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片漆黑，但阻止不了卡尔的视线，他微微发光的眼睛透视着这些互相颠倒联结楼梯的结构，但什么都没有的，一片幻影，好像透过了水，其中甚至毫无分子，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

    卡尔蹲着地上摸了摸地面并敲了敲，地板像正常的地板那样发出水泥地厚实的邦邦声。

    卡尔脱下披风，往没有台阶的虚空之处丢去。

    “哗啦——”布料下坠互相纠缠的声音。

    然后下坠、下坠……下坠——

    卡尔看着鲜红的披风坠落到一定距离后又从上空出现继续下坠，他仔细丈量着由上到下开始接壤循环的距离，是252英尺。

    卡尔仔细打量了脚下的方砖，长宽高也正好是25.2英尺。

    他数了数每一个楼梯的台阶，也正是不多不少每个阶梯都是252级台阶。

    也许这是这个魔法的重要线索？卡尔伸手捞回了披风，盘坐在地上思考起来。

    “康纳！！”

    男孩稚嫩的声音恼怒的吼道，用力推倒了康纳的课桌发出“哐当”的巨响。

    “嘿！布里昂你做什么！”身后的女孩扯住了冲动的男孩。

    “你少管我！”布里昂挥开女孩，一把拉住了康纳的衣领作势就要打下去，“我说了不准你靠近约书亚，你这个恶心的外来者！”

    康纳抬手挡住脸，让男孩的拳头落到他的手臂上，趁男孩拳势已出回不了力，康纳一把推开了男孩，生气道：“约书亚也是我的朋友！朋友是要互相分享才能变得更多，你不能阻止约书亚交更多的朋友，这是不对的！”

    “他才不是你的朋友！我爸爸说了你们这些外来者都是来欺负我们卡桑拉人的‘安德烈’！滚出旧城，肮脏的外来者！”布里昂扑了上去，压在康纳身上。

    其他人见状一边惊呼一边拉架着，有人开始小跑着去找老师。

    “我才不是‘安德烈’！我就喜欢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被辱骂成‘安德烈’——已经成为邪恶污秽的代名词——的康纳也犟了起来，他翻身将男孩反压在身上，咬牙切齿道：“你才要离约书亚远点，你这个坏朋友！”

    “都别打了，快松开，康纳！”红发褐眼的女孩丽娜上前拉开了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的康纳。

    老师还没来，但是约书亚倒是回来了，康纳气呼呼的告状道：“他不让我跟你玩，他是坏朋友，约书亚不要跟他玩了吧？！”

    约书亚皱了皱眉，转身扶起了布里昂，布里昂呼了呼气，满身大汗，但是神色得意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可是跟约书亚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是斯特，我是多尔纳，我们家还是亲戚关系！趁早滚出旧城吧，‘艾尔’！”

    他重重读着艾尔的发音，眼神鄙夷又不屑：“超人的垃圾邪、教信徒世家！”

    这几十年来把姓氏改成“超人”、改成“卡尔”、改成“艾尔”的大有人在，无一例外都是超人的狂热信徒，这种人一般会被反超人份子不屑的称为“信徒家庭”。

    “你凭什么骂超人！超人对你们这么好！”康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重重推了推布里昂，把人推得磕倒在后面的桌子上痛呼出声。

    “布里昂！”约书亚惊愕的看着布里昂被推倒三米远，撞到桌子上，血都从后脑勺流出来了，约书亚愤怒的瞪着康纳，“你太过分了，康纳！”

    康纳慌乱的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骂我的！”

    他看了看丽娜，丽娜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连带着周围的同学一起。

    康纳茫然的站在原地，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很快，约书亚就拿出背包里的毛巾捂住了布里昂的后脑勺，把人扶了起来，康纳踌躇着想上前又被约书亚冷漠的眼神吓退。

    约书亚皱眉道：“他算得上是我的表弟，康纳，你不能就这样随便用你那身怪力气去欺负别人！”

    “我不是故意的！”康纳眼眶红红的注视着约书亚，眼睛有些湿润，“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开始动手打我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噢我的天呐！布里昂他怎么了？！”

    很快，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伯莎娜老师看着眼前的场景惊呼道。

    伯莎娜一把抱起了布里昂，嘱咐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处理好的，需要打电话给你的爸爸吗？”

    然后转头吩咐道：“都坐好，很快就上课知道吗？不要都围在这里。”

    “不要……”布里昂头晕目眩的把头磕在伯莎娜的肩膀上，在老师看不见的背后挑衅的对倒着比划大拇指。

    康纳瘪了瘪嘴，抽抽鼻子：“他根本就没事！他在骗人的！”

    约书亚在康纳惊愕的目光中愤怒的推了一把康纳：“他都流血了，康纳！你太冷血了！你最好是祈祷他没事！”

    康纳不服气道：“是他先动手打我的，我这叫正当防卫！他自己来找我茬的，我只是、只是没控制住力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在推卸责任吗？”约书亚指责道。

    “我没有！”康纳委屈巴巴。

    “你们都别吵啦~道森老师快来啦~”门口负责放哨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康纳闷头扶起了自己的桌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嚷嚷道：“你看，他推倒了我的桌子！”

    “我的‘超人’，这还是你送我的……”康纳一脸可惜的看着摔坏的超人玩具，摆在约书亚面前，蓝色的眼睛巴巴的看着约书亚，试图让约书亚明白是布里昂在无理取闹，他只是在正当防卫。

    “哼！”约书亚生气的夺过玩具，随时用力一丢！

    “不跟你做朋友了！爸爸说的是对的，喜欢超人的都是疯子！你跟别人坐一桌去吧！”

    这玩具被约书亚奋力一抛，抛到了教室天花板那个投影仪设备上。

    “喜欢超人的才不是疯子！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混蛋约书亚！”康纳激烈的辩驳着，泪眼朦胧的怒骂了一句。

    他气冲冲的扛着桌子到投影仪下，但仍然不够高，于是他把凳子也叠到了桌子上。

    “康纳，你快下来啊！你会摔倒的！”

    “康纳，道森老师真的快来了，你快下来啊！”

    “下课再拿吧，康纳！你别垫了，你要摔倒啦！”

    一群幼崽们急促的劝道，约书亚气鼓鼓的坐在位置上，看着康纳同样赌气的行为。

    康纳在椅子上又垫了一些书，踮着脚努力伸手，但他太年幼太矮了，明明都能看到玩具的影子了，就是够不着！康纳气急败坏的压着投影仪往上爬！

    在一群萝卜头们的惊呼下，康纳爬上了投影仪，投影仪承受着一个幼崽异于常人的重量，开始吱呀起来。

    “拿到了！”康纳欣喜出声。天花板跟投影仪的间距很挤，康纳几乎趴在投影仪上，终于摸到了那个玩具。

    投影仪终于不堪其重的“咔嚓”一声裂了，螺丝的部位完全被重量压得脱离，带着康纳往下坠去！

    “康纳！”约书亚慌乱的喊了一声。

    丽娜捂住了眼睛，一群幼崽们慌乱的在下面乱叫起来。

    “啊！”康纳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等待摔碰的疼痛。

    “康纳！”约书亚惊愕的声音和一群同学们慌乱叫喊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响起。

    康纳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的看了脚下的看地板，和脱离地面悬浮在空中的自己，手中还不知所措的拿着那个好不容易拿下来的玩具。

    “我、我怎么了……”康纳慌乱的在半空中像游泳一样划拉着四肢，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呼。

    “飞起来了！康纳他飞起来了！”

    “康纳会魔法！”

    “康纳是外星人！就像超人一样！”

    康纳惊慌失措的在空中扒拉着，心跳加速的砰砰跳着，他忍不住慌乱的低喊道：“尼尔，尼尔！帮帮我，我下不来了！”

    随着上课铃响起，道森老师终于走进了教室。

    “见鬼的，康纳你怎么回事？！”道森老师震惊的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拉住了康纳的脚，把人拉回了地面。

    “谢谢、谢谢老师。”康纳捂着砰砰跳的胸膛，感到害怕极了。

    刚才悬浮在半空中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把康纳吓坏了，而现在全班的同学都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连道森老师的眼神都非常异样起来，半迟疑半忧虑道：“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老师们说，康纳，是不是有人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道森开始怀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的人体实验什么的……

    “叩叩。”本就打开的门被礼貌性的敲了两下，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尼尔脸色庄严的走了进来：“谢谢你照顾康纳，道森–伯勒先生，我想，我需要为康纳请假几天。”

    “尼尔！”康纳惊喜的扑进尼尔怀里，蹭了蹭熟悉的胸膛，委屈巴巴的哭诉道，“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就飞起来了……还有，我、我不小心把布里昂推倒了，是他先动手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道森就迟疑一小会，尼尔已经开始抱着康纳走出门了，他连忙追了上去，“这恐怕不太符合校规，先生，您是康纳的监护人吗？您是否知道康纳的不同寻常呢？”

    他还是怀疑康纳是什么违法人体实验，害怕把孩子送回坏人手中。

    孩子吓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尼尔怜惜的揉了揉康纳毛茸茸的脑袋，温和的解释道：“我是他的监护人。”

    “康纳早些年经历不太好。”从实验室出来，还被援手苛刻。

    “我们家收养了他。”把康纳带回家。

    “希望您能理解康纳的一些，不同寻常？并且不要对别人宣传，否则我恐怕只能让康纳转学了。”

    眼前这个相貌特别的男人眼神柔和，道森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股凉气。

    “额，我能理解……”道森迟疑的拍了拍康纳的背，仍然用怀疑的打量着尼尔，“康纳，是这样吗？你别怕，我认识正义军的人，就是你最喜欢的超人成立的秩序部门，他们很厉害的，你不用害怕任何人。”

    康纳在尼尔怀里抹干净了鼻涕眼泪，懵懵懂懂的抬头看着道森老师：“差不多吧，我、我想回家，尼尔，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

    他不想继续待在学校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道森老师这种怜悯的奇怪眼神了。他好想爸爸，爸爸也会飞，爸爸最厉害了！爸爸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尼尔叹了口气：“我也想他了。”

    “道森–伯勒先生，我想我们真的要告别了，我会电话通知学校康纳的假条时长，以及布里昂–多尔纳的事情我稍后也会跟他的家长沟通，不用担心你会因此失职，你是一个好老师。你该回去给孩子们上课了，再见，道森–伯勒先生。”

    道森抿了抿唇，看到康纳确实跟尼尔的相处很亲昵，不是强迫行为才微微放心，他心情复杂的转身往回走。

    [拉奥]，公共卫生间中。

    偌大的卫生间只有理查德一个人，房间中的3D影像记录在循环播放着尼尔初始的记忆。

    理查德一帧一帧的仔细观察那只手，试图找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但尼尔身为水晶形态时的视角太狭小了，更多时候的视野都在黑漆漆一片的地方，偶尔才露出一点肉色的指头。

    又是喘息声。这不是体力不足的那种喘息声，而是凌乱的，不规律的，血液循环不足而导致的混乱呼吸。

    这个人伤得很重，并且失血过多。

    他一会重重吸气，然后许久都不需要呼吸一般，过了一会又沙哑的咳嗽起来，太沙哑太轻了，以至于之前看了好几遍时都没注意到。

    视野开始有了白色，他开始来到了氪星的科研室，地板冰白色的风格跟孤独堡垒的那种白乍一看有点像，但似乎不是同一种材料。很快，这个人开始来到飞船面前，抬起了手，尼尔的视野开始上扬。

    就是这里！

    理查德停下了录像，开始一帧一帧往回抽取。

    就是这儿！

    尼尔的视野对着那艘氪星逃生飞船的时候，飞船光滑的冰晶面倒映了这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苍老的人……一个白发苍苍的、面容像年轻人但神态却如老者一般的人。

    他穿着一身残破不堪的漆黑制服，胸口心脏的位置冒出了绿色的液体，他捂着嘴沙哑的咳了咳，又吐出了几口鲜血混合着一些绿色的液体洒落在地面上，然后他又皱着眉从眼中发射出了灼热的红色射线清洗掉这些残留物，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残破不堪的制服上那个“S”依然依稀可见，那熟悉的面容分明是……

    “超人？“理查德惊愕道。

    怎么可能？尼尔最初记忆的时候超人才刚刚出生！他就在那艘飞船上才对！

    这影像中的超人似乎听到了有谁在呼唤他一般，他倒映在冰晶面上的影像突然抬头，那沧桑复杂的宇宙星辰似乎穿透了飞船那平面的冰晶，直勾勾的盯着理查德，声音沙哑得不复当初光辉的色泽：“……”

    “见鬼了！”

    理查德慌乱的关掉了投影。

    妈的！那分明是暂停的一帧画面！为什么突然就动起来了！还能咳嗽！还热视线！那超人好像能透过投影出来的过去影像资料看到他一样！真的见了鬼了！！

    “shit！shit！”

    理查德低骂了几句，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受到惊吓的心情，准备再看看这诡异的影像资料，一时之间电脑上这个所谓的尼尔一号在他眼里也诡异了起来。

    “叩，叩叩。”门口有规律的敲击声打断了理查德的继续探索精神，是负责放哨的杰森给他的提示。

    尼尔回来了。

    理查德迅速盖上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