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期间，两人约定周二下午拜托余奶奶带辛奶奶去王瑞家。

    下午的课程转瞬即逝。

    到了十月份，高三复习也开始大量接触各种专题卷，模拟卷。老师课上也不会过多讲新知识，大多数还是安排学生们做做测验和巩固高中前两年的知识点。辛耐所在学校下午测了数学和英语，而余寒则在上了两节历史连排课后接受了一次‘惨无人道’的文综训练。回到家，一下就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嘴里念叨着什么‘我的脑子被榨干了啊，我的手也不是手了。天下有谁能受得了文综的摧残啊！’

    可抱怨也只是嘴上说说，吃过晚饭，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做着‘死党’非拉着他买的英语练习题。余寒英语是弱科，一则因为他‘懒’，不愿意按照常规方法去背去记，常常随性子，看哪个单词顺眼就多留意一下，以至于有些时候连一段文章都不能很好地理解。二是因为，他好像天生不擅长跟‘外国文字’打交道，一看英语阅读就发困。英语考试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打瞌睡。但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英语成绩还总能挂在班级中上游。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是很有天赋的。

    话说到‘死党’这人，他名叫张清修。光听名字，觉得这人文质彬彬，涵雅深沉。但再看看余寒这家伙的性格，你就会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张清修跟余寒一样，从小就展露出‘社牛’的天分，也是个‘自来熟’，见谁都能起个话题聊起来。从小玩到大，学习也在一起，张清修的‘狂野’于余寒有过之无不及。

    到了高三这个学年，但凡将自己学生的身份摆正，都会比往常紧张。十七中绝大多数学生都是如此，虽然很多人的家里长辈已经安排好他们的毕业去向，但可能是出于学生的本职，他们还是想亲自给自己十二年‘应试教育’的征途画上一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句号。我们两位‘社牛’同学也是如此，但在高三冲刺这件事上，张清修明显比余寒表现得更激动。

    所以，周一这天下午放学，张同学就死活拉着余同学’隆重‘地买下了学校对面书店热售的练习册。

    练习册买了全套，余寒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完。

    刚写完一篇完形填空，余寒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渣渣‘，太吃力了，再一看封皮，右上方印着青年矫健身姿的深蓝色封面有一行小字：培优篇。

    “我当时怎么不看清楚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不自量力呢，都怪老张这儿子，非拉我买书，这下好了，又是一堆废纸。。。”余寒心里叫苦，犹豫着要不要停笔放弃。

    可他又转念一想，不是还有’他‘吗？

    “我在担心什么，辛耐肯定会帮我的，毕竟，我俩现在都那种关系了。”余寒心里又是一阵暗乐。

    “这不是正好吗，我现在开始写，合理分配一下每科时间，等辛耐’下‘晚自习，我也积累了不少疑难点，正好问他。”余寒又将笔帽打开，还低声自夸，“我这个小脑瓜子，真聪明，真呀真聪明。。。”

    余同学末了，竟轻声哼出歌来，曲调似乎是他独创的freestyle。此刻清清浅浅的曲子欢乐地融入到余寒卧室的空气中，而屋中人正怀着期待的心情做着本来厌倦的题目，看他的表情，似乎题目‘安分’许多。

    另一头，辛耐回到家，将辛奶奶从余家接回来，顺便告诉两位奶奶明天的‘计划’，她们也都很乐意前往。

    吃过晚饭，辛耐把奶奶推到客厅，调到她喜欢看的节目，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上只有一个人的晚自习。

    辛耐将数学看得挺重，每晚先做一套数学试卷，接着是语文或英语，分专题做。这个习惯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的。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肌肉记忆。

    虽然没有明确约定9点半开始‘聊天’，但双方也默认将这个时间变成对话框‘活跃’的起始点。

    高三关头谈恋爱似乎是‘在玩火’，可不少真实事例也表明：找到合适的人，把握好恋情的度，或许恋爱还会为升学添一把柴。

    周一晚，9点半。

    对话框开始热闹了起来。

    【寒星：我问你题会不会耽误你时间？】余寒其实知道对方会给予否定的回答，但还是出于‘礼貌’这样问了，他的’遣词用句‘显然没有以前‘开朗’，明显有点‘端着’，放不开。

    【柰：不会啊，你问。】辛耐分得清轻重缓急，准备先解决对方在学习上的问题，至于他对男朋友说话太客套，就等等。

    【寒星：打电话？】

    辛耐发起了语音通话。

    余寒先是清了清嗓子，“首先是定语从句和同位语从句的区分，虽然我会做题吧，但是没有真正明白两者区别，考试时还是有点心慌。”他倒是直奔主题了。

    “其实很好区分，只是你把它想难了，记住一点，定语从句的关系词在从句中做成分，而同位语从句的关系词that只起引导的作用，无实义，在从句中也不做任何成分。”辛耐声音不大，但口齿清晰，又尽量放慢语速，让对方听清。

    余寒也支起右手，托着脸，认真听，“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们老师也重复过很多遍了，但我就是记不住，我太懒了。”余寒没有用’我太笨了‘这样的字眼，这倒是出乎辛耐预料的。而’我太懒了‘倒是一句真话，这一来表明余寒只要肯学，还是有进步的可能的，二来，则恰恰证明余寒有自知之明这个优点。

    辛耐很快从自己的书立中抽出英语的一轮复习资料。虽然不在同一所高中就读，但至少同属北康市。北康教育局向辖区的高中统一分发了高三复习资料。不过，有的学校又自行给学生订了其他的教程，比如北康十七中。但不管怎么说，辛耐手里这一版北康的高三学子是人手一套。

    “你带着英语一轮教程吗，把它找出来，我给你再细讲讲。”辛耐已经翻到这个知识点所属的大标题。

    不巧的是，余寒的英语书正好落在学校里。他没有往家里带书的习惯，老师留的作业也是逮着课间就’赶完‘，但质量着实不高。

    “我，好吧，我没带。”余寒有点干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心虚。这时他正因为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是个不上进的坏学生，而暗暗下决心：明天开始就要往家带点书了！

    “没事，看我的。咱们转视频吧。”辛耐挂断了语音通话。

    没想到的是，余寒先辛耐一步发起了视频通话，对方也是没丝毫犹豫就接通了，似乎犹豫一秒就是在浪费高三宝贵的时光。

    余寒将摄像头立在笔筒前，对着自己，对方正好可以看到书桌的全貌。辛耐则反转了摄像头，用手拿着手机，让书本的字尽可能清晰。

    讲完区别，辛同学又分别向对方详细解释了定语从句和同位语从句的定义，用法和注意事项。

    辛耐合起了书，“内容很多，不用心记一下的话很容易忘，所以你明天早上再好好过一下吧，给同学讲出来更好，自己给自己讲也可以。”接着给余寒提了一下建议。

    余寒在辛耐讲的时候也拿着笔在一张a4纸上记录着，辛耐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还在‘奋笔疾书’。“今天感觉收获满满啊，还是自家男朋友讲得好。”后面半句话似乎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其实，已经互相确认过恋人身份，说这种话无可厚非，但余寒回味过来后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和害羞。

    辛耐喝了一口水，“没有，老师讲的也很好，比我的讲述顺序更优。”好像丝毫没被那三个字影响。

    “今天我练习了一个作文立意，写了题目，分论点和大概的事例名言，你帮我看看，议论文我一直不太拿手。”辛耐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他在议论文上确实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直找不到着力点。而余寒语文又出奇的好，辅导班时辛耐见识过，作文行云流水，说理透彻，不时被辅导老师当作佳作印发给同学们。

    “好，你发图片过来。”

    辛耐早已将镜头反转过来，正看到余寒在书柜翻找着什么。

    “题目挺出彩的，但分论点有点’传统‘了，大家都这么写，你就很难得高分了，你细品品，三个分论点是不是互相关联太小了，你可以逐层深入，也可以横向延伸，我这样说，你有没有修改思路？”余寒少有的认真’授课‘。

    辛耐看着屏幕里对方，微微点点头。“启发挺大的，其实这些我们老师也讲过，但我也跟你一样掌握的不好。”有些无奈的意味。

    余寒劝道：“你只是议论文不拔尖儿，但也不差，你的记叙文很好啊，构思很精妙。我还不如你呢。哈哈，不说这些了，以后相处时间还长着呢，互帮互助嘛。”余寒盯着对方有了笑意。

    以后？相处？时间长？互帮互助？

    这是辛耐没意料到的话。

    他第一次看见余寒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几十天辅导班’相处‘下来，他确认了那种感觉就是喜欢。会不自觉地想起对方的笑容，脑中总浮起台风听雷那日少年清朗的轮廓，在对方面前也一直表现出’开朗幽默‘那一面，送编织手环也是当作’定情信物‘送的。

    他最没想到的是，自己故作镇定说出的’交往试试看‘的话，对方竟然有答复，肯定的答复。

    原来，对方心中也早已有了自己。

    两个少年不像表面上那样稚嫩，心理也没有被年龄牢牢束缚。他们小心经营细细慢慢的感情，完善有着微瑕的彼此。他们或许不知道，又极有可能感受到，冥冥中，彼此的余生里，他们定当紧密相连，’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