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婵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原来只知道父亲最近情绪有点不对劲儿，只知道像是要干大事的人一样，这次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倪端。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行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已经知道这是大干一场的“前奏”。

    只可惜，她刚刚赶上了一个尾巴。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从菜地回来再早一点，或者在他们送走客人以后干脆不去菜地，就悄悄地躲在老人的里屋不出门。

    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

    “蝉儿？你怎么在哪？你这死妮子啥时候回来的？”

    她思想正在思维活跃的时候被他爹发现了，他爹这么大声一叫，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惊了魂。

    “俺，俺刚从菜地回来呗！”

    宋婵撅着小嘴，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从地边薅来的一棵狼尾草，语气里有些嗔怪。意思是我啥时候回来还得经过你同意啊？我爱啥时候就啥时候回来。说完就出门离开了这里。

    这也是宋运福长期以来溺爱孩子们而长期惯得烂臭毛病。

    宋婵的一句回答，让在座的各路神仙有些吃惊，他们一直目送这个姑娘到门口消失了。

    他们听宋婵的口气担心这闺女知道的太多，万一把事情捅出去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他们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宋运福发愣。

    “没事，没事，各路神仙不必担忧。我家姑娘我还不了解啊？要是没啥事你们就分开走吧。”

    宋运福的话语像是一位威严的军官在指挥一场艰难的战斗一样，给三个豹子以信心和力量，似乎他就是这场战斗的依靠和力量源泉。

    黄根喜首先迈出了脚步，被宋运福在脚下绊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老宋的一贯做法，这是要把他留下来。于是，他马上把手里拿着的打火机扔在地上，然后他顺便装作去地上捡拾打火机，起身后又做到了原地。

    苏万军因为急割地里的韭菜，提前回去准备装菜的家伙去了。滕长顺跟着苏万军先后离开了宋家。屋子里就剩下黄根喜和宋运福两个人。

    “根喜，今天不凑巧，老同学来了，咱们只能硬着头皮迎接。下午的生意也没能做成，耽误的有些可惜啊！要不咱俩趁着晚上再去看看？”

    宋运福看好的一个“生意”，只是又隔了一天的时间，怕情况有变，于是，建议和根喜再去打探一次，免得打一场无准备之仗。

    无准备之仗一个都见不得出现，那可是简单的操作，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宋运福单独留下根喜是想这次生意尽量减少人员参加，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风险，并且还得少分一份利润，多一个人就得多出一份成本啊。

    “工具都还在吧？”

    根喜关切地问道。

    他最关心做“生意”的工具，因为上次做生意“生意”带了一件不像样的工具，害得他上到房顶，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还在我这儿。咱这次去见机行事吧。咱们要做两手准备，假如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咱们就顺手牵羊把他办了；要是情况有变，难度加大，咱们就改日再做。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宋运福经常拿出一种教父的口气给人说话。对方在他跟前好像永远都是智障的孙子。时间长了，根喜心里对他的说教也感到像是得了“疲劳症”一样麻木，甚至好像产生了一种特殊的障碍。

    “这还用说吗？我又不是白痴。”

    不耐烦的根喜，突然间甩出这么一句，弄得宋运福有些不高兴。可是，为了长远利用，为了永久友谊，他在根喜面前第一次认了怂。

    “行行行，算我啰嗦，算我啰嗦。”

    半晌，宋运福才说了一句软话。

    “咱们这次出门还给家人讨不讨一个合适的理由了？”

    见宋运福有些认怂，根喜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出了格，于是，就没话找话征询宋运福的意见。

    “这不是我们的日常要求吗？那是必须的。明天晚上十点你在村西口等我，这次过了117国道，去县城坐十点五十的火车。”

    宋运福见根喜问了这么一句低级无脑的话——因为这是他“研学”和“探究”过程中经常讲的问题，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回话语气里充满了鄙视。宋运福为了致富快的大“生意”，做了精心准备和万全安排，就连几点的火车他都一清二楚。

    这一夜，经过一场“谈判”和“破局”，宋运福和根喜顺利拿下了他们事先看好的八成新拖拉机机头。

    当宋运福带着根喜开着拖拉机行驶在奔向回家的路上，心里敞亮的不得了。

    在过去几年时间里，人家都知道我宋运福卖菜挣了钱发了家，可是，我家里有什么呢？不还是过去几辈人住的老房子吗？家里实用的不都是老什家什吗？怨不得好友提出来要买一辆摩托车呢。

    现在可好了。有了这辆拖拉机，庄稼活不用上愁了，买卖蔬菜，出门做生意也不用作难了。还有，前几天那个依靠砖窑发假的苏俊祥还牛逼牛逼地来我家提亲，你再牛逼这次也不如我这台拖拉机了。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天大消息啊。

    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宋运福尽想美事，连跟他一起坐车的根喜也顾不上说话了。结果，拖拉机开着超出了黄山虎服装厂两公里远。

    要不是根喜提醒他错过了路口，说不定还会向前开出多少里路程呢。

    返回路口，根喜下了拖拉机，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悄悄摸到自己家里。剩下宋运福一个人开着拖拉机回到自家门口。

    他从家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块苫布把拖拉机苫盖严实，看着天色还没有亮，村里也都静悄悄的。于是，他悄悄潜入床上，迷迷糊糊躺到了天亮。

    他一夜之间家里新添了一个“大件”，尽管又累又乏力，但是，精神上的兴奋像是注进了一针兴奋剂，怎么会睡着呢？

    于是，又赶在母老虎醒来之前起了床。

    因为一个晚上没有顾上吃东西，所以肚子里饥肠辘辘的，于是他没敢开灯，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南屋厨房，利用统筹原理，先拿出一个头号大碗，凉了一碗白开水，然后，用手把母老虎洗净的韭菜撕成一段一段的放在碗里，再点上食盐、香醋、酱油和几滴香油，先腌制起来，他不敢用菜刀和案板，那样就动静太大，怕惊动了家人，最后他再掀开篦子，拿出一个两馒头，就着腌制好的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想，这次“生意”如此顺利，如此满意，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与之前几次相比，简直就是上帝的安排和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