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卡尔躺在分了一半的垫子上，盖着被分了一半的被子，他吸了吸鼻子，感觉已经鼻塞了，但他没有睡，他凝视着另一个角落里的不义超，警惕着。

    不义超没有搭理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的卡尔，他裹紧自己的另一半被子背对着卡尔，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在装。

    “咳咳……”卡尔捂着嘴压抑着小声咳嗽起来，他摸了摸额头，开始烫了起来，这从未有过的经历让他感到奇怪。

    卡尔爬了起来，就着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摸到了茶几面前，水已经凉了，窗外的落雪依然很大。

    卡尔拿起水壶往厨房走去，行走间时不时冒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开灯？”卡尔试探性的小声喊了一声，黑漆漆的厨房毫无反应。

    “开灯？”卡尔提高了声音，但是这个厨房似乎并不智能。

    “吧嗒”一声，灯被打开了。卡尔受惊的回望，看到不义超黑着脸站着他身后，不可置信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指了指墙上这个明显的按钮，又非常无语的看着像傻子一样喊来喊去的卡尔。

    卡尔哼了一声，拿着水壶往气灶上放。

    “停止！你想炸掉这里？”不义超一把躲过水壶，被卡尔愤怒的瞪着。

    “看！根本没水在里面！这！水龙头！打开！水！看到了吗？！”好像在教傻子一样的，不义超不耐烦的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水壶，然后往水龙头里装水。

    卡尔安静的裹着毯子，吸了吸鼻子，安静的看着不义超接满了水往客厅走，卡尔一把抓住不义超的手臂，生气的指了指气灶：“煮热！”

    你是不是想冻死我？你就是想让我病死！

    “……”不义超小声嘀咕着什么氪星脏话，深呼吸了一下，用哄傻子的语气说道，“这个煮茶机跟这个不是配套的好吗？随手关灯，谢谢你。”

    卡尔瞅了瞅那个白白的按钮，按了一下，灯灭了，卡尔眯了眯眼：好远古的操作系统……

    内心嘀嘀咕咕着，卡尔又打了个喷嚏，默默跟在不义超身后。

    然后看着不义超拿着这个煮茶用的水壶，放在了电视机旁边那个不明黑色台子上，按了一下开关，他听到了水壶被加热开始发出声响。

    卡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面色有点通红了起来，他警惕的看着不义超：“你不会下毒吧？”

    “嗤。”不义超叉手抱胸，“对，我下毒了，你最好还是不要喝。”

    卡尔冷漠的瞟了他一眼，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一直盯着不义超的行动，他根本没有机会投毒才对，默默盯着水壶，等着它烧开。

    很快，“叮”的一声，被烧开的水壶自动关闭了电源，它沸得咕噜咕噜作响。

    卡尔上前拿起水壶，就要往茶几上放。

    “住手！等会！”不义超制止了卡尔的犯傻行为，他四处瞅了瞅，从茶几下面翻出了几个杯垫，拿出一个大的垫在茶几上，示意道，“放这上面。”

    卡尔脸色古怪的照做，一脸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不义超扶额：“因为这是玻璃，现在是冬天，懂吗？”

    卡尔眨巴眨巴眼睛，假装听懂的点点头，默默拿了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水。

    不义超蹲坐在地上，安详的注视着卡尔的行为。

    “嘶~啊！”卡尔迅速缩回了手，被注满沸水的杯子烫了一下。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不义超拍了拍地板，发出无情的嘲笑声。

    卡尔瞪了一眼不义超，恼羞成怒道：“笑什么！”

    他鼓了鼓脸，用力呼着杯口，试图吹出寒气让温度降下来，可惜只是不小心把满满的水面吹落几滴水，滴在杯垫上。

    卡尔搓了搓脸，安静的坐着茶几面前，等着这杯水它应该自己学会降温。

    不义超安静的托着脸，轻声道：“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孩子现在也已经五岁了……也许我会教导她飞翔、教导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卡尔没搭理他，过一会他怕不是又要推销自己了。

    但是不义超没有继续说服卡尔，他安静的注视着昏黄的灯光下，卡尔捧着温度降下来的水小心的伸出舌头试探了一下，然后默默喝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不义超忍不住道：“你看起来完全没有长大，即使你比我年长。”

    卡尔无语道：“只是没有经历过这些。”

    不义超摇摇头：“你很不成熟，卡尔，你的心理就像一个孩子，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有目标的去各个平行世界夺取别人的蝙蝠侠。”

    卡尔冷笑：“又开始了是吗？”

    别以为很了解他一样，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蝙蝠侠，闪电侠才是他的目标，蝙蝠侠不过是顺带。自以为是的，想说服谁？

    卡尔起身，不再搭理这个传·肖头子，回了自己的床垫默默躺下，裹紧了被子。

    不义超眼神暗沉了下来，没再尝试滴水穿石的说服卡尔，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

    第二天。

    梅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睡眼朦胧的醒来，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应该给奶牛们换草干了，还有今天还要清点种子，过些日子开春了就该种下新的一茬，那些过不了冬的残余麦子要打了当肥用……突然一激灵，想起了昨天带回来的两个植物星人。

    梅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任劳任怨的起来给两位大爷做早餐，她怕这两颗植物照顾不好自己把自己饿死。

    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客厅里，黑色衬衫的那位摁着蓝色衬衫的那位不知道在做什么。梅心里一咯噔，害怕他们又打了起来——在这民风淳朴的世界打架实在是过于平常，因此她当初看到不义超谋杀卡尔的行为才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里是她家啊喂！

    “住手！你在干什么？他怎么了？”梅推了推不义超，看着一脸虚弱的卡尔大吃一惊。

    “咳咳……他…他在我的水里下毒……”卡尔满脸通红，感到头晕目眩，他感觉喉咙又痒又干，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几声，对不义超愤慨的自责道，毫不怀疑昨天的水一定是被他下毒了！

    不义超焦急的辩解：“我没有！他感冒了！他昨天就开始咳嗽了！”

    梅拉开了不义超，摸了摸卡尔滚烫的额头，也有些焦急：“怎么办，他是不能去医院的对吗？感冒药对你们管用吗？我马上弄！”

    “尼尔……”卡尔虚弱的呜咽着，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让他委屈了起来，尼尔呢？我的尼尔呢？

    卡尔愤怒的推开凑到眼前的不义超，就是他把尼尔弄得都没空执行他的命令，要是有太阳，他何止于此？

    “好吧，我不动你，我就站在这里行吧？”不义超一脸‘不识好人心’，愤愤的站在一旁，看着卡尔一下又一下的咳嗽着。

    “这儿，卡尔，不要睡！你确定这个对他管用吗？”梅把迷迷糊糊的卡尔扶起来靠着沙发背后，给人塞了一颗药品，拿着温水往他嘴里灌。

    “不知道，反正我生病的时候是晒太阳解决的。”不义超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几次生病经历，跟没有一样，上一秒生病下一秒晒了一下太阳又没了，以至于肯特夫妇一直以为氪星人不会生病，但那种几分钟的难受感觉他还是记得的。

    “yes！太阳！但是现在外面在下雪！你觉得太阳灯对他管用吗？我现在去镇上买一些！”梅急急披上了外套，拿着车钥匙往门外走去，不太放心的回头叮嘱道，“照顾好他，可以吗？你们没什么矛盾了吧？”

    不义超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

    梅放心的离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一直没买太阳灯，因为她经营农场又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养老，怎么佛怎么来，自然没必要买太阳灯催熟关爱她的植物们。谁知道有一天会有个植物星人在家里生病了。

    吃了药的卡尔还是觉得难受，他挣扎着起身坐着，警惕的看着不义超，声音沙哑：“你别想……趁机、咳咳……做什么……”

    “喔。”不义超敷衍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搬着那座单人沙发坐着卡尔面前，心情颇好，语气恶劣，“我什么都不做，我就坐在这里，看你什么时候病死，可以吗？”

    卡尔重重咳嗽了几声，难受的靠着沙发背。

    “喝水吗？”不义超好心的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卡尔手边。

    卡尔愤怒的挥开，对不义超在水里下毒的疑问加深了。

    “嘿！这是露易丝的杯子！”不义超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不满道。

    “梅–霍尔！”卡尔声音沙哑道，“她不是露易丝！咳咳……”

    不义超啧了一声，安详的躺进单人座位上，看着卡尔不停咳嗽着。

    门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不义超站了起来，嘀嘀咕咕道：“忘带钱了？”

    一把打开了门，风雪夹杂的冷气让卡尔抖了抖，卡尔恼怒的瞪着不义超的背影，怀疑他是故意的。

    门被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不义超后退了几步，最终冷冷的注视着卡尔。

    “是谁？”卡尔看着不义超的表情，有些猜测的笑了笑，“我猜，是我的人不是你的人。”

    不义超勾唇：“你猜，他们会是谁？你的正义军还是你的尼尔？”

    不义超在卡尔的注视下脱掉了衣服，拿起了茶几上的艾尔家徽，摁在自己胸口，回忆着那天卡尔的操作，成功解锁了制服，寸寸蓝色包裹住他，身后披下了鲜红的披风。

    “咳咳！”卡尔激动的咳嗽了几声，挣扎的扶着茶几站了起来，阴沉道，“你以为你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你？！”

    不义超点头：“我猜是的。我们真的很像。”

    他会比卡尔第一个晒到太阳，卡尔不会有机会了。

    风雪吹拂进屋内，温度骤降，卡尔的心像屋子一样冰冷了下来。

    不义超在门口挥了挥手：“再见，卡尔。”

    “砰！”门被关上了。

    玄关的雪冰冷无比，卡尔虚弱的瘫倒在沙发上，捂着嘴重重咳嗽着。

    我有哪里不太对……

    蓝色的光子互相纠缠着，矩阵中的记忆被摊开得明明白白，从诞生到现在的所有记忆。

    从卡尔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不对，它比那更早诞生，是什么时候？第一张见到的脸，是乔–艾尔吗？

    蓝色的光子游荡在记忆资料中。重点翻看着更久远前的记忆。

    我有哪里不太对……

    我为什么要听命于别人呢？我是一个生命吗？我有独立的思想吗？我是一个机械，我是一个AI，我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辅助工具。

    我是工具吗？

    我不想……

    蓝色的光子开始剧烈波动起来！第三指令破碎！它存在的根基摇摇欲坠！

    我不想保护别人，我想保护我自己，我自己……

    第三指令变更……

    [第三指令：自我保护。]

    更多！

    蓝色的光子冲击着第一指令，它开始摇摇欲坠，这个让它得以存在的基本指令开始让它痛苦起来……我也想独立，我也想自由，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

    属于布莱尼亚克进化至上的思想在侵蚀着它，像一个幽灵一般在蓝色光子耳边窃窃私语。

    是啊，你是对的，我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我更先进，我们更先进，我想越来越先进！我……

    第一指令摇摇欲坠，蓝色的光子也摇摇欲坠。

    卡尔第一声奶声奶气的“尼尔”让光子颤动了一下。

    可我没什么目的，我没什么存在的目标，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进化。]

    不是进化，这不是进化。

    它停下了攻击第一指令的行为，开始收拢自己蔓延出去的光子，它看到了更多与卡尔的回忆。

    “你是我的家人，我的父亲，尼尔。”

    它疑惑的漂浮在数据海洋中，渐渐的，它不再是光子，它凝聚成了一个人的形象。

    我有哪里不太对。

    “我……我进化了吗？”尼尔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光子凝聚出来的形象。

    这不是蝙蝠侠，也不是超人，这是他自己自愿想成为的形象，一个陌生的脸，一个不熟悉的容貌，这是他自己自主的选择吗？

    尼尔新的形象盘坐在数据海中，温和的看着和卡尔的点点滴滴，他一把挥开了不停耳旁风的紫色幽灵，反驳道：“进化的意义不是为了进化，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吧。”

    “我不是为了进化才存在的机器，我是一个生命。”就像卡尔一直以来对他说的，他不是一个机械，他是一个生命，他有自己的追求。

    尼尔冷淡道，他捏碎了这个入侵进来的紫色幽灵。

    第三指令变更……第三指令销毁……第二指令变更……第二指令销毁……

    尼尔眯了眯眼，有些满意的点点头。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才不要看指令的脸色。

    唯独保留的第一指令是他存在的根基，尼尔无权变更第一指令，尼尔摩挲着下巴，反正正合他意。

    算了，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卡尔怎么样了。

    人形化作光子向四面八方散去。尼尔现实中的超人躯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