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以下,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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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议定求援

    严入不是一个品格低劣的人。

    只要是他的错,他都愿意为之承担后果。

    对于第四区的人来说,这很傻。

    但,许是在遍布聪明人的世界里,他的傻,别具一格。

    所以,一直以来,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否则,一个旁系而已。

    在第四区的环境下,能够姓严,都算是万幸了。

    “好。”

    话不贵多。

    对于一个算得上君子的人,你可以和他针锋相对,但如果确有一些事情非他不可的话,往往其说出口的承诺,连对头都会看重几分。

    严从深深盯了他一眼,随后,慢慢离开。

    丙级卫士们从两边走过,正中的位置上,徒留尴尬不已的沈暮,在那手足无措。

    他觉得自己是真倒霉。

    “事出有因,万求诸位包含。”

    两鬓的白发愈发深沉,如雪如灰,葬尽繁华似锦。

    严入无视了自己的副官,却没有冷淡这笔强力的助益。

    事实上,他正有一件事,需要他们的配合。

    “我们这,有没有跑得快一些的兄弟。”

    一言即出,周围刹那无声。

    刚刚站稳的两列武士里,前后各有一人,出立于队形之前。

    他们长手长脚,好似经过某种强化,背后位置,均负有大半个人高的机械弓。

    严入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边上的两位无级别缉罪师,目光镇定沉着。

    “卸甲。”

    他们愣了愣,紧接着,非常干脆的行了个军礼,将自己身上的甲衣脱下,叠好,置于一旁。

    子夜风寒。

    幸得周边烈火环身,只穿着单薄衣物的他们,方才稍感自在。

    “十套万锻白甲,每套两百积分。”

    在善恶之地,对于某个轻车熟路的东西,无需过多介绍其质量。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一个简单的价格,便能代替千言万语。

    “一套破损,两套归于我和沈暮,三套报废,还有两套被敌方所获,现在,这最后两套,就交给你们了。”

    他抬起头,鼻尖憋着一股长气,仿佛要吸纳某种东西,来填充自己心里的底气。

    “我需要你们去送死。”

    严入微微踌躇片刻,目光闪躲一下后,又直直看向了那两位丙级缉罪师。

    “抚恤双倍,后顾无忧。”

    他掏出自己可以批复的最好条件,同时,也代表了鬓白青年言语不改的决心。

    这也是真的没办法。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对面还有一个炮。

    先前的推进过程当中,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供其施为,但直到他们一次反击,屠了对面大部分有生战力,都未曾有过这般景象。

    懈怠,是很自然的事情。

    作为殖民了十八区多年的主权区,第四区对它的了解,不比爆拳等本地人少。

    定方一号线和定方三号线的距离,即便是从那枚求援弹升天算起,对方的支援速度,也不可能在二十分钟内,携带什么重型装备,横跨整个城区。

    张和他们的速度,或者说,汪家那边的不作为,实实在在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狙击手在阵地战很强。

    但是,对于这种狭长地形,炮的作用,更是出乎人的想象。

    他不知道对面的弹药储备。

    虽然那边这么久了,也仅仅只用了一发。

    但,万一呢?

    他可不想越过障碍后,一群人冲锋到一半,又被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谨遵号令。”

    兑子谁都会下,可作为被牺牲的那一枚,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

    即便是早已培养好的家养武士,眼神中,也不免泛起了些许波澜。

    但,也只是波澜而已。

    周围的缉罪师们默默无言,周围弥漫的气息,颇有几分兔死狐悲。

    “等下挖开通道,我亲自带队冲锋,你们在我后面五十步,待到我杀入他们阵内,还望二位加把力气。”

    天边微亮,似有鸿日东升,重云堆叠,勉强遮掩身形。

    严入慢慢开口,随意的勉励了一下那两位,眼神黯淡,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霾。

    “炮手可杀则杀,不可杀…”

    他抬起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暗棕色圆球,将其随手一抛,飞到了那两位其中一人手中。

    “丢下这个,拿着信号弹,一路向北。”

    “走到大路尽头,直接拉爆。”

    严入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上一顿,接着道:

    “然后,就从那边去吧。”

    这边对面既已来援,那一号线的防护,肯定就不会太强。

    见信号不救,是大罪。

    到时候,两面夹击之下,即便他们战斗失利,以汪朝函庞大的战争储备,不说摧枯拉朽,至少也是轻松惬意吧?

    “谨遵号令。”

    略显轻松的语调,虽然只有微小的语气变化,但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得知详细计划的缉罪师们,不管有关无关,均是自在了不少。

    毕竟,刚刚的那一番说法里,风险最高的,是严入。

    他们尊敬他,但是,却没有什么代入感。

    真要穷根问底的话,甚至,还有一种“死了也有个高官垫背”的怪异心态。

    “开工吧。”

    严入心中一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动身。

    两位被点出来的武士脱下长袍,开始着甲更衣。

    “沈暮。”

    无所适从的副官立在原地,忐忑的心情,早已维持了不知多久。

    待听到自家长官的呼唤时,即便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终归,还是松了一口长气。

    “在。”

    他调整了一下罩甲下的表情,面上端然正经。

    “过来一下。”

    “是。”

    “我知道,你想要活着回去。”

    严入开门见山,隔着一层阻碍的脸上,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

    “没错。”

    沈暮微微一静,随后,亦是直言回应。

    毕竟,想在世界上生存,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这是本能,也是人的天性。

    他相信,严入可以理解。

    严入也当然可以理解。

    可有些人,却显然不能。

    “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东西,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但这一次,不把对面杀光,你过不去那两位的口子。”

    鬓白青年微微垂首,自嘲式的抬了抬嘴角,没有想到,他会有借助严从“威名”的时候。

    还真是,废物利用。

    “您想要我做些什么?”

    沈暮再度沉默,许是觉得绕来绕去没有什么意思,开口后,便再不打什么官腔。

    毕竟,对方所说的确实没错。

    严愁少言寡语,但严从的性格,副官自是刚刚领教。

    刁蛮,任性,毫无道理。

    但偏偏,他又握着极大的权力。

    就像其之前所说的,弄不死严入,还弄不死他这种小虾米吗?

    显然不可能。

    他生在严家嫡脉,嘴皮子一碰,自有一群附炎趋势的狗东西,眼巴巴的跑上来折磨自己。

    甚至,祸及家人。

    他的父亲还没有解甲归田,他的母亲眼睛早已昏花,幼小的孩子正在咿呀学语,妻子虽不是什么才貌双全的小姐,但也算是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糟糠之妻。

    他怕。

    他怕他回去了之后,这一切,都会被那个吃人的社会碾压,成为时代中飞洒的灰飞。

    所以,他别无选择。

    “我听说,你的三次强化,两次脑力,一次耐力。”

    严入扶着刀柄,面色沉着冷静。

    就像是,一头漠视一切的孤寂之狼。

    “脱下这身东西,等下,和那两个一起,去北边求援。”

    慈不掌兵。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哪有什么纯粹意义上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