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心中对凌綯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所以开口便征求他的意见。其实，吕洞宾口中虽所称道门如何如何，心中却是想得他的太乙观是否可以趁机广收门徒，他这个纯阳真人是不是可以再更风光一些，毕竟有赵归真的例子在前，确实让人太眼热了。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凌綯先摆出一句《道德经》来，这当然是吕洞宾的当家学问，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凌綯盯着吕洞宾道，“一切还是随遇而安的好，目下那赵归真虽然风光，可是其心机歹毒，且急功近利，恐怕三两年内会招致大祸，且观其变吧。”凌綯没法说出来，那赵归真几年后因替武宗修炼仙丹导致武宗一命呜呼，后被继位的宣宗杖毙，真是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好了，且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今天大过年的，说些高兴的事情，我们也好好喝几杯。”郭仲文开口拦住二人继续讨论赵归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凌綯微笑道，“贤弟，听说你的文采甚是了得，盛传那日你在叠翠楼作了一首《一剪梅》，连那一向高傲的清悺人鱼幼薇都很是佩服呢，还赠了你一幅画，可有此事啊？”

    一句话问得凌綯脸上顿现尴尬之色，作为穿越者他还没有将逛青楼视为文人雅事的自觉，心中不由大骂温庭筠这个大嘴巴。

    却听郭芙蓉一旁冷笑道：“桃子，没看出来，你这吟风弄月的本事却也不小啊，那鱼幼薇定是个大美人吧，你们这郎才女貌的，啧啧！要不人家怎会好端端送画给你呢？那画上画的是什么啊，有时间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听了郭芙蓉的夹枪带棒，凌綯心中更是尴尬，干咳两声道：“那画，那画左右不过是山水罢了，却也普通得很，没什么好看的。”怕沿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心中一动，笑道：“我们不如来讲笑话吧，若把大家都说乐了，听者同喝一杯；若说得无趣，说者自己罚一杯，如何？”

    郭芙蓉毕竟是少女心性，听凌綯此言，“哼”了一声道，“看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说罢转嗔为喜，鼓掌笑道：“桃子这主意好，既然你出的主意，那就你先讲一个吧，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笑的，非要罚你喝一大杯。”

    “好，就我先来。”凌綯笑道，心中琢磨，这笑话不能太俗但也不能太雅了，否则逗不乐郭芙蓉，略一思索，开口讲道：“过去在一座深山中，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看着小和尚一天天长大了，老和尚决定带他下山去见见世面。一路上遇见各种各样的东西，小和尚问个不停，老和尚也一一给他讲解告诉他是什么东西。走了一阵子，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姑娘，小和尚一直盯着看，问老和尚，‘师父，这是什么啊’。老和尚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起了凡心，便骗他说，‘这是老虎，会吃人的，以后见了要远离。’回到山上，老和尚问小和尚，‘今天一路上见到了很多东西，有没有你一见就忘不掉的呢？’小和尚撅着嘴说，‘师父，我什么都不想，就想那个会吃人的老虎。’”

    那凌綯本来口才便给，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最后一句模仿起来小和尚的样子又萌蠢萌蠢的，笑话甫一讲完，三人登时便笑翻了，那吕洞宾一口茶也差点憋不住喷了出来。

    郭芙蓉举起粉拳轻轻捶了凌綯的胳膊一下，笑道：“哼，你这臭桃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偷偷想着你那吃人的老虎呢。”

    郭仲文举起酒杯道：“贤弟这个笑话有趣，把大家都逗笑了，我们喝一杯吧。”说完率先喝了，郭芙蓉也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该贫道讲一个了，”吕洞宾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话说北齐有个叫石动筩的人，善于诙谐。有一次听大儒讲《论语》，当讲到‘孔子有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人’时，石动筩问他，‘孔子弟子贤者七十二人，请问其中冠者几何？少年几何？’大儒想了半天道：‘经传中并未提及。’石动筩道：‘先生难道不知道冠者有三十人，少年四十二人吗？’大儒道：‘何以知之？’石动筩道：‘《论语》上说，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三十人加上六七四十二人，不是正好七十二人吗？’”

    吕洞宾讲完，凌綯和郭仲文便哈哈大笑，这个故事凌綯是从《射雕英雄传》上看来的，倒算是有趣，不过有点太雅了。现在听吕洞宾一讲，才知道这个笑话居然在唐朝就已经流传了。其实凌綯不知道，这个段子最早出于隋朝候白所著的《启颜录》，比唐朝还要早些。

    二人举起酒杯正要饮，却见郭芙蓉在一旁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们，迷惘问道：“讲完了吗？什么意思？”郭仲文道：“傻妹子，没记得小时先生讲的论语吗？”说着低声给郭芙蓉讲解了几句，郭芙蓉方才开颜一笑。

    凌綯笑道：“道长，这一开始郭姑娘没被你逗乐，却如何说法？”

    吕洞宾笑道：“没让郭大姑娘笑，算老道这笑话讲得无趣。”说着也端起酒杯，与凌綯和郭仲文一起喝了。三人本是讲笑话助兴，因此倒也不计较多喝少喝两杯酒。

    “你们讲完了，该轮到我了。”郭仲文略一思索，开口讲道：“韩昌黎公年轻时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当年的主考官是陆贽，考题出的是《不迁怒不贰过论》，陆贽看完韩愈的文章后觉得一般，就没有录取他。过了两年，韩愈又去参加考试，碰巧考官还是陆贽，考题跟原来的一样，这次韩愈把上次的文章一字不改交了上去，没想到陆贽看后大家赞赏，直接把韩愈录取为第一名。世人笑评，‘陆贽真可谓不贰过’。”

    那陆贽本是唐时名相，却差点错过韩愈这位大才。那“不迁怒不贰过”本是《论语》中的一句话，意思是“不迁怒于别人，不犯同样的错误”，用在陆贽和韩愈的身上，暗喻幸好陆贽第二次慧眼识文章，没有犯上次一样的错误，倒也吻合。

    这个段子虽然有意思，却也更雅，没点国学的底子听都听不懂，幸好凌綯看过韩愈的传记，见过这则故事，否则便也当场露怯了。他和吕洞宾对视一眼，笑吟吟地端起酒杯，正要喝，却见郭芙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嗔道：“不玩了，你们讲的什么笑话我都听不懂，还是桃子讲的好。”

    郭仲文“哼”了一声道：“听不懂没关系，要不你也讲一个给我们听啊，要是你讲得有意思，那我们就得喝酒啊。”

    “我才不会讲笑话呢，”郭芙蓉道，又转向凌綯，笑道：“桃子，要不你还是讲讲你那什么鱼姑娘吧。”

    凌綯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