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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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龙虎

    “啊?你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蛊啊?要不我找个巫医给你看看?”

    射猎比赛结束后,沈朗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诸葛南风他得了一甲,他正愁着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沈居易,诸葛南风的话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整张脸跟踩了只死老鼠一样难看。

    “你拿不到狐狸珠也就算了,干嘛想着捞他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沈朗一脸无语地坐在石头上,往嘴里塞着一块葱油芝麻饼。

    “沈朗,谁知道厉锋国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诸葛南风敲了敲他的脑袋,“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要这狐狸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简直是以我们四人为刀取了他人性命啊。”

    沈朗点点头,张开塞满烧饼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枪打出头鸟,他们若是发现这只野狐狸不见了,事情一定会落到我们头上。”

    “不会,最近还在举行百客宴,四大国的人都在这里,苏幕之不至于搞出什么事情来。”诸葛南风笃定地说。

    “你别带着我,我怕你玩火自焚。”沈朗说。

    “没人要你帮我。”诸葛南风又在他头顶上敲了一把,“我想好了,下一个去不夜潭的人正好是西洲国的,我让他带江衡回去。”

    过了一会儿,诸葛南风独自倚凭楼上。落日熔金,残阳铺水,波光粼粼。江水在微风下荡漾起些许波澜。夕阳无限好。

    “不知姑娘何事在此处等我?”

    诸葛南风回过神,是西洲国的那位大臣来了。塞北的人个个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此人亦是如此,骨子里透着勇敢和强悍。

    “你看看这长江水,本是一鞭怒水,涛声不绝,荡气回肠,而到了江南水云却成涓涓细水,环抱遥山叠翠,水远澄清。真是千古一绝唱,万岁之奇观。”诸葛南风感慨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水云国的人真是眉清目秀。”他回答道,“不过你有话不妨直说,西洲人很少拐弯抹角。”

    诸葛南风转过身来,冲他微微一笑。

    “水云国师诸葛南风请问阁下姓名?”

    “叫我阿天,他们都这样称呼。”他爽快地回答。

    “阿天,你马上就要去不夜潭见到一位熟人了。熟人之间碍于情面,办事最是难。”诸葛南风暗示他。

    “不夜潭的客人也是西洲朝廷的人?”他皱起眉头。

    “朝中大臣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最好先想想以后怎么与他相处。”诸葛南风漫不经心地说,“明面上的争斗都是小事,人怕的都是背后的刀子。”

    阿天沉默了,将眼神落在楼下的江水上。

    “你今天来重点想说的不是这个。”他说。

    “阁下聪明。”诸葛南风说,“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帮助你。”

    “你是要我救他。”阿天说。

    不愧是朝廷的人,就是明察秋毫。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他?”他问。

    “我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好心提醒你?”诸葛南风笑了。

    他愣了一下,闭口不言。片刻之后,他叹了声气,“行,也算是为我自己吧。”

    “那好。”诸葛南风拍了拍阿天的肩膀,“他们要是追责起来,你全当不知道,我一个人承担后果。”

    “那你——”

    “无事,苏幕之多少要给水云国一些面子的。”诸葛南风自信地说。

    许久,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为难。

    深蓝色的夜幕低张,帝王城的灯火将低空熏成深紫色。灯火渐次浓重,在这慵懒繁华,醉意微醺的妩媚夜色中,星星像碎钻一样挂在黑丝绒似的天幕上。头顶星河灿烂,远处万家灯火,好一番盛世光景。

    若是世间皆是这般景致该多好,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炊烟千里绵延。只是近年来厉锋国如日中天,四方征战,有人蒸蒸日上,必有人流离失所。

    他们沿着山坡上深紫色的土地向前走。山坡上长满了一簇簇植物,除了习以为常的石楠,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品种,细针状的叶片,茎上满是参差不齐的尖刺。一路小心翼翼,远处的不夜潭在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

    “我来把那几个守卫引开,你快点进去。”阿天说,“动作带快点。”

    不夜潭内。

    江衡忽然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黑狐狸,你快离开这里,外面有西洲朝廷的人会带你回去。”诸葛南风匆匆跑了进来。

    “朝廷的人?”

    “是,他说他叫阿天,你们应当认识。”诸葛南风说。

    江衡皱起眉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事。

    这个反应让诸葛南风突然觉得困惑,“你们不认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过不用你帮我,你快点离开这里。”江衡严肃地说。

    诸葛南风一头雾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样。

    “黑狐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难道不想离开不夜潭吗?”

    “西洲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要随便插手。总之,你即刻离开。”江衡冷漠地说。

    西洲国的事情?所以他来不夜潭是个阴谋?

    “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支羽箭从她脸颊旁擦过,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深深地扎进前面凹凸不平的石壁内。

    诸葛南风倒抽一口冷气,还没等她回头,江衡抓住她的手腕,迅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来者竟然是田昊。

    “田兄,就是那个水云国人。”阿天抱着手臂,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他们。

    “你竟然骗我?”诸葛南风恍然大悟,她居然被一个无冤无仇的西洲人捉弄了。

    “你被逮住没意思,但留住他,对我而言,有意思。”阿天傲慢地看了一眼江衡,嘴角流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江天,你有完没完?”江衡道。

    诸葛南风张口结舌地看着站在她前面的江衡。江天?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田昊在她后脑勺下面狠狠击了一掌。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便是一阵漆黑。只听得对方说了一句“乖乖和我回去领罚”。

    江天目送着他们离开,得意地笑了,趾高气昂地走到江衡面前。

    “那小姑娘要受罚了,你怎么也不拦着田昊?人家怎么说也是为了帮你啊。”江天说。

    “你干什么要拉无辜的人下水?”

    “明明是她自讨没趣,关我什么事?”江天不屑地说,“话说你被困在这不夜潭,传出去可真是折损了你的英明啊。”

    “有话就讲。”

    “哎呀,大哥,你稍安勿躁。”江天说,“咱么多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我现在要出去了。”江衡冷冷地说。

    “切,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能瞒得住我?你要是真想离开,岂是一个不夜潭能困住你的?”江天抬头看着上面的滴水石岩,“你不就是在这里故意等我来的吗?”

    “算你还有点脑子。”江衡轻蔑地一笑,“你凭什么趁我不注意划我一刀,还让厉锋国的人把我关在这里?”

    江天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伤口好得挺快呀!是不是有人给了你药?”

    “回答我的问题。”江衡提高音量。

    江天摸着下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响亮的一拍手,“真不愧是草原不败战神,就连水云国的女国师都能被你骗地团团转。”

    忽然一道明亮的剑影在江天面前划过。江衡拔出剑对准江天的喉咙。冷烟缠剑,剑刃上轻薄的寒霜发出明亮的光,白里透蓝,荧光闪烁。

    “寒霜?好剑!”江天道。

    “不要把别人都说成你这种没出息的样子。”

    “江衡,别以为我就真赢不了你。”

    “你什么时候赢过我?”

    这一句话说到了江天的痛处,他狠狠地咬紧嘴唇,拔出一把长刀,与江衡兵戎相向。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只是似乎江衡总是和他抢,每次赢得人都是江衡。功法比他强,仗打得比他好,西洲的百姓都向着江衡,凭什么啊?

    刀光剑影,潭中水花四溅,白雾滚滚。寒霜剑御水成冰。江天旋转长刀,娴熟避开。

    “你凭什么总是看不起我?”江天把最后冰石一刀劈断,“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江天怒气冲冲地冲他喊了一声。

    江天喘着气,额头上似乎有青筋凸起。江衡撇了撇嘴,将寒霜扔到一边。

    他确实从未这般想过,只是江天处处针对他,实在是叫人忍无可忍。

    “我不想和你斗。”江衡不屑地说,“讲吧,为什么?”

    江天把长刀收了起来。

    “不绕弯子,把东西给我。”江天说。

    “什么东西?”江衡问。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狐狸珠?你开玩笑吧?”

    江天白了他一眼。

    “军牌。”江天说,“借我用一回。”

    “你要调我的兵?”江衡愣住了。

    “你也知道了,陛下要我们拿下广寒国边陲北冥天池。但是我想一个人带兵。”

    不是西洲国君王的指令,西洲国不好战。这是厉锋国君主下的命令。西洲国与厉锋国曾有一战,以西洲失败告终。从此如苏幕之所愿,西洲国与厉锋国成了同盟国。虽说是盟友,但苏幕之不过是把西洲当做自己讨伐天下的宝刀罢了。他舍不得厉锋国将士们的性命,理所当然地将西洲国的将士们推上了刀尖。

    “江衡,我知道你不好战。但既然陛下有旨,北冥天池不得不拿下。”

    “厉锋国怎么说?”

    “地归他们,金银财宝西洲自领一半。”

    “陛下有旨,要我们一同出兵。”江衡说,“你想独占功劳?”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战利品我自然会分给你。”江天说。

    “你既然知道我不好战,就应该也知道我不好金银财宝。”江衡冷淡地回答,“但你若是输了,可有想过如何向陛下交代?”

    “所以我要你的军队。”江天说,“谁都知道龙师所向披靡。”

    江衡转过身去,注视着眼前一汪平静的潭水,“于是你就想到用这种无聊的手段逼迫我?”

    江天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那他们要我狐狸珠作甚?”江衡问。

    “你去问李九歌啊,那是她的意思。”江天说,“行了,军牌借我一用,用完还给你。”

    “为了一块军牌你就敢拿刀对着我?长本事了你!”江衡呵道。

    “我长本事?是谁先拿刀对着谁啊?”

    说罢,江天把胸前的衣服一撕,露出一道令人惊悚的剑痕。

    “江衡,你曾经都想杀了我!”

    他其实没有这样想。这些年征战沙场,他知道刺哪里会死,刺哪里能活。只是那一剑,他不得不刺。

    “你龙师有叛徒想要夺你的总帅之位,我虎师总帅为你出头打抱不平,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那你也不该杀掉他全家人,你连孩子都没放过!”江衡喊道。

    江天舔了舔嘴唇,目色凌厉。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江衡打住。

    “无妨,过去的事情我们暂时放到一边。你把东西给我。”

    “做梦!”江衡冷眼看着他,“我今日不给你,你又能奈我如何?”

    “外面都是厉锋国的人,李九歌还眼巴巴地盼着你的狐狸珠呢!省省力气吧!”江天道。

    “别忘了苏幕之还要我拿下北冥天池呢!”江衡说,“这不夜潭,我既杀的出去,也走的出去。”

    “江衡,你这个人——”江天忽然哑口无言。

    “怎么,才发现你计划不周?”

    “江衡!”江天气急败坏地把刀往他面前一横,“你凭什么处处和我抢?我要把你困在这里!”

    江衡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天,那种负隅顽抗的表情让他觉得可笑,“我说过了,我不想和你斗。”

    江天狠狠咬紧牙关,“我不过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需要与你合作。我一个人就可以拿下北冥天池。难道这样的机会你都要抢走吗?”

    “不是我见不得你成功,你当真以为有了我的军牌就能调走龙师的兵力吗?军牌不过是个死物,这世上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只有人心。众将士们记得我对他们的好,龙师才会为我而战。”江衡严厉地质问道,“况且,龙虎双师有各自作战风格,你怎能确保龙师与虎师能团结一心?你的胜算能有几成?”

    江天愣住了,沉默不语。

    “倒是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幼稚!”江衡说完,独自离开了。

    诸葛南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乐阳殿里。

    白玉地板冷冰冰的,屋子里点了牡丹香,烟雾缭绕,雍容华贵。她抬起头,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泛着透明的光泽。水晶玉,珍珠帘,琥珀盘,金足樽,青龙椅……

    “哟,你终于醒了。”乐阳殿主李九歌一挥袖,玩弄着手上的珠宝,从青龙椅上站起身,“听说你就是天生丽质,风华绝代的水云国师诸葛南风。”

    李九歌眼神含俏含妖,骨子里满是妖魅之气。华贵的花秀金裙,银带束腰,头顶插着各种各样精细名贵的簪子。她和诸葛南风一样也不过十八九岁,眉间却满是目中无人。

    沈朗说的不错,这个女人和苏幕之一样德行。

    “见到本宫不知道下跪吗?”李九歌抚摸着头上的金簪子,不急不慢地走道她面前。

    这猖狂的女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水云国谁敢这样对东宫的人说话,怕是也活不成了。一阵怒火从心中升腾起来。

    “水云国人膝下有黄金,在别人面前跪不得,更由不得你来说教。”诸葛南风面无表情地说。

    “让她跪下来说话!”

    诸葛南风的腿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紧接着被按在了地上。她回头一看,此人正是田昊。

    她堂堂国师竟然要被这种女人羞辱,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她的脸。

    “听说你叫李九歌,我和你没话好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诸葛南风无礼地说。

    李九歌绕着她走了一圈,阴狠地冷着脸,半边嘴角漏出一抹笑容。

    “久闻诸葛南风大名,听说她知书达理,有礼有节,没想到就是个蛮子。百闻不如一见呐!”

    诸葛南风抬着头,冷眼看着她趾高气昂的嘴脸,按捺住内心的不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回答。

    “哼!”李九歌冷笑,“你企图私放厉锋国的囚犯,本宫能让你跪着说话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尊卑不分,你算什么东西?”

    “尊卑?乐阳殿主要和我论尊卑?厉锋国的君主都没有和别人论尊卑,你倒是想先爬到陛下头上不成?一个人让厉锋国礼崩乐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九歌恼羞成怒,脸涨成了猪肝色,仿佛嗓子里卡了一个辣椒。看着她狰狞的面孔,诸葛南风只觉得很解气。

    “田昊!给本宫狠狠教训她!”说罢,她将一根满是金刺的长鞭扔给了田昊。

    看样子这个李九歌除了喜欢挥鞭子打人,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诸葛南风看着她铁青色的脸,就像要冒烟了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风有一疑惑想要乐阳殿主解答,殿主打完再打不迟。”诸葛南风讽刺地说,“不知殿主为何要狐狸珠?”

    “本宫听说狐狸珠灿烂炳焕,明光闪烁。南风姑娘觉得,若是配上本宫的华光裙,好看吗?”

    原来就是为了装饰一条裙子。真是可笑至极。

    这世间有人金枝玉叶,有人衣衫褴褛。穷人与富人之间,谈得上平等的也似乎只有生老病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来不是说笑。

    有人说良心是个三角形,做了一件错事,这个三角形会转起来,让你心如刀割;但错事干多了,三个角都被磨平,只会觉得剥削是一种理所当然。

    “田昊,打她三十鞭。”李九歌得意地说。

    “殿主,是不是太多了?”田昊说,“若是打断灵脉,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不用你为我求情,不是你自己把我送到她面前的吗?”诸葛南风睥睨着身旁的田昊,“打吧!乐阳面前,一定要把尾巴摇好。”

    “好,有骨气,本宫喜欢。”李九歌拍手道,“田昊,你不用客气。”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诸葛南风不屑地说,“我从小练白绫,也有一番成就。我怕你尚未打断我的灵脉,我的白绫先勒断了你的脖子。”

    “你敢!不怕本宫让水云国不得安宁吗?”

    “别太看得起自己,你的一句话怎么可能让陛下调兵?水云国崇山峻岭,绿水环流,中原人不善水战,敢不敢来都是问题。”诸葛南风说。

    “果然是天资聪颖,不愧为水云国国师。”

    一阵低沉的男音从她背后传来,诸葛南风回过头。

    此人身材魁梧,深重的眉毛下细长的眼睛眼镜泛着冷光,一看就是个计谋多端的人,嘴唇轻薄,微微上扬,鼻梁高挺。想必就是苏幕之了。

    “师父。”李九歌脸上立刻闪出兴奋的光芒,她即刻跑了过去,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拉住苏幕之的袖子,“师父,你可要替我好好教训诸葛南风,我不让她私放那只狐狸,她却说要勒断我的脖子。师父,您不要放过她。”

    苏幕之拍了拍李九歌的肩膀。

    “九歌,把鞭子收起来吧。”他说。

    李九歌一下子不乐意了,满脸不开心。

    “可是这个诸葛南风都不把您放在眼里,您怎么就这样饶了她?”

    “九歌,百客宴在此,不能多生事端,伤了四国之间的和气。”苏幕之说。

    好一句不能伤了和气!诸葛南风心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这样说的。

    “师父到时候送更漂亮的东西给你。”苏幕之安慰李九歌,“不夜潭的客人,师父确实还要留点薄面。”

    苏幕之就这样把李九歌打发走了。西洲国和厉锋国似乎颇有交情,诸葛南风心想。江天,他应该是江衡的亲兄弟。或许,江天就是江衡所说的“曾经的朋友”。

    诸葛南风正寻思着,乐阳殿主离开了,这里除了她,只剩下田昊和苏幕之。田昊这人话很少,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南风姑娘,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挂在心上。”苏幕之打断了她的思路。

    “多谢陛下恩典。”诸葛南风站起身。

    “沈居易的女儿,不用在厉锋国讲究太多礼节,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便是。”苏幕之假装盛情。

    “我不是他的女儿。”诸葛南风说,“我不姓沈,你在明知故问。”

    苏幕之开怀一笑,让她摸不着头脑。

    “要不坐下来喝杯茶?”他微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

    “多谢,我还有些事,不能陪陛下。”诸葛南风拒绝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为何陛下不让李九歌动手?当真要为了和气?”

    水云国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苏幕之的虎视眈眈,他这么做自然有目的。

    苏幕之笑了,“南风姑娘多虑了,百客宴第二场的比赛在即,你若是受伤,岂不是不公平了?”

    “所以比什么?”她问。

    “不急,明日便知。”

    苏幕之默默地看着诸葛南风离开了。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又是冷酷与严肃,能让人为之一振的那种。

    “田昊。”他压低声音,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你可知错?”

    田昊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此时这双看似冰冷的眼睛流露出的只有好奇。他犹豫了。

    “我错在不听乐阳殿主命令。”他说。

    苏幕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你再想。”

    四周一片寂寞,似乎空气在凝滞。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陛下,我不知道。请陛下责罚。”他说。

    苏幕之走到田昊面前,拍了拍他肩膀。

    “你和苏念曾经都是苏扶桑的徒弟,你们三个人一样都心慈手软。”他叹了声气,“三十大鞭确实多了些,但你要记住,凡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特别是,千万不要被儿女情长捆住了手脚。”

    “我——”田昊愣住了,哑口无言。

    “行了,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软肋。”

    田昊点了点头。

    “陛下,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田昊抬起头。

    “无妨。”

    “您为何要帮诸葛南风?为什么要让她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苏幕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做出了回应。

    “我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何事?”

    “知道诸葛家族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