人面面相觑,看向芬格尔刚刚的座位,上面一个大大的拳头印,桌子上还摆着一本文学杂志,上面还有一句中文诗歌:“一样是明月,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那是一首悼亡诗,或许是这首诗加上凯撒的话语唤起了他痛苦的回忆……
G650划破云霄,改装过的引擎发出尖利的啸叫,与机舱里长久的沉默形成鲜明的对比。飞机对准跑道,如同雄鹰捕猎一般俯冲向地面。
一辆最新的布加迪威龙GrandSportVitesse早已等在跑道末端,这是一年前庞贝得知凯撒将之前那辆BugattiVeyron16.4输给路明非后送给他的。这一次凯撒没有如往常一样表现出厌恶和拒绝,反而欣然接受了庞贝的馈赠,他的态度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震惊……
“我先去学院接待‘贵客’,你先和芬格尔先生交流一下,争取把他拉到我们这边。”凯撒上车后,向帕西摆了摆手,发动了跑车。
跑车轰鸣向前扬起沉沙,画面仿佛拉回五年前,在一样的晴空之下,布加迪威龙咆哮着驶入校园。五年前的轰鸣声如同刚刚入行水手演唱的海员号子,而如今的轰鸣声则如同皇亲征回朝高奏的凯歌,只是无人知晓,这凯歌又能否响至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