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白衣
繁体版

第十八章 寻猪场进秦家沟

    晚上,凌綯、常福、张义潮和周老汉围坐在凌綯的小屋中,开了小小的庆功宴。秋香在屋角拨弄着炭火盆,炭火烧得很旺,屋子里熏得热腾腾的。案几上摆着一盘炒豆芽、一盘醋溜白菜和一盘卤肉,两个素菜被吃得几乎精光,卤肉基本没人动。

    四人都已有了几分酒意,周老汉亲自给凌綯倒上一杯酒,眼神之中满是敬佩,“我的好公子爷啊,你这真是好谋划,咱这一天就签了六十六家加盟店啊,这算算可是三千三百贯啊,我老头子一辈子甭说见,想都没想过这么多钱。”

    凌綯淡淡一笑,说道:“以后这些店你还得多费心,日常配送经营统统管起来,所有这些买卖也如之前一样,算你两成股份,你看如何?”这些日子跟周老汉接触多了,凌綯发现他其实也是个很精明的买卖人,颇有些头脑,只是中年丧子之后,心灰意冷,日渐颓废。而周老汉自与凌綯合作以来,一则是生意红火,精神便有些振作;二则是感觉凌綯也并非凉薄之人,且是个作大事的,自己跟了他,不怕以后没了下场,于是便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将买卖打理得蒸蒸日上。

    听凌綯这么说,周老汉当时怔住,呆了半晌,嘴唇嗫嚅道:“这、这万万使不得的,我老汉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一时间,喉头有些哽咽,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老爹不用再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凌綯说道,“好日子还在以后呢,我替你谋算着,再过个一年半载,等咱们这生意起来,你再从老家的子侄之间挑一个忠厚的过继过来,以备以后养老送终,咱们手里有了钱,也不用看别人的白眼了。”

    周老汉用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泪花,重重地点点头,“我都听公子爷的,以后我这老头子一身一命,就都是公子爷的了。”

    常福在一旁跟周老汉打趣道:“这以后得称呼周大掌柜的了,来,我敬周掌柜一杯酒。”

    “原来就一家店,咱们还能忙得过来,可今后几十家店光凭咱们几个恐怕忙不过来吧。”张义潮却在一旁插嘴道。他本是一个武人,对这些小买卖不是太热心,只是如今无可奈何,只能寄身在凌綯处。但这些时日相处以来,他发现凌綯对河湟一带地理风物也特别熟悉,尤其说起敦煌的千佛洞更是如数家珍,仿佛亲历一样。可是河湟陷落已有百年,以凌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去过河湟的。

    而有一次在闲谈中,凌綯居然说河湟未必不能收复,这使他大吃一惊,虽然每个唐人都日夜想克复河湟,但如今大唐日渐衰微,而吐蕃国力强盛,所谓收复河湟只能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可如今凌綯却给了张义潮一个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很缥缈,但就像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张义潮有时在心里想,莫非一切都上天安排的,难道解脱河湟数十万唐人的苦难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么?

    “光靠咱们几个肯定不行,那可是六十六家店面,每天需要的进货量很大的。”凌綯端起一杯酒,跟张义潮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道,“明天就到城外去,觅个宽敞点的地方,最好靠山近水些,杀猪屠宰方便,洗涮起来也近便。每日里卤好了肉,赶一早送到城里各店铺也是来得及的。另外,今后光指望收购农家养的猪恐怕未必够用,要有合适的地方,咱们不妨建个养猪场。”

    “养猪场?”常福张大了嘴,吃惊道:“那得养多少头啊?再说一时也长不大啊,眼下几十家店每日得需要不少的猪肉啊。”

    “这里面有个时间差,能对付过去的。”凌綯想了想,慢慢道:“这几十家店面更换招牌,重新装修,都得一步步来,毕竟是免费送他们的,总不好意思催咱们吧,这样两三个月过去了。猪一般多半年出笼,除去这两三个月,中间还有四、五个月的空档期,只好远些地方收购猪了,相信长安城外这么大的地方,买几头猪总还是有的。”

    “那明天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和常福去城外走走,找找合适的地方。周老爹负责联系这些加盟商,没有全部交钱的催收一下,再联系之前的匠人,把各店需要更换的招牌量好尺寸,开始做起来;义潮在家里把卤肉做一下,料包我都配制好了,按照原来的步骤弄就行。”凌綯把活计分配停当,几人一齐答应。

    ****************

    长安自古便为龙兴之地,天下形胜,虎踞龙盘。更兼周边有泾河、渭河、沣河、涝河、潏河、滈河、浐河、灞河八条河流围城而过,人称“八水绕长安”。司马相如在《上林赋》中描写道,“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唐中宗李显也曾有诗云,“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阊阖雄里闬,城阙壮规模。”

    一大早,凌綯便和常福从附近的脚行里牵了两匹马,出了启夏门,向东南面的蓝田县方向驰去。此时已是隆冬时分,虽然还未下雪,但天气已是颇为寒冷。旁边的浐河也一改夏日的波涛汹涌,静静地如同处子一般,默默地向北流去,最后注入渭河。从远处看去,河面上升腾着一片雾气,氤氤氲氲,仿佛仙境。远处的秦岭山势连绵起伏,蜿蜿蜒蜒直到天边,山上的松柏虽没有了夏日的青翠,却依旧傲然挺立,仿佛给秦岭披上了一身仓青色的战甲。

    或许是这副躯壳留存的肌肉记忆,凌綯对于骑马并没有生疏感,随着马儿的奔跑在马背上起起伏伏,倒觉得十分惬意。顺着沣河的左岸二人任由马儿慢慢跑着,路上偶有几个行人出现,或走或赶着车,与他们反向而过。

    路边的田野中不时出现一行行的野草一样的东西,不过要是野草的话早应该枯黄了,凌綯放慢马速,他认出了那应该是冬小麦。在他的记忆中,唐时北方的粮食还是以粟为主,不过小麦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种植了。长安郊外的农业开发得还是比较早的,基本上所有的平地都被开垦成了农田。

    马儿奔跑了大约多半个时辰,行了约莫三、四十里地,眼看来到了秦岭脚下,前方不远闪现出一个小村庄来,凌綯便勒住丝缰,让马慢慢走着。这个地方比较符合他的需要——靠山近水、离长安也不算太远,在唐朝还没有出现“饲料”这种东西,无论是猪、马、牛、羊,唯一的食物来源只能是各种野草。在山脚下,可以很顺利解决养猪场的原料来源;而沣河一年四季充足的水量,也能满足无论是喂猪亦或是肉食加工中对水的需要。

    二人下得马来,凌綯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常福牵着,二人走进村内。正巧,迎面走来一个老汉,看年纪得有快七十的样子,须发皆白,背着一个荆条编成的筐,手里拿着粪叉子,神态倒很悠闲,似是在拾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