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去
繁体版

第二十一章 云涌

    按照时间,很快就要离营了,江衡擦拭着自己的刀,袁晋正好在这个时候进了大帐。

    “裴潇湘她说她想通了。”袁晋说。

    “她不想当水云密探了?”江衡将手上的布扔到一边,“既然如此就不用关着她了。”

    “你说她会不会是在撒谎?”

    “我会叫人时刻盯着她。”江衡说,“这次去水云把她也带上,不让她掌握任何西洲的事情。”

    “你就这么肯定她不会在水云不回来了?”袁晋问。

    “她要是能这么做早就这么做了。”江衡说,“我们去挑几匹马,带些粮草就出发。”

    到了中午的时候,江衡和袁晋驾着马车离开了军营,裴潇湘坐在他们身后的马车里面。从塞北的草原南下到陇原,辽阔平坦的土地逐渐变得坑坑洼洼。丹霞地貌群怪石如林,变化万千。许多崖壁高达几百米,拔起于平川或河岸之上,危崖劲露,光滑削齐,气势磅礴,苍劲雄浑。就是小尺度的石峰,也似有擎天之力,充满阳刚之美。

    在陇地遥望蜀地,剑门雄,夔门险,青城幽,峨眉秀。有宏大壮阔、雄秀峻拔、神秘奇绝和诡谲宕冥;有繁复昌茂和浑厚华滋;还有淋漓苍润、清奇超迈和玄冥幽邃;更有绮丽轻超、闲逸宁静和婉约优雅。

    若不是中原军网细密,从塞北到江南也不必绕过中原,这样一来难免耽搁些时日。沿着长江的水路往东走,经过磅礴气势,气象万千的风光,终于看见山峦平缓,连绵不绝。冬天的江南虽不见草木丰茂,但是烟岚依旧清润,江水浩渺。

    “再往前走就到你老家了。”袁晋朝着马车里面喊了一声。

    眼看就要到水云国的地界,江衡勒马下车。道路上一片平坦,山间清泉从崖上奔涌而下,坠入清澈如许的湖泊。

    “现在这里歇会儿。”江衡将马牵到湖边,自己倚在湖边的柳树下。现在已是黄昏,天际残阳铺水,落日熔金。寒鸦数点,出入晚霞中。湖泊边上喝水的骏马偶尔摇一下尾巴,低头继续啃着岸边肥美的嫩草。

    “天色不早,明天进水云国。”江衡编着手上的柳条,看着袁晋找来几根木头堆在一起,“干什么?”

    袁晋掏出小刀将一根木头削地又细又长,然后开始钻木取火,“这些都是出门在外必备的技能好不好。”

    “相信我,等着。”袁晋说,结果他搓了半天都没有生起火,将手上弄了一层灰。

    “你到底行不行?”江衡问。

    “那你怎么不自己搓,我手都疼死了。”袁晋不耐烦地回答。

    江衡擦亮火柴将木炭给点着了,“你当现在石器时代啊?”

    “你有火柴怎么不早说?”

    “这都是出门在外必备的东西好不好。”

    袁晋撇了撇嘴角,“你小子平时那么严肃,想不到连坑人都学会了。”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江衡把马栓在树干上,来到湖边。湖水很浅,湖底满是大大小小的鹅软石,黑色的鲫鱼在水里缓缓地游着。江衡从腰间取下刀,刚刚对准一条大胖鲫鱼,结果袁晋的脚步声把鱼给吓跑了。

    “你看看,你这张脸把鱼都吓走了。”江衡说。

    “胡说什么,我如此英俊潇洒一男的。”袁晋洗掉手上的炭灰,扫了一眼湖面。

    “我在这儿等鱼来,你把火生大点。”

    “就,就这么点鱼,要等到什么时候?”袁晋说,“与其等鱼来,不如下河捉。”

    于是乎,袁晋一脚把江衡揣进了水里。

    即使河水很浅,也不妨碍冬天的水冷到刺骨。江衡低头看了一眼湿透的衣服,袁晋在旁边幸灾乐祸。

    “哎,袁军师你脑子被马踢了?是不是想回去清理马粪?”

    “我是看你衣服有点脏。”袁晋摆了个鬼脸,回去生火了。

    江衡拎着几条鱼从水里走上岸,换完衣服时袁晋已经忙着烤鱼了。他们用钢刀穿起鲫鱼放到火上,火苗摇曳着,一点点往上窜,发出一阵阵噼啪爆裂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奔来。江衡走到山路上,远远赶来的几个人在他面前停下。

    “后面的马车是你们的吗?我们要搜一下。”来者说。

    “为何?”

    他们说自己是广寒国人,这些天广寒国的公主失踪了,找遍了整个广寒都没有任何踪迹。他们拿出一幅画,上面的姑娘清秀婉约,眉间的英气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腹有诗书的才女。

    “我们没见过她。”袁晋说。

    “你们这样找是找不到的。”江衡说,“公主若是迷路自然会去当地的府衙,广寒国到现在没收到府衙消息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人故意藏起了公主。回去让陛下想想和谁结了怨。”

    他们说那天公主出宫没有带任何侍卫,只是带着一个丫鬟,结果后来两人就再也没回来。

    天色已晚,搜查的几个人在湖边扎了营,江衡和袁晋远远看着他们,继续烤着手上的鱼。

    “你说为什么就恰好是没带侍卫的那天失踪了?”袁晋问,“还有为什么她那天没带侍卫呢?”

    “我也不想知道这些。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江衡说。

    袁晋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怎么和沈居易要那一千万贯呢!他要是不给,我们都没法回去交代。”

    搜查的队伍在湖边谈笑风生,除此之外就只有喧嚣的流水声。

    “到了水云国,你准备把裴潇湘安置在什么地方?”

    “金陵有一家乐坊,叫花满楼。”江衡说,“那里藏个水云密探不会被发现。”

    就在此刻,视野里忽然窜过一个黑色的身影,直奔着搜查人的营地跑去。

    “抓刺客!”那些搜查人喊道。

    湖边的营地立刻传来一阵杀伐声,众人奔走如影,手忙脚乱,一片刀枪剑影。

    袁晋刚要起身,江衡把他按了下去。

    “有刺客。”袁晋说。

    “抢的是广寒人的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像也对。”他恍然大悟,“你看清那个刺客了吗?好身手。”

    “看背影是个女人。”江衡说,“不急,我们看看搜查队少一什么东西。”

    可是她似乎并不是来抢东西的,搜查队的一个帐篷被一把火点着了。仔细听声音,是公主的画像被烧了。

    “妨碍搜寻,恐怕广寒的公主真是被人绑架了。”江衡说。

    营地的喧嚣声少了,看样子刺客是没有抓到。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袁晋问。

    “他们丢的不过一幅画,我们丢的可是一个人。”江衡说。

    袁晋愣了一秒,“裴潇湘!我去马车上看看。”

    江衡拦住他,“不用去了,她已经趁着刚才那会儿动乱逃跑了。”

    “你故意放她跑了?”

    “不然我怎么坐实她卖乖撒谎?”江衡回答道。

    “可是她现在真的已经逃跑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暗中派人盯着她吗?”

    袁晋一屁股坐在地上吃起了烤鱼,“难怪你一直不怎么留意她。你计划好了又不和我说一声。”

    “她跑不掉的,一会儿就会被人带到我这儿来。”江衡说。

    他们回到车上,不出所料,没过多久,裴潇湘就被送了回来。她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坐在江衡对面。

    “我一直就在想,为什么我们刚要离开你就说自己想通了。”江衡说。

    “就快到水云了,你这么急着去哪儿?总不是要回西洲吧?”袁晋问。

    “与你无关。”她避开他们的目光,揭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月朗星稀的夜空。

    “你不就是想告诉王相自己身份暴露的事吗。”江衡说。

    她没有回答,应该是说中了。

    “其实你不用废这番苦心,王相已经知道了。”江衡说,“我带兵去庐州前一天晚上,你没来得及去给王相送信就被扣押了。你说王相能不怀疑吗?”

    “西洲国就是水云国的敌人,我凭什么要跟敌人为伍?”裴潇湘说。

    “难道王相就不是水云国的敌人吗?”江衡说,“水云国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都隐藏在朝廷里。”

    “你们这次去水云国是什么目的?”裴潇湘问。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妨我们谁也别藏着。你为什么要听从王相指使?”江衡说。

    很明显裴潇湘拒绝回答。她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衣,默不作声地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总之,别以为到了水云国你就能安然无恙,你也看到了,盯着你的全是我的人。我能为你网开一面不代表我就慈悲为怀。你掌握着西洲的军情还不肯归降西洲,到时候我只能杀一儆百。”

    江衡和袁晋离开马车,坐在水边。水里倒映着天上的点点星子,手指轻点融解。一段距离外的广寒搜查队还在为丢失画像的事情急得团团转。

    “她不像是个会叛国的人,我总觉着王贤是拿什么东西要挟了她。”袁晋说。

    江衡倚在树干上看着燃起的篝火,心中总觉着这次在水云国不会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