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风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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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颂·那就如此!

    那就如此短暂的清醒,间接性的诈尸。

    这想法在一个现充脑海里冒出是奇怪的,但如果是一个瘸子矮子加胖子,那只能是非常恰当了。

    然而现实酷爱反差,忧郁者大多不丑,身穿蓝色睡衣,脸色略显惨白的年轻人,他止是眼里少了一份青春该有的激情,同时眼皮遮挡着部分瞳孔。

    “哈啊,好困啊~”陈幼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这时环顾四周的视野,毋庸讳言,很有困顿的感觉,加上颇具凌乱感的发型,装饰额头的眼罩。

    他眼里正有书桌边的一台电脑,衣柜旁的挂墙电视,衣架上的一团耳机,床头柜表乱七八糟杂物中的智能板砖,轮椅则被他眼神转移间一一扑空。

    虽然科技造物非常诱人,但他委实没心情了。

    因为大概有一点是他与正常人的共性,那就是早晨第一时间醒来,要不上厕所会憋得慌。

    卫生间,卫生间,卫生间……陈幼安艰难地挺直了腰杆,紧咬牙关并时双手支撑身体,随即膝盖两边纷纷一软,整个躯干倒在了冷硬的瓷砖上。

    没错,这是违背客观事实,意气用事的下场。

    陈幼安这时瞪大眼眸,一脸凶神恶煞,紧接着使脖颈动脉开始收紧,肩胛带动手臂用劲。

    估计是他左颧骨疼的原因,现在双面颊发出了与常态不相符的轻微抖动,而那直勾勾的眼神,其实是你无可奈何我后(指腿),无能狂怒的意思。

    陈幼安立刻爬起来,脊椎骨丝毫不敢放松。

    “咔嚓,咔嚓。”脊背响应了几声后,他抓住有些相对过高的床垫,恶狠狠的大眼睛四处乱飞。

    内心的怯懦,通过外在的刚强获得了一个泄洪口,实际上他自己明白这不是能够武装身心的情绪,但有些时候身体与个人都不愿被理智控制。

    在这昏沉房内,太阳光泰半被黄色窗帘遮蔽。

    一对深褐色眼眸长泛着漆黑色调,冷淡的睡衣和黑色长裤正为他抵御凉风。

    三山市中亭小区中,今日是周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复活,但陈幼安早就因为自己的怪脾气,糟蹋了接下来至少十二小时的好心情。

    果然,整个客厅里没有一丝声响。

    谁都可以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陈幼安究竟是爹生妈养的人类,在推着黑暗前行时他不瞎。

    甚至他是心知肚明的,作为一个六门科目全挂掉的学生,自己用亲身实践获得了一个没用经验,也就是在坚持自甘堕落的路上,休学是必然事件。

    毕业还是肄业,这是一个问题。

    陈幼安感觉他很豁的出去,卷的时候卷,摆烂的时候又摆,结果脸大了,体重增多,人躺废了。

    或许会找不到工作的他,严丝合缝的坐在轮椅垫子上,他现在其实只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该怎么赚钱,该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纳税人?

    兴许这样才能用截肢机会换站起来的可能。

    拥有一个戒酒失败,戒烟失败,戒出轨失败的有钱亲爹,实际上动手术的费用他并不缺。

    可这样又怎么给数年如一日身兼数职,每天从早忙到晚,控制欲和认真程度都非常高的母亲解释,为什么自己最终还是那么不知好歹?

    陈幼安心态正不了,也缺少狠劲,干劲。

    这里,他其实胸腔已经开始发闷,但距离飙出无用的眼泪,貌似还为时尚早一些。

    不需放屁了,陈幼安虽然不相信什么有心人,天不负,可是为了亲人,即便很烦吃药和走动,甚至是现在这种无异于软禁的情况。

    但就且看最后如何站起来吧!

    有时候他会给自己心里打气,会在推开挡在厨房前的玻璃门时,看着贴有纸条的砂锅苦笑。

    “唉,我又不是痴呆了。”陈幼安呢喃道,然后浪费力气推着车轮,平视着安装有电磁炉和加热器的光滑桌面,随手掀开了黑色陶瓷锅的盖子。

    明明只是一堆碳水化合物,还要讲究。

    陈幼安数了数品种,他只认清楚了莲子、红枣和绿豆,还有一些应该是小菜一样的玩意儿。

    不是很确定,反正他不会整个端过去,顶多从墙壁上的置物架拿一个碗和勺子,盛好了端到冰箱附近的小餐桌就行,或者直接放在轮椅车上吃。

    反正没人在家,他爱咋地就咋地。

    而且也没啥事,粥这种东西呼噜呼噜两下就喝完了,他这行动不方便的,续碗要本着就近原则。

    “叮铃~叮铃~”差不多他吃饱喝足的时候,陈幼安突然听到有人来了的动静,心理其实不大高兴……这不摆明欺负他没那么轻松看到猫眼么。

    这时母亲不可能回家,而按昨天那通电话……

    其实,陈幼安要是极致的自信和得意一下,真敢推测,不收敛一点,貌似应该只能是原女友了。

    不过这年头,不说别人了,他自己都是重利轻别离的,年前他才断的腿,年后其实就跟分手没两样,但总不至于今年都到头了,才跑来闹不痛快。

    当然了,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陈幼安高中就跟女友有分歧了,曾经有一天,两个人就对未来,在一家咖啡厅里进行了讨论。

    结果肯定是不欢而散的,一个野心勃勃想去大城市发展,一个随遇而安只想待在自家附近工作,谈不上谁对谁错,是立场问题而已。

    但陈幼安要是心里没一点怨言,那是假的。

    可要是但凡养病期间,有几个狐朋狗友来试探一下,他现在都有勇气骂这“坏”女人一顿。

    为了避免一会儿独自一个人面对尴尬,陈幼安滚着轮子来到了正门前,看着暗红色有着天然纹理的木门,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鞋柜里的新鞋。

    “那个等一下可以吗?”陈幼安扯着嗓门道。

    他赶紧穿好了些,又把金属立衣架上的黑色大衣拽下来,披在身前,顺带打理了一下发型。

    总之要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些精气神,不过在没有照镜子调整的情况下,他对于好久没晒过阳光的自己,不能说毫无信心,只能说不抱期待。

    “咔咔咔咔。”犹豫了好久,他最终打开门。

    不需要观察,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有黑眼圈了,以前虽然总是素颜朝天,但至少人不熬夜。

    不需要互相审视了,因为亲密关系下的默契,陈幼安正如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一般,他清楚她换了发型,从短发变成了长发,变得仙气飘飘。

    不需要言语了,千言万语在一刻太冗余了。

    只是这么一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却在这一刻显得非常淡漠薄冷……可能是有点异地恋的原因。

    “嗨。”陈幼安还以为对方昨天是在开玩笑,但依然准备了一晚上的草稿,不过话到嘴边,喉咙震动一快,顿时失去了所谓饱含深情的语调。

    他学不来气泡音,甚至连她名字都没叫出来。

    太久没说话了,“咳咳,你现在才知道,太迟了。”陈幼安清了清嗓子,笑着摆手开玩笑道。

    这时候他只剩下了谈一谈这一个念想,心理空洞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乎,甚至没有很具体的去欣赏,今天为了见他,她作了何打扮与妆容。

    主要是一件薰衣草颜色的加绒棉服。

    虽然看不见内搭,但是又直又长的双腿,怎么看都像是穿了保暖型的黑丝。

    陈幼安一挑眉头,这个角度他不能很真切,看明白对方的心情,事实上也因为紧张,到底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而没有听到女友讲的好多话。

    光顾着看个漂亮,光顾着不羞辱自己的审美。

    但她确实是变了,少了些英气桀骜,多了些无辜可怜的气质,装扮也端庄了,容貌更是淡雅。

    一听闻腰下面全是腿这种段子,以前甚至会把皮带绑在脖子上的女生,当再对陌生或不清楚底细的男人动情时,大概是已经忘了原男朋友。

    “好了,别这么心不在焉的,来点绅士风度。”

    女生笑起来还是很天真无邪的,不过,眉宇间毫无善良,虽然有些夸张,但的确如此。

    任何人有了一颗凉透的心,想要再慢慢热起来,都需要另一个人以无比狂野的执着,可惜,天底下最勇敢的人,也不敢拯救一个没价值的废物。

    “哦,真的是太突然,难得你这么早。”

    这么早,是急不可耐了吧……陈幼安认为这句话还是埋藏在心底里,不足为外人道也好。

    哪怕是一个比社会女性更清纯,比高中女生更明艳的曾经一个好朋友,或者即便是现在的好朋友,他也终究戏她不可能掏心掏肺。

    干脆一点,这样才像个人。

    “真的?不打算让我进来坐一坐吗?”她说话时很有底气,就是兔牙略显突出,好像要咬人。

    陈幼安明白就算他没有青兕般的体格,也不怕道:“是啊,逐客令,你觉得现在能有什么样的谏言,才能让我放弃这种念头。”

    对了,他本来就是打算完美的对她拒之门外。

    差不多时间了,总是要分手,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毕竟他也要自我感动的嘛。

    其实现在这种状态,恰恰是最不适合谈一谈的时候,陈幼安认为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能有多潇洒,那么实际上他就有多么小气。

    “你,眼神很对,有这个理由足够了。”

    她别过了脑袋,眼神有些躲闪,然而内心想法是什么,普通人由于不会读心术,永远不知道。

    陈幼安在想什么则很简单,自己作为一个邋遢男人,不能说身上臭气熏天,只能说确实有点发霉了,要不然按对方的性格好歹会强闯一下。

    现实总是非常残酷。

    不知道为什么,陈幼安总感觉对事情的发展趋势,当他认为是这样的时候结果往往是那样。

    如果他能够抛弃幻想,丢掉侥幸心理,不再去翻过去记忆的垃圾桶,这样无限美化他人的情况会好转一些,但至少今天他还不敢也不能。

    要潇洒一些,总之不能被一个女人嘲笑。

    陈幼安摇了摇头,现在他很想五官乱飞,也很想画一幅烟熏妆,可回归现实,他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平凡的,来自中原的老百姓,他没有权利去阻止另一个人,去追求美好生活,就像他没有办法去抗拒命运,所赋予的沉重担子。

    想的太多,容易变得内向,没人愿意接近。

    没办法,陈幼安眼神下落,如果说勇气是人类的赞歌,那么沉默一定是个人的保护伞。

    “你就甘心了吗?”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当面对话绝对比线上交流更令人气愤,因为语气和声调的变化即便是无意的,也带有一种莫名的挑衅。

    她依旧很瘦,但不是曾经那随时炸毛的朋友。

    “怎么不甘心,你看我甘不甘心?”陈幼安趁热打铁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走吧走吧。”

    说实话,他还有点期待能凭着这口气站起来,结果不动声色地握紧有软垫的金属护手,半天过去了都只听到世界在低语,不许站起来。

    可是陈幼安本来就可以站起来的。

    但自己这两条腿,哼!早被车揍得鼻青脸肿,魂不守舍了,卵蛋中的懦夫!懦夫中的卵蛋!

    “你喜欢这样,还是之前。”她像是在趾高气昂的质问,其实在阴影中,右眼也留下了点滴柔情,只是听者早已走火入魔了。

    “之前不好吗?”女子悄悄地一点点靠近他。

    陈幼安见状非常不耐烦,他可还有很多心事要自我倾诉,当即甩了甩双手道:“简长诗!走吧。”

    “我都不知道,我都不敢想,我这样的,让你照顾多久?哪里能有天天?我肯定,不要这个时候你一句我一句,会吵的,会影响我的!”

    他有些佩服此刻自己这天花板级别的语速。

    然而念在两人童年的情分上,陈幼安不会再重新去戏弄任何人,他只希望快点回归正常生活。

    “但是走吧,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一切要为了利益而让步,我不会怪你,你也休想让我记住你……你要有那样想,你就是个卑鄙的人。”

    最后,陈幼安已经接近于歇斯底里了。

    荒谬,无聊,这些没用的感情何必再继续维持下去,通通抛弃掉又如何?

    陈幼安舍不得啊,像他这样的人,就像消愁里的一句歌词,本该灿烂过一生,可是到了如今,只要还活着,一切的罪孽都是在自讨苦吃。

    现在他的心怦怦直跳,朝着远方渐渐平静。

    不,他要活着,即便卑微的蝼蚁,也要等到科技让他站起来的那一天,并且他要的是行动自如。

    当下,在整个房间没时寂静时,有风穿过了未被关闭的正门,陈幼安神色阴郁,心理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一步一步得活下去。

    自己就是要受这独一份不属于死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