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以下,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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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何谓甲级

    “…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

    骑虎难下的沈暮,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将身上的东西卸掉,眼见着一位眉角轻伤的无级别缉罪师上前,取代自己,穿上了这套带着余温的白甲。

    天地微亮,未戴头盔的他面色欣喜,瞧着副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透露出一丝得意,随后,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东西似的,慌忙垂首。

    宽宏大量的沈暮,自是不会介怀。

    毕竟,一个死人而已。

    战场上穿得这么招摇,想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沙沙。”

    步履匆匆。

    接下来沉重的任务,迫使他不得不找个地方,先行休息片刻。

    沈暮眨落眼眸,位置稍稍向前,远离了几乎无人的空旷处。

    不知为何,对面的下一轮攻势,迟迟未至。

    但,那又怎么样呢?

    战争,不会因为一方的妥协而结束,侵略者和被侵略者,总有一个要被灭亡。

    这是现实。

    无法改变的现实。

    “呼呼…”

    主城区难有的大风,在这,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

    岁月溜走。

    两边的人各有顾忌,除了浅浅的开凿声,峡谷内,再无波澜。

    “炮管冷却…”

    “预计下次发射剩余时间,十分钟。”

    百无聊赖的张和正襟危坐,落脚的位置,浮尘微微荡起。

    他看着白色的屏幕,除了数些数字之外,眼下,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善恶之地没有播报,预示着,那位很有可能还活着。

    理所当然的,对面狙击手吃了这么一下,如果还没有入土的话,一定会将这边盯死。

    上不了这个斜坡,他那把小破霰弹枪,还不如某些长弓有用。

    当然,事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个狙击手是个非甲级缉罪师,现在死了,却没有播报资格。

    但,他何必去赌呢?

    左右那战壕里的人都躲着,张和又不是有自毁倾向,非得拿脑袋去试一试。

    “哗!”

    石块洒落。

    一条狭窄的通道自靠左的位置出现,最高处,半蹲的身影同时出现,持枪瞄准。

    无需多言。

    训练有素的缉罪师们分散阵型,以几位推着石头的同僚为首,直接三人一组,率先打出了压制火力。

    “突突!”

    “反击!”

    透过观察口发现状况的暴徒们略有些犹豫,但,形势所迫,脑袋上顶着个箱子的爆拳率先出手,抬起一挺轻机枪,怼着那离地七尺的缺处,便是一阵输出。

    毫无准头。

    剩下的暴徒们有些胆大的,直接拿着手里的家伙半身探出,眼见着自家的旗帜人物都如此作态,不由得稍稍一顿,随后,慢慢缩回了原处。

    谁都不是傻子。

    “交叉射击,不要被点了!”

    掩体上,各式各样的枪械冒火,不要钱的弹药飞射,如同一条条泛光网络。

    弹头纷飞。

    作为进攻方的缉罪师们,明显受到更多的压力。

    严入率先一步,推着先前挑出来的巨石,一路向前碾压。

    没办法。

    他们必须要在对方再次增援之前,突破面前的防线。

    否则,此消彼长之下,恐怕,又得再一次无功而返。

    “轰!”

    阵前四十米,地雷触发。

    飞抛的弹片大部分被障碍所阻,但仍有两个运气不好的,被那东西擦出了血迹。

    尘浪翻滚。

    严入微张着嘴,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眼神迅速黯淡,咬牙坚持的表情,逐渐松弛无力。

    生命凋零。

    卑贱到,甚至都不能发出一声遗言。

    路过的战友匆匆而过,甚至没有机会,收捡一下他们身上的铭牌。

    毕竟,现如今所有的缉罪师,都已无路可退。

    他们呼着气,迈开腿,一步一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向前。

    向前!

    向前!!!

    “啊啊啊啊啊!”

    先前着甲的一位丙级缉罪师表情狰狞,情不自禁的怒吼发泄。

    他加速一步,左臂换掌为肘继续直推,右手摸腰后,让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借着大力,向前迅速翻滚。

    “砰!”

    落物有声。

    如搅地一般的震响过后,遮天蔽日的烟雾,开始向上蔓延。

    假装狙击的沈暮直接弃枪而下,手上一收一送,从腰带中抽出了一柄五尺长剑,面上寒光粼粼。

    “轰!”

    最后一个地雷炸裂。

    此时,最前方的严入,已经将前锋推到了阵前二十米内,隆隆的响动,几乎贴上了爆拳的耳膜。

    观察口外,一片朦胧。

    “全力反击!”

    事已至此,后者如何不知,对面那位狙击手是个假货?

    王田单手射击,随口啐了一声,恼怒地抬起另一只手臂,将背上的东西左右摇摆,直接破开遮掩的糙布,横斩于坑道之间。

    “呼!”

    刀气如芒。

    边上,举枪过头的徐松微微一惊,扣着扳机的手,差点被吓得滑脱。

    “吱!砰!”

    一声信号弹的发射声,从后面悠悠传来,红色的亮光下,整个世界,都仿佛笼上了些许血迹。

    “我开路,你们,抓紧时间。”

    两鬓发白的青年队长微微抬首,巨石前,浮灰厚积半尺。

    “严入在此,贼寇安敢与我为战!”

    他直起身子,一股气势,有如瘦龙巡江于晨,云雾相随,傲意蓬勃胀裂。

    刀锋出鞘,铮铮交鸣。

    长吟的锐意,好似直抵心神的无形利剑,即便是后面一心赶路的副官,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三分凛然。

    “就是你在后面鬼鬼祟祟装高手是吧?”

    厉声斥问。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爆拳目中泛光,像是一头下山猛虎,落于群狼环伺之境。

    对方逡巡日久,漫长的对峙下,终有一头不知死活野兽,胆敢出立于众。

    “来!”

    他弃了手里的枪械,拖刀一越,有如荒古时代中最为嗜杀的异物,全身肌肉蠕动,好似吞尽了苍生骨血。

    “老子,王田!”

    “请你上路!”

    无惧。

    无畏。

    无前。

    接近一丈的浑然巨物撕裂雾气,像有飓风随行其后,吞山饮海,万物见之臣服。

    爆拳肆意狂笑,整张扭曲的脸上,表情恐怖如魇,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崩裂,血溅十里红妆。

    缉罪师们骤然一顿,惊诧高悬的心神之下,耳畔猎猎生风。

    不可阻挡。

    不想阻挡。

    左右近前,唯有严入神色依旧,插刀竖守,身盘半蹲,两手张扬之下,好似睚眦吞剑。

    “乒!”

    金铁交鸣,有如洪钟大吕。

    翻滚的气浪先是一去,随后,再度重回。

    大雾迷漫。

    明明看起来碾压的局面,却在这方天地间难得平衡,甚至,略有些出人意料。

    “咳…”

    如铁塔一般高壮的巨汉两手旋后,面色骤然一红,松手撤步之下,差点被自己的力量直接弹飞。

    “刀不错,可惜,人不行。”

    他笑了笑,牙间血色微涌。

    “如果没有那个小子,你就是一条纸板上的鱼。”

    严入没有理会爆拳的嘴硬,目光偏转,望向了抬手拉弓未射的徐松。

    直觉告诉他,那玩意,不比某些枪械的威力小。

    “不过,无所谓了。”

    心口如一。

    他僵硬地慢慢起身,骨间爆响,噼啪声连绵不断。

    仿佛有什么东西,自沉睡中渐渐苏醒,于虚无中投下注视,给予其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

    青年的头发,更白了。

    严入颤抖地抽回倭刀,低着头,随后,脚下尘气飞扬。

    “一个两个,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