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就是这个主意，”凌綯一本正经说道，“你既吃着好，想必别人吃着也不错，而且现在长安城里还没有这么做的，也没有人跟咱们抢生意，开个卤味店生意一定能火。”对这一点凌綯还是有信心的，甭说大唐了，即使在后世，以现代人刁钻的口味来说，各种卤味店仍然层出不穷，生意火爆。而且唐朝人对猪肉不是太感兴趣，尤其是下水，大都扔掉，这样的话采购原料的价格一定会很低，有利于控制成本。

    “我看不行，”一旁的秋香终于忍无可忍，出言准备阻止主仆二人伟大的创业计划，“少爷留在长安是准备明年的春闱的，哪里有时间能干这些事，再说就算老爷贬官了，少爷可还是少爷，舞弄这些腌臜事，传出去名声可不大好听。”

    在秋香看来，少爷就应该有少爷的觉悟，即使不读书会文考科举，也应该吃喝嫖赌逛青楼，这才是纨绔们正确的打开方式，虽说如今自家少爷落魄了，但还是个少爷的身子，因此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去干卖熟食这样看起来很不雅的事情。

    对于小秋香的心思，凌綯看得很明白，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他天生就没有对于地位身份有高低贵贱这样的认知，本来以为可以“躺平”地过完这一世，但既然天有不测风云，已然如今这般田地了，那也无所谓，从头做起就可以了。反正人人都有一双手，致富只能靠自己。

    想了想，凌綯道：“我们做这个也是权宜之计，当然不是要一辈子卖卤肉了。一旦生意正式运行，自有人来打理一切，我们就负责收钱就行了。”沉吟了一下，又道：“少爷我总归是要考进士的，不过学习总有一个过程嘛，前几天我还收了两个徒弟，很有才学的，回头一起论论文章。”忽而想起了温庭筠和李商隐，这几日家中遭变，也无暇通知他们，再说自己如今也是这般光景，不知道这俩王八蛋还能不能认自己这个师父。

    常福也在一旁凑趣，对秋香道：“那温公子和李公子的才学你是知道的吧，长安城中也是数得上的青年才俊，可是却也非常佩服少爷的学问，说少爷做的那首什么‘一剪没’好得不得了，直要拜少爷作师父呢。”

    听常福提起《一剪梅》，凌綯又想起鱼幼薇那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转头问秋香道：“你可看见我从府里带来的那轴画？这么长的。”边说边用手比划。

    秋香冷冷道：“少爷说的可是画里有个大美人，旁边有条小舟的？”

    “对，对，对，”凌綯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发急问道：“我记得放在案上了，怎地却看不到了。”

    “我以为没用，做饭时当柴火烧了。”秋香冷笑道，“可不知道却是少爷的心肝宝贝。”

    “烧了？”凌綯跳将起来，“烧了可如何是好。”

    看凌綯真的着急了，秋香不敢再玩笑，起身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一轴画，扔到凌綯的怀里，道：“少爷看看可是这幅画，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烧了啊，就跟少爷开个小玩笑，看少爷急成这个样子，却不知道这画里的美人是哪府的千金啊？”

    凌綯打开画卷，见完好无恙，才长出一口气，转眼看到秋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方明白被秋香捉弄了，讪讪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一个朋友的东西，早晚要还回去的，丢了就不合适了。”心想这女人果然个个都是会吃醋的，轻易不能招惹。又寻思自己确实没有纨绔的潜质，这才短短几天，这小丫头已然完全不害怕自己了，还竟然学会发小脾气了，唉，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正准备岔开话头，却不妨常福在一旁接茬道：“这不是哪府的千金，这可是叠翠楼头牌清悺人鱼幼薇的画，少爷一见这画，当时诗兴大发，立刻就作了那首‘一剪没’出来，当时那鱼姑娘就震惊了，后来就把这画送给少爷了呢......”那常福只顾口沫横飞地白活着，却没看见凌綯一旁拼命地对他使眼色。

    “却原来是当红的清悺人啊，”秋香冷笑道：“难怪少爷宝贝似得从府里带了来，我可得给少爷收好了，省哪天那什么鱼姑娘虾姑娘的过来看不见可得伤心了。”

    凌綯心里只叹气，碰上猪队友没有办法啊。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对常福说：“你一会儿去趟周老汉那里，把十贯钱给他送过去，写好文书，让他依照我的吩咐重新把店再整修一遍。一定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要怕花钱。”顿了顿又道：“送完钱，你再去城外跑一趟，找找哪里的屠户经常杀猪的，看看每日的猪头猪蹄什么的还有猪下水能有多少，价钱几何，再问问能不能送过来，你之前买过的，路还熟悉些。”

    常福答应一声，紧着把饭扒拉完，从秋香那里接过钱来，飞快地跑出去了。

    看常福走了，凌綯也站起身来，对秋香道：“我也出去一趟，去西市上逛逛，你有什么要我买回来的没？”

    见秋香装做没听见，凌綯便不再言语，心想这丫头渐渐岁数大了，已有了知觉，恐怕一颗春心早已萌动，到底以后是打发了呢，还是自己收了房呢？又想起《红楼梦》里晴雯说的那句话，“早知道担了虚名，也就该早打些正经主意了”。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信步出了院子，迤逦奔西市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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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西市位于延寿坊西面，足足占了两个坊面积的大小，坊中有两条横道和两条竖街，形成一个“井”字型结构，同时也把坊区分成九块。

    凌綯从西市的东南门走了进去，发现西市有点像后世的大型批发市场，买卖铺户按照商品不同的类别处在不同的区域，有卖粮食的、卖布匹丝绸、卖日用百货等等，不一而足，反正是只要人们用得着的东西，西市就都有卖的。此时刚过巳时，正是一天中市场最忙碌的时候，因此人流涌动、摩肩接踵。

    找人问明白了铁匠铺子的位置所在，凌綯便直奔西市东北角而去，卤肉是肯定要用锅的，之前打的两口锅都扔在原来的府中，未曾带出来，只好再找王老七打上一口。

    来到王老七的铁匠铺前，只见他正在跟徒弟不知在敲打一个什么物事，王老七用小锤领着徒弟的大锤，“叮叮当当”你来我往，声音却煞是好听。

    王老七抬头看见凌綯，楞了一下，忽而又想起什么，赶紧放下小锤，走上两步对凌綯躬身道：“这莫不是凌公子吗，今日为何却来此，莫不是有什么需要小老儿效劳的吗？”

    凌綯却也不废话，对王老七道：“还记得之前你给我打的那两口锅吗？依着原来的样子再打两口。”王老七点头应诺，凌綯道：“越快越好，打完之后给我送到永安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