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玄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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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钱钟书求美玉人哀愁,谢子衿搭讪仙子暗胁

    上回说到除夕夜里众多才子在渭水河边饮酒作诗,其中出来一个醉酒的读书人名叫于齐岩,洋洋洒洒说了两篇风花雪月的诗词来与咸阳太守钱守成的大公子钱钟书斗文采。

    那两篇诗词摆上花屏上惹得众人观瞧,纷纷赞叹其才词华美,意境风华,又一边笑着看着钱钟书的热闹,看这个富家哥儿是否能对上。

    只见这翩翩公子暗自皱眉,低头思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想出一首,于是兴高采烈张口道:“只说风花雪月又有何难?看我来吟:风流才子雪寒夜,俏丽佳人金羔楼,君不见,暖酒书生立灯火,围兴百姓绕名才,楼上看,美仙子瑶池落凡间,正得……”

    钱钟书正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忽然抬头望见心上人刘紫萱正矗立在楼上窗边举头望着明月,她身穿粉红秀丽长袍,腰间一个锦衣大蝴蝶结又可爱又不失庄严,亭亭玉立,美艳无双。

    他这一瞧却忘了接下来准备好了的诗句,竟然整个人都呆住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刘紫萱正好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蹙着眉用长袍轻轻掩住面庞转身离去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还在等待钱钟书说话,怎料他怔住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慌不择路跑下红台,推开众人直奔水楼而去。

    一众围观群主和才子们也不知如何收尾,正想看于齐岩是何意思,却不料他已醉得睡过去了。

    就这样,一场文斗草草了场,幸好又有其他才子们出来圆场,这热闹与美酒又重新继续,仿佛从来就没尴尬过一样。

    这边等到钱钟书气喘吁吁赶到楼下时却已经见两座轿子起了,他着急地便要上前去与刘紫萱打招呼,不料一个小丫鬟把他拦下,一看原来是夏儿。

    “公子,你有何事如此着急?”

    钱钟书愣了一下,随即慌忙道:“我……这……这今夜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这样快就走了,岂不可惜?”

    夏儿掩口轻笑一声:“钱公子,那你想要怎样?”

    “我……呵呵,我只是想问问老太君好。”

    夏儿点了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请公子回吧,她老人家十分好。”

    小丫头也不再说,转头便走,那钱钟书急了,忙道:“我还请问你家刘小姐好么?”

    夏儿回头打量了一眼钱钟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钱钟书立马给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那下人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三百两。

    钱钟书堆笑着说:“小小意思,请夏儿姑娘收下,聊表薄意。”

    夏儿顿时一脸嫌弃,哼道:“钱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收买我这个小丫鬟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今夜除夕,就当是贺岁红包罢!”

    夏儿冷笑一声道:“钱公子认为我刘府丫鬟也当受你钱家的红包么?”

    这话一出引得钱家下人个个怒目圆睁,纷纷为主人抱不平。

    有一下人道:“你这丫头,我家公子给你这小丫鬟红包你倒不知足,反而来讥笑,一点礼数都没的?”

    “呵呵,那又如何?你们怀的什么心意,倒要来贿赂我这小丫头么,这如此传出去你们也十分开心么?”

    “你……”

    “住口!”钱钟书急忙呵斥住家仆,心想自己的下人怎么都是写酒囊饭袋,一点情商都没有么?

    当下随即就给夏儿道歉,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刘紫萱姑娘的好。

    夏儿得了便宜,神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小姐最近心情不大好,总是在思念着一个人……”

    “是谁?”钱钟书着急问道。

    夏儿嘿嘿一笑:“钱公子,你该不会认为是你吧?”

    “啊……我这……”钱钟书顿时没了力气,但是反过来想就十分觉得这丫头毒舌,怎么好好说话都不会,对自己冷嘲热讽的?

    自己每年上门提亲都会给这丫头带点赠礼去,可是这女孩子就是不收,好像自己天生欠她的一样。

    想到这钱钟书又郁闷又生气,心想:你这丫鬟有一天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我非整死你不可。

    夏儿看着钱钟书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哈哈笑了几声转身蹦蹦跳跳离去了,那几个钱家的下人更是气不过,纷纷大骂。

    “欺人太甚,这小女孩太不懂规矩了。”

    “就是,公子,我建议我们……”

    “住口!还嫌不够丢人是吗?”钱钟书闷吼了一声,顿时吓住了几个仆人,他冷哼了一声,心想自己在哪都吃瘪,一时间心里如九转回肠一般难受。

    此时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带着几个仆人也转身走了。

    那夏儿欢欢喜喜赶上了轿子,更轻声哼唱,刘紫萱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夏儿,你刚才去哪了?”

    夏儿道:“没去哪,嘿嘿,钱公子找人家说话呢。”

    轿子里沉默了一会,冷道:“你受了他的好处了么?”

    “没……没有,绝对没有,小姐你知道夏儿不是那种人。”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连忙撇清关系。

    “若是让我知道你拿了他什么东西,哪只手拿的我就砍掉你哪只手,把你赶出刘府,卖到青楼去做娼妓,知道了么?”

    夏儿害怕地连忙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夏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

    “这是我第二次说这话,我不会说第三次,若是你还要与他说什么话,我也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烧酒。”

    夏儿惊得面无血色,惧道:“夏儿不敢了……”

    刘紫萱坐在轿子里,凝神蹙眉思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这声只有自己知道。

    想想方才自己遥望圆月,也不知那人年关之刻在哪,与谁在一起,也不知弟弟刘正卿到何处,是否将自己的发簪交与巧灵了,更不知她是否收下了……

    更重要的是,那人是否与巧灵在一处。

    唉!唉!唉!

    又叹又息,往事种种涌上眼眸,恩怨掺半如何圈揽,想必今夜又是不眠之夜了。

    愁!愁!愁!

    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于是,飞雪夜里,雍州城里灯红通明,玉人轿子已离开渭水回到刘府,只是随行了一路的哀愁。

    话分两头,且说谢子衿与倾城宫主下了天山,离了广寒宫,发誓要寻刘正卿报仇雪恨,又毕竟不知刘正卿身在何处,略一打听只听得有一路几十官兵快马回天水郡。

    两人只道是刘正卿携军士回军营了,而二人身上银钱不多,难以买得骏马,又逢除夕已至,于是在勇田县找一处客栈暂且住下,聊以过日。

    那倾城宫主连日来精神恍惚,常常夜里惊醒,如哭如泣诉说梦中恶鬼,凉儿与霜儿等婢女的冤魂与她倾诉,不觉如惊弓之鸟,心灵脆弱。

    幸得谢子衿在一旁细心照料,连着几日方才渐渐好转。

    除夕这夜,倾城宫主与谢子衿依偎在客栈床上倾诉半响,终究抵不过困倦,匆匆喂食一碗白粥便昏昏睡去。

    谢子衿叹了口气,锁好房门独自下楼准备喝杯年酒,本以为过年客栈都十分清净,不料却客人众多,门庭若市,吆喝声和划拳声欢笑声不断。

    想必是流落异乡的人都不愿独自孤寂在房里吧。

    谢子衿是喜爱热闹的人,他也愿意与这些人打些交道,但是基本座位已经占满了,而今夜他也只是想独自喝杯小酒解解连日来的辛劳,于是找了个独自坐着的人的桌台。

    他大大咧咧地坐下叫道:“有劳,拼个桌,小二,上酒。”

    “来咯您呐!”从后厨端着一盘子菜的小二上来,先给他人上好了又走到这来问道:“您要点什么酒?”

    “你们这什么最好?”

    “那当然是咱们这有名的玉冰烧啊,不温就吃凉,越凉越好吃,越凉越吃得热啊!”

    谢子衿奇怪地笑道:“竟有不需要温的酒?有意思,来一壶。”

    “好的您呐请稍候!”

    小二离开之后,不一会儿就上了,谢子衿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打量着一旁拼桌的人,刚才未仔细看只觉这人穿得红黑相配,显现出又喜庆又严肃的感觉,这下他才能细细打量她。

    这女子有着乌黑飘逸的长发,一根玉簪支起红色头冠,颜如仙湖,面如冷霜,腮似雪沙,唇若赤练,虽身披红色披纱,倒也露出两座雪肩,自胸下黑色皮衣束腰裹住直至大腿,紧致平坦,凹凸有致。

    玉臂冰肌玉洁,纤纤葱指美艳非凡,玉腿上一对墨色开领皮裤,脚上一双黑色长靴,只是双目上围着红色的缠巾,看不清全貌,但也诚然能看出来是万中无一的美人了。

    她左手桌上放着纯白的一把长剑,清澈透亮,在火红色的蜡烛灯下闪闪发亮。

    谢子衿暗忖道:“美是美,可惜是个瞎子。”

    正当他这样想正要饮酒时,那女子忽然开口了:“你在看什么?”

    谢子衿愣了一下,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你是谁?报上姓名。”

    谢子衿更奇怪了:“你能看见我?”

    “当然。”

    谢子衿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个瞎子,原来你真能看见我啊,哈哈哈……”

    女子皱了皱眉,冷道:“你身上似乎有股很强的气场,莫非你是玄教弟子吗?”

    “嗨!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太严肃了,不好玩,对了……你也知道玄教?大姐你哪儿的人呀?”

    女子心里不爽,这男人居然叫自己大姐,把自己说得也太大了,更何况无缘无故被这陌生人拉近了关系更是令她气闷。

    不过这女子也沉得住气,也不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说:“我从昆仑山而来。”

    谢子衿顿时大感兴趣:“哦!厉害厉害,原来你是从西边来的,我也曾到过那里,听说昆仑山上有一对母女长得美若天仙,只是我不曾上去过,只因那山下有一湖十分宽阔,非春夏两季难以越过,对了,你们当地人上山去过么?”

    女子微微一笑,这浅浅一笑真要美死个人了,但她也不说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谢子衿还在漫天长谈:“我听说那昆仑山上有一个宫殿,里面的宫主是出了名的母毒蛇,手段凶残狠辣,不过女儿却良善一些,只是冷冰冰不喜欢说话,这些你知道么?”

    女子皱了皱眉,不悦道:“你听谁说的?”

    “那边的村民啊,我也忘了,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他们都说那一对母女长得勾人心魄,男人看了就要心智丢失,女人看了就会被毁容,反正就是两个字:狠毒……所以我说……”

    “你见过?”

    谢子衿一愣:“啊……这,我倒没有,不过……嘿嘿嘿,我倒真想见一见。”

    女子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谢子衿嘻嘻一笑,喝一杯小酒问道:“姑娘,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把玩着手中酒杯,也不知透过眼前那块红布看见没看见,只是淡淡地说:“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

    谢子衿哈哈一笑,正要报出自己名号,但是转念一想不方便说,于是编了个名字说:“我叫谢子良,是个老实人,专做编筐的,姑娘你呢?”

    “谢子良……”女子喃喃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嘻嘻,是吗?也许我们上辈子就见过呢!姑娘,你相不相信有前世来生啊?”

    女子冷笑了一声,想了起来:“原来是你这贼子,那城门墙上明晃晃地贴着你的画像,你倒不怕死这样与人交谈。”

    她这虽然一向不喜欢朝廷,但也实在看不惯面前男子这么油腔滑调的模样,他这诨号盗圣已经是在城里恶名远昭,无数人都想拿他去领赏,上面说活着的五千两银子,死了的两千两。

    这女子虽然对银钱并无概念,但也对谢子衿并无什么好感,当下起了心思居然想杀了他好拿去换赏。

    谢子衿见这女子认出来自己,慌忙压低声音道:“好姐姐,你……你可别乱说,天下同相者甚多,我……我可不是谢子衿……”

    “哦?我说了你是谢子衿吗?”她冷笑着戏谑地面对着谢子衿,场面竟然有些暧昧。

    “你……你别乱说啊,那什么,过年好!我先走了啊……”

    谢子衿吓得立马就要开溜,正要站起身来却被女子握住左臂,奋力一拍按在桌上玉指就往腕心里打入真气,只听得谢子衿疼得高声一叫,众人望了他一眼还好谢子衿连忙捂住了脸。

    “鼻子好疼……”

    众人切了一声又自顾自喝酒聊天,女子放开了谢子衿的手胸有成竹,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却面朝着谢子衿不说话,嘴角有一丝得意的笑意。

    谢子衿翻看自己手腕,只见两条如赤练蛇一样的红线顺着自己的血筋蜿蜒,有逐渐上攀之意,谢子衿顿时大惊不止,这女子居然给自己下毒。

    “不必惊慌,只要你愿意跟我去衙门自首,我就帮你解开,不然的话,等你死了我去换两千银子其实也还可以。”

    谢子衿顿时捶足顿胸,骂道:“你这妖女,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我方才还心里说你长得美,哪知道你的蛇蝎心肠,天哪……”

    “哼!人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圣是采花大盗,临死了还居然油嘴滑舌,看来果然如此,杀了你也正好解我一快!”

    谢子衿瞪了这个美女子一眼,恨道:“你要我去衙门自首是死,杀我也是死,不若这样,你把我压去衙门,我们二一添作五你也分我两千五百两银子如何?”

    女子愣了一下:“你莫不是在说疯话?”

    谢子衿嘻嘻一笑:“不然呢?我看姐姐你这么漂亮也不像是那种恶毒的人,你就给我解了吧,五千两银子,那得多少一笔啊,你也不想到时候全城的贼都盯上你吧?”

    红衣女子只觉这谢子衿又好笑又可恨,死到临头还这么不当一回事,自己把真气打入他的体内,他若七天之内得不到医治必然暴毙而亡,不过自己也有些事要和他了解,索性就把话给讲开了。

    “你若不肯与我去也行,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你若肯回答我便照样饶了你,如何?”

    谢子衿心想里面果然有猫腻,不然一般人实际上是不会捉他去领赏的,一方面自己在江湖上都不得罪练武的人,并且都极力结交,但凡是知道一点官府脾气的人就知道这五千两不是好拿的,真正到手有五百两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现在的衙门里贪腐十分严重,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不争的事实。

    “你说你说,我要是知道绝对回答。”

    红衣女子平静地问道:“我听说你曾与广寒宫的宫主有些瓜葛,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谢子衿心中一惊,怎么突然问到凝儿身上去了,再想想最近广寒宫被摧毁的事,顿时一阵害怕,难道这女子真的是来取自己和凝儿的性命的?

    当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问一句:“你是谁?”

    谢子衿正色严肃,一改之前的放浪不羁,皱眉紧盯着这女子,脚下已然开始着力,随时准备掀桌开溜。

    红衣女子淡淡地说:“现在是我问你。”

    “你不说那我也不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面朝着谢子衿,那深红的眼围罩巾后不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竟然把谢子衿看得是心惊胆寒。

    良久,那女子缓缓开口道:“我,宁红夜。”

    谢子衿大惊失色,一时间脑内思维风暴席卷而来,毕竟不知谢子衿性命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