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力道您还满意吗？”

    透过随风摇曳的彩纱间隙，可以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惬意地泡在雾气腾腾的温泉里。

    他双手搭在温泉边，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身后跪坐有两个妙龄女子，捏肩捶背伺候着。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姑娘，她撅起杏桃小嘴，趴在男人耳边，故意吹出一口兰香。

    肥胖男人也不忍耐，一把将两人拉下水池。

    伴随着女子们的一声声娇嗔，水面上溅起一朵朵浪花。

    三人兴头正盛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镇守大人，王豹到了。”

    被人这么一搅，男人也没了心思。

    “让他到书房候着。”

    “是。”

    传话的家仆听出一丝不悦，应了一声便赶忙离开。

    男人跨上温泉，展开双臂站直身子，两女子心领神会，立马起身伺候穿衣。

    小一会······他整理好着装，能看到最外面的衣裳是用金线绣出来的日出山川丽水图——

    一条河流环绕山岭，山的最上头是一轮红日，红日下方飞着两只仙鹤，这是忘川国镇级官服。

    肥胖男子名为邱衡升，现任清水镇镇守。

    “大人，您身份尊贵，为何总接见这个山野村夫呢？”身穿黄色薄纱的女子疑惑道。

    “嫦儿，是你自己好奇，还是有人让你问的？”

    邱衡升转过头，眯起的眼缝中，杀机凸现!

    唤作嫦儿的婢女先是一愣，待她反应过来后，“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整个身子止不住颤栗起来。

    “大人，嫦儿多嘴，您就饶过奴婢吧。”

    白纱女子几乎同时跪下，开口替黄纱女子求情道：

    “大人，姐姐就是一时口快，看在我姐妹两服侍您多年的份上，就饶过她吧。”

    两人匍匐在邱衡升的脚下，不断磕头，乞求怜悯。

    邱衡升冷冷俯视着脚下两人，权衡片刻后，眼中的杀意才消散下去，撇下一句：

    “若还有下次，你们清楚我的手段。”

    挥袖离去。

    劫后余生的两人，全然不顾额头上的鲜血，更加卖力地磕起响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冷汗侵湿的纱衣下，显现出一条条交错的鞭痕。

    ······

    另一边，王豹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他笔直杵在屋内，不敢走动，眼珠子上下左右滚动打量起屋内的布局。

    深褐色的绣纹家具，随处可见的精美瓷器，修剪好造型的绿植，宽长的书案，上面摆着价格不菲的文房四宝，沉香椅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旭日高升图以及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为民请命”四个字。

    王豹虽未曾蒙学识字，但常见的字还是认得几个，当他看见牌匾上的四个字时，眼中少了几分惧色，多了几分不屑。

    若是在自家里，四下无人的话，他定然忍不住啐出一口唾沫，愤愤骂上一句狗官。

    没来得及在心里多骂上几句，王豹便感受到有股气朝着这里扫过，随后消失不见。

    那是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气，远远不是他在山里猎杀几头野兽所能比拟。

    邱衡升推门而入，便看见王豹早早跪在地上，行起了礼，他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客套道：

    “哎呀，王豹兄弟，公堂之下我俩以兄弟之礼相待就好，不必如此见外才是。”

    “不敢不敢，大人贵为父母官，我怎能失了敬畏之心。”

    王豹明暗里替邱衡升做了不少事，岂能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试探？

    稍有不慎，自己便会跟其他人一样消失在世上。

    “哈哈……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本官也不必如此操劳了。”

    邱衡升背过双手，仰头大笑，朝着书案走去。

    等他走到书案前，笑声戛然而止，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咚咚咚……”

    那敲击声仿佛有了形体，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王豹捻在指间——

    稍一用力，便成肉泥。

    “既然你有敬畏之心，那我交代给你的事为何迟迟没有进展？”

    “扑通”一声。

    王山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解释道：

    “大人，这些年山岭外围的矿脉全都已经开采干净，要想继续开采灵矿，就得进入山岭深处。

    前些日子，我也曾试着带人偷摸进去，结果死伤一片，那里盘踞着山主，绝非是我们猎户所能匹敌的啊。”

    王豹又惧又屈，憋红了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所幸，见到王豹这般失态，邱衡升也觉得，这件事并非几个村庄的猎户可以解决，逼迫他们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毫无意义，只会拖延事情的进度。

    况且，那处地方毒瘴遍布，还需要他带路。

    想到这，邱衡升也懒得下心思继续敲打王豹，开口道：

    “依你所说，此事也确实怪不得你。下去吧，待我想好对策，会差人唤你过来。”

    “大人明察。”

    王豹应声后，赶忙起身离开，不敢多待一刻。

    两人说话间，此前那股消失的气突然暴起，只等邱衡升下令，瞬间便要斩杀自己。

    “等等。”

    还未跨出门槛，邱衡升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

    鸡皮疙瘩瞬息间爬满了手臂，王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画面。

    “去账房拿十两银子，如何分配，你自行决定。”

    “谢大人赏赐。”

    王豹刚想跪谢，就被邱衡升不耐烦挥手打断：

    “不要重复这些无用的礼数，速速下去。”

    王豹不敢忤逆，急匆匆离开。

    小一会后，屋内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已经离开府上了。”

    声音落罢。

    一个粗壮男子凭空出现在书房中，十分诡异，一袭黑袍，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刀削过似的下巴。

    “王豹所言是否属实。”邱衡升坐下问道。

    “属实，山岭深处确有一只成了气候的虎精。”

    “你出手的话，有几成胜算？”邱衡升追问道。

    “我一人，不惜命，三成。所有驻兵与我一同围猎，约有五成。”刀疤男子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约有五成吗？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划。”邱衡升喃喃道。

    “大人，小人不解，为何不跟朝廷申请从其他镇上借兵调度？”

    “呵呵······官场凶险，比起战场也不遑多让，每一个都是敌人。你想上位，就得有人挪位。自从彼岸平原战役结束，各国间微妙的平衡已经打破，每个国家都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军事力量，伺机吞并他国壮大自己。

    如此惨烈的趋势下，国都早就暗流涌动，谁能拿出强国的政绩，谁就能往上走。我若是申请借兵，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警觉，我苦心经营的成果也会引来争夺，只怕那时，我们再也无法回到国都，只能永远待在这穷乡僻壤了。”

    邱衡升脸上涌现出一丝落寞，黑袍男子也识趣地没有开口。

    良久，邱衡升问道：

    “那边进展如何了？”

    “不顺利，他一直跟我追加素材，说是......”黑袍男子说到最后没了声音。

    “说了什么？”

    邱衡升皱起眉头。

    “他说成人骨骼经脉大多不可逆，变量太少，无法提供有效的数据，需要一批......”黑袍男子不忍说下去。

    “需要什么？别再让我问第二遍。”邱衡升愈发不悦，愠怒道。

    “需要一批......六岁至十岁的孩子。”

    饶是邱衡升这般人，此刻也宛如一尊木雕顿住许久。

    “影侍，牢里的死囚还有多少？”

    “大人，那些死囚大多没到死期，长期以往，只怕激起民愤。”

    “哼，不过是些奸淫掳掠，烧杀抢夺之辈，能给他们家人留下全尸，就已是朝廷开恩了。”

    “那是否给他一批孩子？”影侍试探性问道。

    ……

    邱衡升沉思近半炷香，而后脸上横肉一震，长吁一口气说道：

    “龙山县来了很多逃荒的灾民，你去一趟，此事仅限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等影侍回话，邱衡升又紧接着低沉道：

    “记住，为了忘川，为了保住这个国家，所有人都必须毫无保留的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辅佐国君成就一统九州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