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1)
初晨的曦光送走了堪堪能行走的瑞珂莎,车子的窗口处探出的脑袋,正用唇语告诉愈发遥远的晏澄。
活,下,去。
晏澄望着她,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回应。
接下来,就只剩我们俩了,不,目前仅剩你一个人了。之前主导了你的身体,我是把积存的权能力量又耗干净了,一会儿又要陷入沉睡了,帮不了你了。
去休息吧。
晏澄回完消息,晶的声音便沉入心底,房子也退了,和村长道别后,再一次踏上了旅途。山村虽安逸,但久了之后,一种罪恶感在胸口翻覆,难以长居,女神的逝去,同样给了晏澄一丝不安。前路漫漫,孑然一身,没了通灵之术,一切都得靠自己摸索。
“先去哪呢……”
雨后的道路多了些水洼,车轮滚过溅起的水花飞向两边,车辙的痕迹复杂多变,晏澄顺着这条路,去往下一座城。
比起全国闻名的八桥之城,这座雨之都显得渺小许多,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都相差甚远。淫雨霏霏,晴朗的天气在这是稀奇的现象,不过晏澄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好大的雨……”
晏澄划出的魔力光盾悬于头上,分开了雨幕,滂沱大雨自身侧滑落,激起泥水。城门守卫也不愿多做事,只是扫了眼便放行,又缩回仅能容下两三人的亭子中避雨。
城中的排水系统正辛勤劳作,水流在道路的两侧汩汩攒动,坠入深渠。屋檐下挂了层层水幕,没有魔力的行人撑起巨大的伞,拥有魔力的则是和晏澄一样,用魔力来抵御风雨。城中的原住民对这样的天气见怪不怪,只有外来者才会仰头望天,发出各种感慨。
“你们这的雨一直都这么大吗?”
“是啊,从我出生到现在,这样的雨很常见。”
“出行不觉得麻烦吗?要我一直待在这,我肯定受不了。”
“习惯了就还行——您的东西齐了,欢迎下次再来。”
“老板!来个魔力恢复药。大雨把我的魔力都快耗完了。”
“好勒!”
“你怎么这么虚啊?”
“刚做完委托回来肯定虚啊!你又不肯买伞。”
晏澄听了一路这样的闲谈,不禁发笑,因为自己也是宁可淋雨也不撑伞的人。
靴子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稍微有些不稳,晏澄步调渐缓,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中。衣着和容貌远超常人,吸引目光无数。
唉……就不该听妈妈的……
妈妈给自己准备的衣服都是轻便好看的裙装,所以晏澄很老实的换着穿,直到现在也没有自己去买过衣服,虽然挺好看,但耐不住太显眼了。在这不算富裕的雨之都,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有了。
晏澄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一家冒险者公会,门把手锈迹斑斑,看似沉重的铁门,推开倒是不费劲。
好多人,应该能听点有用的消息吧。
冒险者公会的接待员忙的不行,男性接待员们的眼圈都是黑的,不知道熬了几个晚上,手中的笔就没停过,女性接待员们则在维护日常的委托流程,柜台前大排长龙,而这只是开始,因为现在连中午都没到。
晏澄瞥了眼嘈杂的等待区,二十几张能容下五六人的圆桌坐的满满当当,大多是结伴而行的人在聊天,相较之下,二楼就清静了许多,十几张桌子旁,只坐了三个人。本以为这样的地方,会比较脏乱,但桌椅以及小环境都整洁如新,纤尘不染,晏澄环顾四周,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魔力强化起听力。
“好想当举世闻名的勇者啊——”
“可你也太弱了,连最低级的魔物都打不过哦。”
“是啊,你都能被一般的独耳兔打的头昏眼花,勇者这种存在,梦里面想想就好了。”
“唉——果然不够强是成不了勇者的吗。”
“为什么你这么想成为勇者啊。”
晏澄饶有兴致地听着少年少女们的谈话,以前看漫画的时候,里面的勇者啊,救世主什么的,都有着绝佳的天赋,甚至是神明赋予的能力,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或许自己小时候也憧憬过那样的人,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我们还是继续去接收集任务吧。”
“这也是一种锻炼啊,是吧?”
“确实,神明不会挑选摆烂的人当勇者,我应该努力锻炼!”
“今天你就多做一点吧。”
真是青春热血啊。
晏澄听着四人小队接了任务,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冒险者公会,对晏澄来说,这种只是能在书中体会到的经历,亲耳听见还有些小悸动。
“晚上这个巡逻,参加吗?报酬还不少啊。”
“报酬再多也不干啊,人要休息的。天天高强度收集素材,我都困死了。”
“一晚上的报酬都顶我们下遗迹四天了,真不……”
“这么多?干!但要是我们真碰上那怪物怎么办?那东西可是不吃魔法的啊。”
“所以公会才给我们配了武器啊,这可是白送的好武器啊。”
“你好!我们二人都接巡逻任务。”
说起来,进城的时候,好像是看见很多地方张贴告示,近日来失踪案件多发,入夜二十五点到第二天七点尽量不要出门。
晏澄不怎么关心这件事,讨伐未知的怪物就该让冒险者公会尽心尽力,自己是来找那“御座之下”的消息的,顶多算上某些算计过家人的贵族,王族的禁军也可以考虑一下。
“据说地下城里冒出来了一种特殊污泥,要小心别碰到。”
“碰到了会怎么样?”
“那污泥会不停蔓延,直到把你吞噬。魔力等级低的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吃干抹净了。”
“啊?活的?”
“差不多,你不知道吗?喏,上面那几个委托,就是给魔力等级高的人准备的,去探索污泥的真面目。”
“嘶——搞得我有点不敢下去了。”
“是吧,那污泥甚至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过还好,前两层不会出现。”
“那下去有什么意义啊。”
地下城里能有这种东西,多半里面出了什么特殊的魔物吧。
晏澄透过窗户,望向途经的地下城入口,那里依旧人满为患。二楼的座位多了几个人,他们正犹豫着看向晏澄的方向。
“听说‘御座之下’中的桉大人正好经过这里,为了帮冒险者公会缓解压力,亲自去调查污泥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看见了,桉大人太美了,我要是能找到那样的对象,我真是——”
“好——别做梦了!”
桉大人……桉……嗯?
晏澄反应过来了什么,骤然蹙眉。
这么看来,那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了,可惜了。
“请问这位小姐,你有队伍了吗?”
晏澄的桌旁来了位身材壮硕的高大男子,光是问话都涨红了脸,让晏澄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
“您是魔法使吗?没见您带着武器。”
“确实是。”
男子拘谨的样子和他的块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吗?我们在地下城攻略的时候,找到了密室,里面出现了不受物理击打伤害的怪物,但我们都不会用什么魔法。”
男子侧了些身位,露出后方的同伴,二男一女,看起来才脱稚嫩。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对于加入队伍没什么兴趣。”
晏澄的余光瞟向同伴的方向,他们听到她的话之后,失望都写在了脸上。
“不过跟你们去看看倒是无妨。”
“太感谢您了!”
男子长出一口气,身后的同伴转忧为喜,乐呵呵地上来打招呼。
“没想到贵族小姐这么好说话啊,太好了。”
少女拍拍胸口,冲着晏澄笑了笑。
“贵族小姐不应该一个人出来吧。”
晏澄抿了口点的奶茶,齿颊留香,丝滑且温热的口感顺喉而下,驱散了阴雨天的潮湿感。
“可是姐姐你穿的很华丽啊。”
少女纯真的眼神中带了些许羡慕。
“只是穿的还不错的普通人罢了。”
晏澄放下茶杯,示意他们坐在圆桌旁,挺直的脊背和礼节性的笑容已然挂上,社交面具像是本能般出现在晏澄身上。。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青酒。”
男子说完有点不好意思,憨厚地挠着头。
“我是灰茶。”
形容淳朴的男生指着自己,不像青酒那么拘束。
“我叫离草。”
第三位男生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精神抖擞。
“我是和花~”
唯一的女孩子露出甜美的笑,好奇地打量晏澄。
“姑且问一句,你们的名字不会都是一个人起的吧?”
晏澄听这些名字,就觉得品味特殊,就好像把视野里看见的东西的名字强行按给了他们。
“我们是孤儿院长大的,记事开始就已经在里面了,名字也是院长起的。”
青酒显然也对念自己的名字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压根没喝过酒。
“院长的起名水平确实有点臭……”
受害者白茶想到就闷闷不乐。
“嗨~总比没名字好。”
离草两手一摊,倒是看的开。
“但是我的名字还挺可爱的~我很喜欢~”
和花笑盈盈地伏在离草的背上,他侧了些身子,让和花靠的更舒服。
“一家人出来冒险……吗?”
“是的!一家人!”
晏澄看着四人默契的笑容,和花就好像被三个哥哥捧在手心的那位小公主,一时间心生感慨,熟悉又陌生。
“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青酒的语气愈发礼貌,坐姿更显拘谨。
“挽谣。”
晏澄流露出一瞬的落寞,脱口而出的是准备好的假名。
“好听的名字,家人们一定很爱您吧。”
“……”
晏澄顿了顿,笑道。
“是的。”
离草偷偷戳了青酒的腰,递过一个眼神。
“噢,对了,忘了记先分享信息了。”
青酒以为离草是让他讲大家的定位,便转了话头。
“大家的魔力等级都不高,最高也就是离草的三级了。我身体素质好,作为盾卫在前面保护大家。灰茶身姿矫健,作为刺客及时补上伤害,离草会用双手剑,是我们的主力输出,至于和花——”
“我是用长枪的哦~不过不像离草一样,我是野路子,可能有点弱。”
和花羞赧地拨弄着淡褐色的鬓发,还没等三位安慰,晏澄先一步出声。
“野路子不代表弱,我也算是半个野路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说不定你的才能就在这枪法上呢?”
“嘿嘿……”
“走吧,正好外面雨停了,直接下地下城呗。”
“可以吗?不需要准备一下吗?”
灰茶喜悦难耐,直接起身。
“报酬的话……”
“你们领我在地下城转一转就行,我对这里是一无所知。”
“这样真的就够了吗?不需要我们将最后得到的东西分你一些吗?”
“放心,足够了。”
晏澄的话让离草心生感慨,也多了分戒备。
“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真的不需要,我只是来地下城探探险罢了。”
“好吧……”
“真是位特别的小姐。”
“走啦~”
和花推着大家跟上晏澄的步伐,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挽谣姐姐,你好受欢迎啊。”
“嘛……就那样吧。”
晏澄出了冒险者公会,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才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荣幸。哈哈——”
灰茶爽朗地笑出声,一巴掌拍在青酒结实的背上,青酒也只是叹了口气。
“挽谣姐姐,你有用护肤品吗?还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我也好想变成你这样啊~”
和花三步并两步,凑到了晏澄身侧,眼神中的羡慕要是能化作实体,大抵能压死晏澄吧。
“没有,我妈妈她很漂亮……”
“不用顾及我的啦……”
“抱歉。”
晏澄微微颔首,眼前的少女还是笑盈盈的,愧疚更深。
“我啊~根本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所以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他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和花对着前面的三人伸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不掺虚假。
晏澄瞳孔收缩,那样的纯真令她动容。
“三位兄长?”
“嗯!我只有十六岁,他们都是十八岁呢。他们对我可好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亲情也是在他们身上……”
总觉得前面的三位,神情应该很精彩,青酒的耳朵都红透了。
晏澄听着身边的和花越说越起劲,属实有点好奇三位兄长能坚持听多久。
“和花,准备进地下城了。”
“好的!”
见其他人都拿出了武器,披挂整齐,和花赶忙拿出她那柄紫色长枪,枪似乎比和花还要高一些,换上身的轻甲也只是护住了关键部位。
“挽谣姐姐,你不用换身护具进去吗?要是这么好看的衣服坏了不是很可惜。”
“嗯……应该是不用的。”
晏澄回以微笑,地面上的光亮随着进入通道而消失,作为代替的是墙上悬挂的魔导灯具。通道内的队伍非常多,每个路过的冒险者看着晏澄都好像是在看异类,哪怕是魔法使也至少套了件魔法使专属的长袍,能够抵抗一定的攻击。
雨之都的地下城也颇具特色,通往第一层的宽敞大厅顶部边缘,水流哗哗落下,似乎排水系统也修到了地下城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子苔藓的气息。
“我们循序渐进吧?先去第三层。”
离草还不怎么信任晏澄的实力,想先探探底。
“我没意见,你们带路就行。”
晏澄轻抚右手的手链,蓝芒一闪而过。
第一二层几乎没有魔物的出现,各种常见的采集物是这两层的宿主,偶尔能见到几只无敌意的兔型猫型魔物,从岩石背后探出脑袋,小心地望向路过的冒险者。
“真的好可爱啊~”
和花和小魔物对上视线,小魔物立刻缩回脑袋,消失在阴影中。
“叽——”
一些常见的矿脉、药草等采集物正被其他小队收集,看起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衣着简朴,甚至带些补丁。但也没有办法,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再少也比打工的钱要高上那么些。
“话说……你们平时都接什么委托?”
晏澄冷不丁地问了句。
“别看我们这样,我们还算是有点实力的。”
和花用枪尖戳走路上的碎石,防止后来者因为碎石受伤。
“采集,讨伐,尤其是探索,我们接的还挺多的。”
“欸——”
晏澄正全力记下周围的布局,探测魔法全开,心思不在和花的话上。
“挽谣小姐,我们要进入第三层了。”
青酒的巨盾在他手上有些迷你,右手的刀尖正对着前方,时刻保持战斗姿态。
“好。你们平常怎么打的,就怎么打,不用顾忌我。”
“了解。”
灰茶收起嬉笑之色,匿了气息,游走在灯具投下的阴影中。
“离草。”
“明白。”
离草站到青酒的身后,谨慎地防备起未知的攻击。
晏澄瞟向前方的十数个洞窟,这每个洞窟都代表了一条通道,四人小队阵型站好后,有序地向其中的一个通道前进。
只是过了二十几米,一股酸臭的腥气扑面而来,青酒即刻提盾顶上前,兽爪没能在盾上留下抓痕。
三匹半人高的赤爪狼口涎直落,死死地盯着后方没有护具的晏澄,旁边两只猛地扭身,躲过了青酒的守备范围。
“别想过去。”
离草的双手剑破风而至,和一只赤爪狼撞了个满怀,狼爪的力道不足以破坏剑刃,反倒是淌出粘稠的血液。
和花的枪尖同时精准地点在狼头上,势大力沉地破了头骨,当场毙命。
目标是我吗?
晏澄亮起的眸光又熄灭,灰茶的短匕悄无声息地抹过向晏澄飞扑而来的赤爪狼,在距离晏澄一米的距离飙血而死,溅开的血雾被晏澄一挥手,推向无人的方向。
青酒的巨盾配合刀,迅速击杀了剩余的那只赤爪狼。
“还有大约十只,还请注意。”
晏澄语气平静,她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水准。
“群居魔物就是这点麻烦呢。”
和花的枪杆一甩,挡下赤爪狼的扑击,腥臭的风近在咫尺,转身一刺,借着惯性直接秒杀一匹,灰茶及时将能够对和花造成威胁的赤爪狼抹杀。青酒和离草默契移位,五只赤爪狼的爪子根本无法逼近他们丝毫,双手剑利落地砍下其中三只的头颅,剩下两只则死在巨盾的重压之下。
“剩下的呢?”
“死了。”
晏澄身旁多了几具冰封陵墓,在所有人看向她的时候正好碎成粉末。
“可能是看我没有防备就都来找我了。”
晏澄再次把粉末挥向边缘,和苔藓植物混合,再淡的血腥味也会招来更多的魔物。
“好厉害!都没有注意是怎么死的。”
和花两眼放光,她所见过的魔法使,都是边念出魔法名字,边释放魔法的,像晏澄这样悄无声息就出手的魔法使,还是第一次见,
“魔法不是要念出名字才能生效吗?”
灰茶的声音在暗影中飘过来,他同样对此感到迷惑。
“并非如此。念出魔法的名字,只是为了让言灵之力增强其强度,越是强大的魔法,需要念动的咒语越长。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你本身魔力就足够支撑,便不需要说那些又长又复杂的咒语。”
“魔法真是奥妙啊。”
离草忍不住感叹,他能够将魔力外放,有着能成为魔法使的可能,但是看了好几本魔法入门的书,依旧是一点魔法都用不出来,只得作罢。
“正好前面有魔物来了……”
“有魔物吗!”
青酒听闻立刻转了回去,盯着晦暗的深处,剩下三人也警戒地防备四周。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来的只是几头八角鹿而已,还挺壮的。”
“八角鹿?”
离草诧异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那种魔物不是应该在第四第五层吗?可这才第三层。”
灰茶不敢贸然前进,从前方的黑影中退了回来。
“欸~一群八角鹿打起来很麻烦的。”
和花嫌弃地望向前方,却也没有说撤退。
“你们就按照正常的习惯来打,多余的我杀就行,正好让你们看看魔法的力量。”
晏澄说完,八角鹿就已经跑到队伍前方,为首的八角鹿扬起前肢,重重地踹向青酒,鹿蹄和巨盾一接触,沉闷的声音便从青酒喉中发出。
“还挺厉害。”
第一波碰撞倒是青酒占了上风,刀刃在它的皮毛上划了道大口子,八角鹿吃痛,扭身用头顶的角撞向青酒。这一次就没那么轻松了,青酒被顶出了几米才抗下冲锋。
离草挥动着双剑,左手为守,右手为攻,凭借对八角鹿攻势的理解,利用碎步走位,在鹿身上劈砍刺挑。
“怎么感觉和之前碰到的比起来,变强了。”
“是这样的——”
和花的枪都快抡飞了,为了防住背后的偷袭,枪杆的尾部也用上。边躲闪边刺向八角鹿的头,每一次都和鹿角精准对撞,导致次次都戳歪。
灰茶的伏击也没之前那么有效,短匕要重复攻击一个位置三次才能造成伤害,不由得重视起来。
晏澄视线一扫,每一头八角鹿的身上,或多或少有些碗大小的伤,但没有溢出鲜血,眼眸也格外血红,确实不是平常的状态。
“你们就把身边那三头宰了就行,剩下三头我来吧。”
通道中骤然亮起蓝色的光焰,本打算攻击其他人的三头八角鹿被光焰吸引,低下头颅,冲着晏澄飞驰而去。
冰蓝色的光焰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破碎的光雨转瞬凝结成冰花,晶莹剔透,花雨同朔风前行,凛冽的寒气自鹿角奔袭,直到三头八角鹿都保持姿态停下脚步。
“绽放。”
八角鹿不甘地发出悲鸣,冰花透体而出,成为了这场花雨中的一部分,三头八角鹿同时倒下。
游走在三头八角鹿中的灰茶看到这一幕,心生向往,匕首都慢了几分。
“小心!”
鹿角即将撞击在灰茶腰腹,青酒举盾侧扑,试图抵挡,但为时已晚。
“战斗的时候,还是不要东张西望为好。”
冰花及时的出现在鹿角前,骤然暴涨出的冰蔓困住八角鹿,令其无法动弹。阵型因为这一时间的差错,破了个口子,青酒拄着巨盾,刀也落在了地上。
“小心!”
离草从身前的八角鹿攻势中抽身,替和花挡下了她面前的八角鹿的攻击,左手剑直接被震飞,连带着自己也后退了几步。和花的枪走到了尽头,才导致她一时间没了抵抗手段,闪躲这样的踢击属实吃力。
“记得要换好一点的武器。”
冰蔓一息间困住还存活的三头八角鹿,用力收缩,凄厉的嚎叫声在洞窟中回荡,下一刻和之前的同伴一起成了冰冷的尸体。
“没事吗?”
“嗯!没事!”
和花倒是挺精神的,强忍住虎口的疼痛,扯了个笑容。
“你真的是!战斗的时候在看哪里啊!”
离草训斥起耷拉着脑袋的灰茶,青酒也因为刚刚的动作,腰腹有些刺痛,小力地按揉着。
“抱歉……”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失误,大伙差点都要栽在这!”
离草剑都没来得及捡回来,恼怒不已。
“唉——你自己没事吧。”
“没……”
“张嘴!”
离草取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逼迫他吃了下去。
“这个不是很贵吗!而且我真没事!”
“你那脚腕血都淌不止了,还没事呢。”
“老实吃药吧。”
和花死死盯着灰茶,视线压力下,灰茶只得咽下。
“和花你呢?”
“我没事,就是手痛。”
和花给大家展示她还在颤抖的右手,露出苦涩的笑。
“枪也坏了,你的剑也断了。”
晏澄帮他们捡回了武器,二人看着这幅惨状发愁。
“又要从采集任务做起了嘛……”
“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吗?本来是打算从密室里获得好东西卖钱换武器的,结果……”
青酒走到二人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大家都还好就行。”
“是啊,这次碰上的怪物,显然比之前都强,都狂化了似的。”
离草端着手臂,陷入思虑。
“你们如果需要武器的话,我有多余用不到的。”
晏澄手指轻划,一只装满了武器的硕大箱子从空中缓缓落地,敞开盖子,武器散发出与品质相符的氤氲。
“唔……喔~”
和花只是凑近看了一眼,就被里面武器的品质吓到,和他们用的便宜货不同,这些武器甚至不是单纯的武具,而是魔导具。
“这些是……魔导具吧?”
“是啊,你们要是需要的话就拿呗,我反正是用不到。”
晏澄想了想,又搬出一箱,摆在地上。
“这些也是,你们看着挑呗。”
这箱比起刚刚那箱,要更加夸张,已经不是一般的魔导具了,散发的流光格外炫目。
“啊……啊……”
灰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撼。
“不挑吗?那我给你们选呗。”
晏澄先扒了件白色圆盾出来,一到她的手上,盾面上的花纹亮起,拓展为之前的数倍大小。随后翻了把古朴的刀,刀身上篆刻了铭文,刀尖在魔力的加持下更加锋锐。
“给,轻便,防御能力又强,你往里面试着注入点魔力,他就会拓展为完整姿态。这刀,拿着,一样。”
青酒傻愣愣地接过了武器,随手挥动便能感觉到绝非凡品。
“你是双手剑……我没有配套的,给你这个好了。自带雷法的剑和自带火法的剑,放心,这魔导剑的胚子还不错的。”
离草本想说出拒绝的话,但奈何武器上手的一瞬间,那种感受令他百感交集。
“匕首挺多的,嗯……这四把都送你了,篆刻了轻灵、失血铭文,我想用着应该还算趁手。”
“哦……哦——”
“至于和花……我看下来,比起枪,还是剑更适合你……但我不会强求你,所以,这杆枪和剑,都送你了。这杆枪我做的时候,刻了什么来着?哦,火焰铭文,注入魔力的话枪尖刺击的时候能附带烈火。至于这把剑。”
晏澄不由分说地把枪塞进和花手中,和花慌乱地抱紧长枪,看着晏澄演示那把稍显怪异的剑。
“像这样注入魔力,这剑会延伸……由于篆刻的时候刻太多了,所以这把剑每次行动都带有重力压制和雷电震击,我觉得还行。”
“阿巴阿巴……”
和花低头看着怀中的武器,脑子停止了转动,手也在发抖。
“你们不试试看吗?还是说觉得不合适呢?也可以选别的。”
晏澄又翻起了箱子,太久没打开,记忆都有点接不上了。
“不不不不不!这个很贵的吧!真不能接受!”
青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下意识把武器塞回箱子。
“不贵啊,都是我以前自己做着玩的。”
“自己……做的?”
离草舌头打结,说话都没那么利索。
“是啊,有些是六七年前做的,有些是去年做的,嗯……就是我把握不好强度来着,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残次品。”
灰茶听完咽了口唾沫,如果这些是残次品的话,那正常做出来的魔导具,该有多强。
“你们拿着用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用不到。”
“您知道这些在外面能卖多少钱吗?”
离草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不知道,我觉得把他们给需要的人会比较好。而且我觉得,你们有好的武具,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不是吗?”
“可我们没有能够回报您的能力。”
青酒说出了其他人想说的话,一时间陷入沉默。
“那就这样吧,保护好和花,保护好你们所珍视的人,这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回报了。”
“这可算不上回报啊……”
和花嘟哝着,放下手中的武器,蹲在地上抱着双腿,眼泪叭叭往下掉。
“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晏澄蹲在她身边,语气轻柔。
“我希望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做你做不到的事了,你身上的伤应该不少吧。”
“嗯……”
“所以我说,你不适合用枪,那对你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平时练习的时候,一定因为没有护具,身上多了很多伤口吧。你平时的动作都是不自然的,一定很疼吧。”
“嗯……好痛啊……”
和花的声音发颤,眼泪掉的更加止不住。
“你怎么……”
晏澄对着离草的方向,食指挡唇,做了噤声的手势。
“可我害怕……害怕大家……和妈妈一样……因为我没用……就把我……丢了……”
和花抽噎了会儿,继续倾吐。
“我什么天赋……都没有……唯一愿意教我们武技的……老师……也因为教不动我……后来就不教了……”
三人面露难色,想安慰但是说不出话。
“离草哥也……说我不用练……没事……但……我真的很怕……所以……每天拿着……老师肯给我的……唯一的武器……拼了命……练习……”
“所以你总是给我一种强撑着的感觉,尽管总是在笑,却那么苍白无力。”
“可是……不撑着……我……就会哭……就会给大家添麻烦……大家会讨厌……讨厌这样的我……”
“可是大家应该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你周围的哥哥们,都很温柔。”
晏澄搂着她的脑袋,魔力流淌入她的体内,默默地缓和她的情绪。
“是的……是这样的……”
和花靠在晏澄的肩膀上,声音逐渐平缓。
睡着了。
晏澄用唇语告诉其他人,魔力之手将和花托起,青酒马上来接住,小心地抱在怀中,武器则是让灰茶捧着。
啧,来魔物了。
晏澄刚想站起身,一股强烈的地震,直接把所有人摇到了地上,地面霎时间崩裂,不停下坠。
“啧!嗯?”
晏澄平稳落地,周围却人影全无,地面上满是污泥和被污泥吞噬的尸骸。
“这是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