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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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终南山巧逢李光王

    秦家沟的巡视结束,谢绝了众人留下吃饭的苦劝,看天色尚早,凌綯决定去终南山走一圈,毕竟有一阵子没见吕老道了。

    进入终南山中,凌綯心情大畅,时值五月,树木葱郁,鸟鸣啾啾,间或闪过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水流清澈,几可见底。凌綯心想,无怪乎从古到今这和尚道士都喜欢到深山里建庙观,这种地方呆久了,确实不愿想那红尘中的俗事。

    说话间来到太乙观,一问才知道吕洞宾却是去长安了,连那韩湘子都未在观中。不过一众执事道人均知道这位“传法师叔”的大名,热情邀请凌綯留下。谢过众道盛情,凌綯决定再进山中游玩一番,去年冬天也倒是想进山来着,可是不巧赶上大雪,自己迷路了,不过却阴差阳错救了郭芙蓉,也才有了后来自己的这些故事。

    凌綯将马匹托付给道人,只自己和常福两人步行,迤逦向深山里行去。二人便溜达便欣赏路边风景,走了约五、六里路的样子,忽听前面水声轰鸣,转过山路,眼前现出一挂瀑布来。那瀑布高约数丈,宽约丈许,犹如一匹白练从空中垂下,水势颇急,水流从高处落到岩石上溅起无数水花,却甚是壮观。

    瀑布旁边不远处有一巨石,石上盖有一凉亭,此刻凉亭内正有几人在观赏瀑布。凌绹走近看那几人时,只见似是主仆模样,中间一位青年公子正在观赏瀑布,其余几人皆是随从打扮,身材健壮,感觉孔武有力,几人腰间凸出,显见得藏有兵刃。

    几个随从看凌绹二人走近,见他穿一身白衣,斯斯文文,不像江湖人士,倒也不阻拦。那公子回头见凌绹过来,见他面目清秀,文质彬彬,心有好感,便冲凌绹微笑拱手,道:“这位公子请了。”

    凌绹看那公子比自己要大上几岁,一身衣着倒不甚奢华,面容端重颇为质朴,只是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贵气凸现,再看其腰间挂一玉佩,晶莹润泽,绝非凡品,只感觉此人并非常人。见公子主动打招呼,凌绹连忙上前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扰了兄台清兴,实在小弟罪过。”

    那公子道:“不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同赏瀑才更有雅趣。看兄台模样,也是从长安城中来的,敢问台甫如何称呼,可还在读书么?”

    凌绹道:“不敢,小弟凌绹,在长安城中开了一个小小的酒楼,叫醉仙楼,今日来山中寻友未遇,正好随便走走,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听了凌綯的话,那位公子明显有些惊讶,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一直以为这醉仙楼的东家是个大腹便便的汉子呢,没想到却是个翩翩公子。”顿了顿又道:“你家的饭菜我是吃过的,味道很是不错的。哦,对了,我叫李怡,也是长安人。我痴长你几岁,你叫你贤弟如何?”

    听到“李怡”这个名字,凌绹心中一动,心道这莫非是后来的唐宣宗李怡么。

    凌绹猜的不错,面前的这位公子正是唐宪宗李纯第十三子李怡,论辈分乃是文宗和武宗皇帝的皇叔。李怡本是宪宗晚年所生,故年龄比侄子还小,他自小为人持重少言,宫中人都以为愚钝,实则他深知宫廷斗争险恶,为明哲保身,故内敛精气,善自韬晦。后来长大后李怡被封为光王,便四处游历,一则远离宫廷,避免惹祸上身;二则了解各地风物,体验世情,同时也能在外结交一些有识之人,以图后用。

    那李怡爱好佛法,近几日他在终南山的几家寺庙中游玩,听主持讲经说法。今日无事出来走走,正巧遇上凌绹。

    凌绹心中虽有疑惑,身上却不敢怠慢,抱拳施礼道:“如此小弟见过李兄,还望兄台多多指教。”

    李怡见凌绹客气,便伸手拉住凌绹一起坐在石凳上,笑道:“贤弟客气了,我可是听说了不少长安城中有关贤弟的传说呢,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设三计扳倒权奸李绅,对了,还说贤弟诗赋风流,一阙《一剪梅》惹得花魁情动云云,贤弟现在可是长安城中大大的名人。”

    一番话说得凌綯不禁脸庞发烫,不过看李怡表情也不似出言讽刺,遂尴尬笑道:“小弟年轻孟浪,惹得李兄见笑了。”

    “贤弟哪里话来,”李怡笑道:“我看过旁人抄录的贤弟了两首词,端的是惊才绝艳,放眼当下的长安城已不做第二人矣。”又指着旁边的飞瀑道:“你看着瀑布,虽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雄壮,却也颇可一观,不知贤弟可有诗否?”

    这次凌綯却有心藏拙,笑道:“李兄面前,小弟怎敢卖弄,还是李兄开头,小弟附骥尾如何?”

    实际上李怡观瀑多时,心中已有所思,听凌绹如此说法,便道:如此愚兄献丑了,试作那抛砖引玉之人。”略一沉吟道:“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听得李怡吟出此句来,凌绹心中一动,赞道:“李兄起句瑰伟,气势宏大,不知是否有所指?”

    “你看这奔腾的溪流,本出自千岩万壑,由无数涓涓细流汇集而成,一路腾石注涧,百转千回,这才形成滔滔洪流,一落千丈。”李怡指着瀑布道:“这也如同君子,要想成就大业,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凌绹道:“把这溪流比做君子,也算恰当。兄台才情过人,非比寻常,小弟勉强对上一句。”说完,慢慢吟哦,“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吟完这两句,凌绹目视李怡道:“千溪万壑终归大海,潜龙在渊总有飞天之时。龙之一物,能大能小,小则隐芥藏形,但终究非池中之物,一朝风云际会,扶摇之上九万里,兴云布雨,泽被万方,才当其时也。”

    听凌绹这么说,李怡问道:“听贤弟此言,似有所指乎?”

    凌绹道:“游戏之作,何必认真。”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会意地大笑起来。

    李怡对凌绹道:“你我二人今日一见颇为投缘,一起结伴山上走走,慢慢叙谈如何?”

    凌绹道:“小弟也正有此意。”

    说罢两人便并排向山上走去,常福和几个随从只在后边不远处慢慢跟随。

    春光明媚,天高云淡,山色景明,林间物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李怡似乎兴致很高,一反平时讷言之态,一路上与凌绹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凌绹本是两世为人,且积攒了千年的阅历,因此与李怡谈起来更是相得,往往一问答十,因此李怡再看凌绹时的眼光更加不同。

    说话间来到了五台峰顶,前面闪出一座寺庙来,凌綯看时,只见那庙门上方牌匾上写着“西林禅寺”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