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世世代代生活在山里的猎户，流传着一个历史悠久的试炼，谁能从山岭深处的古潭取得一瓢水，谁就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成为所有猎人的牙。

    古潭没有名字，只知道那水很神奇，人若喝下，便能发生脱胎换骨的蜕变，筋骨不仅变得更加强横，还可以打通周身窍孔，感受到天地间无所不在的灵气。

    只是。

    这潭水固然神奇，但试炼更为残酷，不光要穿过毒虫猛兽的密林，还需得到山中之主的承认。

    在猎人几百年的历史里，唯有三人完成了试炼，吴啸岳便是其中之一。

    慢慢地，这种十死无生的传统，也渐渐被猎人们所摒弃，不再成为牙的必经试炼。

    此刻。

    吴啸岳已经走进山岭深处，虽然左腿有了伤残，但动作丝毫不见迟缓，他单手抓住树枝，双脚踏上树干，在林中上蹿下跳，行云流水，活脱脱的一只灵猴。

    “挞”

    忽然，吴啸岳从树上跳下，脚踩在枯叶高高堆起的地面，额头上冒出几滴汗珠，如临大敌。

    无数次生死相搏的经验告诉他，那里，是死亡的味道。

    他绷紧神经，不敢大意，左手从箭袋里抽出一只铁箭，咬在嘴间，而后取下背上的破石弓，竖放身前，撑开全身窍孔，双目紧紧盯向寂静无声的灌木丛。

    “咻”

    一条粗长的黑影从灌木丛中爆射出来，吴啸岳双腿发力，堪堪避过，跳上五米高的树枝，顾不得左脚膝盖传来的刺痛，左手持弓，咬住铁箭，搭上弓弦，拉开弓身，整个身子仿佛与树枝连成一体，浑然天成，没有一点晃动。

    黑影一击不成，迅速转过粗长的身子，缠绕上树干，竟是一条水桶大小的黑蟒，它吐着蛇芯，瞳孔露出凶光，整个蛇身再度弹射出去，

    “糟糕，来不及出箭。”

    那黑蟒虽然身躯粗长，但动作犹如闪电，让吴啸岳不得不跳向另一处树枝，暂避锋芒。

    他身体残缺，出箭实在太过拖沓，根本抓不到空隙反击。

    见两次击杀不成，那巨蟒野性大起，张开蛇口嘶吼，早已开了灵智的它，知道眼见人类借助树木躲避，索性用巨尾一圈横扫。

    “哗啦”

    这股力量如此强横，竟能将那一片片古树拦腰截断。

    吴啸岳没了自足之地，只能跳下地面。

    不等他站稳身形，黑蟒又从高处的树干上直直俯冲下来，张开血盆大口，打算一鼓作气将眼前人类吞进肚中，

    生死存亡间，吴啸岳把手中的弓箭丢在一旁，举起左手死死钳住蛇颈。

    “嘭”

    一道闷沉的碰撞声响起。

    一人一蛇周身爆发出一股气劲，将地上枯叶震的粉碎。

    “什么？该死的人类居然已经通窍期圆满，摸到了练气的门槛。”

    那黑蟒不知何时踏入了修行大道，居然能腹吐人语，早已不再是凡物。

    吴啸岳没有吃惊，他多年前就已经知晓山岭深处的秘密。

    黑蟒失去耐心，它不想再和眼前的人类纠缠下去，继续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扭转身子，借助周身惯性将吴啸岳弹开，随后张开血口，朝上空嘶鸣，一道道声波犹如涟漪，朝着山岭深处扩散。

    “嗷”

    百兽齐鸣。

    大地震颤。

    所有山兽朝着这里奔来，才不过一会，就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野兽。

    有豹子，山猪，羚羊，巨鹰，白鹤······原本以彼此为食的它们，此刻站在同一阵线，齐齐露出凶光，发出阵阵低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类剥皮抽筋。

    不等黑蟒发令，所有山兽一拥而上。

    且不说吴啸岳已是残躯，就算他全盛状态，也断然不可能对抗这群山的愤怒。

    左躲右闪间，身上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就在他跳起躲避一只豹子的扑咬时，一只水牛般大小的巨鹰一爪将他砸向下方，炸出一道浅坑，

    吴啸岳挣扎爬起，吐出一口鲜血，众兽看到机会，纷纷亮出獠牙利爪，朝他杀去，誓要将他撕咬成肉沫。

    眼看吴啸岳就要惨死，一条兽牙项坠从胸前露出，所有山兽硬生生地制住身子，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有杀意。

    黑蟒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吃了一惊，再度腹吐人语：

    “王的气息？”

    突然，它似乎想起什么，惊讶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人类。”

    “嗷”

    不等吴啸岳回答，一道虎啸声响彻整个山岭，震得碎石从山间滚落。

    “带他来见我。”

    只听见那虎啸声掺杂着人语，朝着众兽发号施令。

    “该死的人类，暂且让你多活一会。”

    那黑蟒灵智之高，与人类已无差别，蛇瞳中分明有了情感，能感觉到咬牙切齿的滔天恨意。

    随后，它用兽语跟巨鹰沟通，让它抓住吴啸岳的腰肢，朝着山岭更深处飞去。

    众兽纷纷跟上，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仿佛是大山在哭泣。

    ·······

    山岭的最深处。

    一汪幽潭，立于山谷空旷的最低处，周围长满奇花异草，枝叶沾满白露，赫然可以看到几抹红色，那是吴啸岳苦苦寻找的滴血藤。

    原本，这种藤蔓在山岭并不少见，但不知道发生何种变故，使得它几乎绝迹林间。

    幽潭旁，硕大的雪白如同一座山丘，只有抬头仰望才能看清它的全貌，那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白虎，额头上的王字无不彰显出它的霸气。

    白虎身后，还有一头刚刚断奶的幼虎，但不知为何，没有看到它的母亲。

    “王，人已经带到。”

    巨鹰将吴啸岳从低空中丢下，黑蟒率领众山兽来到白虎面前，匍匐在地，参拜着它们的王，这山岭唯一的王。

    “人类，你现在的这幅身躯真是丑陋。”白虎口吐人言嘲道。

    吴啸岳从地上爬起，嘴里咳出血沫。

    “咳咳·······好久不见，山主。”

    “人类，你没有资格叫我山主，我已不再承认你们猎人是大山的一份子。”

    吴啸岳打开灵觉，感受到原本灵力浓郁的古潭，现在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灵气，不禁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

    “吼”一声虎啸夹杂着杀机，朝着吴啸岳席卷而来。

    本就强弩之末的他，再度被震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人类的无耻吗？你居然还敢一脸无辜的问我？恩将仇报的猎人一族，我给予你们试炼，助你们感受天地灵气，承认你们是大山的子民，可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杀我族人，毁我灵脉，让这山中的所有生灵，再也开不了灵智。”

    “怎么会？”吴啸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人类，忘恩负义的东西，该死。”

    白虎掌中凝练起一道风刃，发出嗡嗡作响的怪声，锋利无比。

    吴啸岳顾不上脸上的刺痛，急忙解释：

    “我参军七年，早已不是牙，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虎杀气渐渐散去。

    “人类，我并什么相信你？”

    吴啸岳苦笑道：

    “如今我这幅残躯，还不能证明我说的话吗？”

    “王，人类狡诈擅欺，不能相信，让我一口吞了他。”

    黑蟒早就不想再听到眼前人类的喋喋不休，它腾起蛇躯，打算将吴啸岳一口吞下。

    “住口，人类无信，但我不能。”

    那黑蟒被一股力量定住，生生滞在空中。

    “说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谢谢，”

    “哼，无需谢我，你既已完成试炼，我便答应你一个请求，这不过是与你们先祖的一个约定罢了。”

    “我需要滴血藤。”

    “黑蛇，去取。”

    “王。”黑蟒焦急道。

    “我说了，去取。”

    “谢谢。”

    “人类，你我再无纠葛，去转告外面，我们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吴啸岳顿住，只能扯下兽牙吊坠，恭恭敬敬地放在白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