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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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

    别看是天快黑了,田间地头里依然热闹得很,因为天气的原因,大家都默契的选择傍晚出来劳作,把谷子割好放一堆一堆的,明早趁月亮没醒之前出门,踩着月光出门凉爽又有干劲,头条傍晚割好的稻谷刚好打完,太阳也刚好发挥出它的全部“功力”,下午休息,傍晚再战,田多的人家,这样来回个六七天,田少的像袁秀家,两三天就搞得定!

    人多的很地方免不了口杂

    “也,姜家小子又来了所?前头帮栽秧后头帮打谷,你嘞哈一条龙服务可以哟一!这一套整得齐全”

    说话的人是袁秀隔壁田的农妇,上回栽秧的时候夏大珍介绍过,农妇抬头休息的空隙,看到扛着办抖,走在田坎最前面的姜承才,嘴碎的说着

    袁秀干活动作快利索,夏大珍她们到的时候,袁秀已经割好一大片稻谷,放得有十来堆的样子,姜承才扛着办抖(打谷子用的东西),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担箩兜的夏大珍和牵着袁海军走田坎的袁慧,袁文贵只从那年回来后,身体遭受了不小的创伤,下力和受累的活几乎都干不了,在家里当起了“煮夫”,屋外袁秀成了这个家主力军,家里的条件只够供一个人上学,袁慧为了让袁海军读书,小学毕业就辍了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能力的看得到,会哭的有糖吃,袁慧生在中间在这个家里,既没有承担起一家重担的能力,也没有会哭要糖得能力,她就像一个小透明一样,默默的为这个家付出着

    夏大珍打了笑,转就语,没回答她的话,把问题丢给了她

    “张大嫂动作还快也,一哈儿时间半块田都搞完了,张大哥农忙时节又没回来帮忙麦?”

    “嘿……嘿嘿……”农妇被揶揄到,干笑了两声,低头干活没再说话,家家屋里有本“经”,她家屋头嘞本“被男人抛弃的怨妇”成天嘴碎的说着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三天后张承友回去了,袁文贵去送的他,他们在路上边走边聊着什么,袁文贵不时的摇摇头叹口气……

    送走了两步承才,袁文贵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就等着他回来开饭了。

    袁文贵坐上桌给自己到了瓶子盖盖的酒,一口喝完“吧唧”了哈嘴说到

    “他屋大嫂说是今年怀了三的一个,这胎不是啷个稳,嘞的都是养着的没下地干活,少了一个劳动力,他嘞的还是来帮我们做了几天,袁秀你既然不同意,过两天我们一路去他家把嘞份情还了,好说好散免得别个在背后说闲话。”

    “我又没喊他来,是他自己个人愿意来的,再说他来老,你们也可以让他个人回去,啥子原因没让他走,你们个人心头明白,情我可以去还但是老汉……”

    袁秀放下筷子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袁文贵

    “嘞种事情没得下回老……”

    说完,碗也放下,去了灶屋,她做事利索,做人也一样,既然不愿意拖拖拉拉,就快刀斩乱麻,也不愿欠别人啥子,她承了这几天的“情”由她自己还回去,也无可厚非,但她不愿意被牵着鼻头走,所以把丑话说在了明面上

    过了两天,袁文贵天还没亮,鸡鸣头次就带着袁秀出了门,走到供销社卖了点“礼”就朝着大路差不多走了得有一个半小时左右,下了长坡看见了有点熟悉的房子,这是袁秀第二次去姜承才家,第一次去的时候跟着张清英因为不晓得路,总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这一次却感觉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样

    他们在马路边的大队公房外,见到了姜承才的老汉,袁秀低着头听着俩老头的所谓“好久不见”!

    “走,袁老弟,莫站到路边说话,到屋头去说,他妈在屋头都已经煮好饭老,走走走……先把饭吃老再说”

    终于寒暄完了,姜承才他老汉带着袁文贵他们,往公房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走去,来到一个大坝子里,坝子中间有几步梯坎,梯坎上去是街沿,街沿上边是一双扇大木门,大门进去是一间很大的堂屋,堂屋中间供奉着:天地君亲师。堂屋右手边一间卧房,左手边两间卧房,厨房和猪圈屋都在街沿的另一边,袁秀没去看过,走别人家她也没有到处盯的习惯!

    来到堂屋,张大发给他们一人到了碗水,站到街沿边喊:

    “袁老弟他们过来了,去把承琼他们喊回来先吃饭!

    姜家人多地也多,虽然分了家,农忙时节一大家人,依然像以前一样,集体在姜家老房子吃饭,劳动力拧成一股绳,做事齐心,大队上的人都说姜永发教育有方,其他人家屋的儿子分了家,就像仇人一样,计较着那一亩三分田,姜永发家从未有这种事发生过,在他这里分家只是分开生活,而不是分离人心,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嗯,要得!”那头灶屋的人答应着

    姜承才听到说袁秀来老,几乎是跑着回来的

    “爸!袁叔叔你……来,来了呀?”

    到屋后,袁秀还是看也没看他,他嘴角突然吊着笑了下……不易察觉的……

    吃完早饭后,袁秀跟着她们一起下了田,姜永发说啥子也不让袁文贵下田里去。

    柳香挺着大肚,在一旁劝和到

    “要得,袁叔叔,你逗在屋头陪老汉说哈话,外头有他们年轻人,没得我们嘞些长辈在,他们干活还快些……”

    “你们聊到起,我把碗收进去洗老,再给你们炒一盘下酒的花生米来”柳香边收碗边说到

    袁文贵是有酒逗走不动路的人,这一喝就是一上午,到袁秀他们从田里回来的时候,袁文贵已经躺在大队公房的床上呼呼大睡。

    袁秀回来没看见袁文贵,就问准备碗筷的柳香

    “柳姐姐,我爸呢?去哪里老”

    “你爸和家公喝醉老,他们在下面大队公房休息,你歇一会儿等哈逗可以吃饭老”

    袁秀坐在街沿边,答应了声“哦”,不是说还有个姜家还有三嫂,啷个没见人呢,“哼”袁秀轻斥出声,别个屋头的事有她啥子相干的,闲得无聊

    柳香进灶屋,看到李思清和张承友挨头接耳说着啥子,见她一进来,两人就没再说话

    姜承才抬手拍了他妈的肩膀

    “我先出去,妈你记到哈”转头跟柳香说“大嫂辛苦老”

    吃完午饭,柳香收碗进灶屋时,李思清看着她说,

    “你去二妈哪里,她哪里说是还有上次朱倩稳胎没用完的中药,你去拿过来熬起来吃吃看。

    柳香顿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从她嫁过来李思清何时这样为她考虑过,莫非变了身换了魂?

    “好,我洗完了碗就过去”

    柳香拉起袖子就要过来洗碗,李思清拉了她一把,柳香一个踉跄

    “现在逗去,我来洗,现在去拿过来下午熬起来。晚上可以吃一道看看”

    柳香觉得老婆子今天有点不对头,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当她是良心发现来的,放下袖子就出去了。

    “承量,承才,你们两个去公房下面守到起,你爸喝醉老,你大哥下午有事,吃完饭逗出去老,等哈大队上的人来公房办事,下面一个人都没得”

    李思清站在堂屋街沿朝屋里的人说着

    姜承量和姜承才听到了话,都看了眼袁秀

    “你们去忙你们的,不用管我,等哈我老汉酒醒老,我逗该回去老”

    姜承才起身拉起姜承量逗走老

    “走,三哥我们下去”

    “但是……袁……袁家妹……妹子……还在这……”

    张承忠被张承友连拉带拽的,说话都说不清楚。

    因着天气的原因和早上又起来得很早,加上又干了早上的活,到别人屋头帮忙倒是不用想到下一步该干啥,袁秀这会儿倒是打起了瞌睡来。

    “去屋里睡哈哈,妹仔,等哈你老汉醒老我喊你,早上把你累到起老”

    李思清洗完碗走过来,拉着袁秀就往她睡觉的那个屋走,袁秀本来想拒绝,逗在桌子上趴一会儿,但是自己哈欠连天实在是累,就跟着进去了。

    稍晚一姜承才蹑手蹑脚的进了袁秀睡的那间屋,接着门外响起了锁门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激烈的叫骂声混合着打斗的声音,还有各种东西摔地的声音和撞门的声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渐渐轻了,后面甚至没有了,连哭声都没有…………

    柳香手里提了包东西走了回来,看见李思清坐在街沿边打瞌睡,觉得不对劲,就从灶屋的小门那边溜进了堂屋,看到她和老汉那个屋的门上了锁,里面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心到糟了,这种情形不用亲耳听更用不着亲眼看,就晓得发生老啥子事,她没想到的是这书没念过一天的老婆子,做起事来如此的不顾后果,看着慈眉善目却不想能心狠到如此地步!为她的小儿子尽做局得如此周祥,想方设法的去摧毁人家女娃子的清白!柳香简直不敢相信,连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哆嗦起来。

    她本想转身一走了之,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头,如果这件事被袁家闹大,那么承琼和家公的前途就会尽毁,甚至还可能会波及到张建国和张会。柳香想到这里,肚子传来一丝疼痛感,但她却没在意。这老婆子心太狠了,尽然连自己的男人和儿都不放过,不行!在袁家把事情闹大之前,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带来的伤害减到最低!于是她马山转身从后杨沟溜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柳香带着满脸怒气的姜永远回来了

    走到坝子里看到还在打瞌睡的李思清,姜永发走上去,逗是一脚踹过去……

    李思清还没清醒过来,往街沿上倒去

    “你一天卡饱老在屋头干你妈些啥子鬼事?你是疯老?还是癫老?跟老子把门打开!”

    转头对柳香说:“你先到屋头去看一哈有啥子事没得的”喊那个龟儿子给老子滚出来跪到”

    李思清还没回过神,又是一脚

    “嗯……你听到没得,老子喊你去开门,你信不信老子两脚踢死你……”

    李思清这才赶紧拿起裤腰带上的钥匙去开了门。门一打开张承友就钻了出来,柳香进去后就把门反锁上了,饶是经过人事的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她走过去扯过被子,遮住床上那人的身体和身体下的“颜色”。外面的打骂声和哭泣声没有停止!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这时柳香肚子又痛了一下,她还是忍着走了过去,坐在了床上那人的身边,抬手帮她把衣服扣好,把乱在脸上的头发给她往两边理了一下,此刻连眼珠都没转动的袁秀,硬是把自己的眼睛生生逼得通红,不让那泪流下来。

    “我不晓得该啷个说,也不晓得该啷个劝你,如果你现在,在听我说话呢,我可以给你几个建议,你现在不想说话,要是你想听的话可以给我眨个眼”

    柳香不晓得是不是袁秀的眼泪实在包不住了,还是真的想听,总之她眨了下眼,两行泪流进了耳朵里。

    “事情到老嘞个地步,你可以有三种选择”柳香看着躺在床上得人,心生怜悯之心,但她必须快速做出抉择

    “第一,事情过后你自己想不开可以寻死,让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第二,把事情闹大,让姜家给你个交代,但是你的清白就会尽毁,你爸妈以及你的家人也会终身被别人戳脊梁骨!第三,还是让姜家给你个交代,但是你要想清楚是要什么样的交代?换句话说……”

    柳香捏成拳头的手,出卖了她冷静的表情

    ““你”……可以用今天的事情替你家换取什么?什么样的“交代”可以解开你家现在的困境!简单的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取决于你,想给你家带去得是好的还是坏的……我言尽于此,至于听或不听你自己想清楚。说完柳香伸手过去拍了拍袁秀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就起身去了外面

    等了一会儿,袁秀起身坐了起来,屋外的打骂声还没有停止,她抬手擦干脸边的泪,柳香这个女人说得没错,她现在只有这三个选择,第一,二个很明显她都不能选也不会选,那么现在只剩下第三个,而且要快刀斩乱麻的做出决定,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袁秀要的所谓“交代”只能在今天而且是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恨的人放在心里恨,该要的“交代”放在明面上要!

    她起身下床,从新绑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裤子和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莫打老!”说着仁慈的话,声音跟表情是却是一点仁慈心都没有

    屋子的人停下了手看着她

    “袁秀,你看到今天姜叔叔当着你的面打死嘞个龟儿子,给你个交代”

    姜永发说完又要开始打

    “真想要他死一刀就解决老!何必演戏给我看,他是该死你们老的也难辞其咎”

    袁秀漠然的抬起头看着张大发脸说到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要:净大米四箩筐,花生一担,礼金500,猪一头,酒水糖果配齐,一周之内送到我屋头,晚一天我都要你们家所有人前途尽毁,哪怕赔上我的命!先下聘一个月后成婚!成婚当天宴请你们大队和我们大队所有人,酒席钱你家自己掏”

    袁秀一口气说完,没看屋头任何一个人一眼,转头就走,就连她爸她也没去喊,因为他已经不配那一声“爸”了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完了,袁秀不顾家里人所有的喊声,直接取了竿子上挂着的衣服,到缸子边提了两大桶水走进洗澡房,她使劲的搓着使劲的搓着但还是很脏,洗不干净了,一瓢接一瓢的冷水从头到尾浇着,这能怪谁?怪她从头开始的心软和纵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怪姜承才口中说的,“我我我……不是故意,只是想要给你点教训,我也不想能个样子……”所以究竟是还怪谁……呵……谁也怪不着,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太过高傲,太过冷漠,太自以为是……最后既做不了那只鸟,也做不了抓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