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市凤栖市，并不是一朝一夕挖出来的。

    不同时期挖出的不同地层，宛若多层煎饼叠在一起。

    而天路就像一根筷子，戳透煎饼层，通向地面。

    天路共有三条，建木、扶桑和若木。

    天路最中心的密闭主体，实际上是一部巨型电梯。能运送大型车辆直达地面。

    围绕着电梯，修建立交桥联通四面八方的路口。立交桥修建地非常有规律，其中留出足够的空间允许飞行器飞行。

    建木路则是最古老，最有象征意义，最短的天路。它主要用来链接地面和凤栖市雏形——防空洞。

    建木路上方，接近地面的最近一层，到处是天台，允许人们驻留。这里可是凤栖市最著名的旅游景点，行人如织。

    俯视古老的低矮防空洞，那有大灾难历史，那是人类的避难所。

    俯视各个路口，那里通向现代，那里通向繁荣。

    仰望洞穴顶部，上方则是从未踏足过的地面，是人类的故乡。只有踏足地面，才能仰望星空，仰望未来。

    可以说，在这里，人们会进行时间之旅，徒生感慨诗兴大发。无数骚人墨客的字迹，留在洞壁、桌椅、柱子、植物一切可以刻字涂鸦的地方。更多的还是字迹歪歪扭扭毫无营养的“某某某到此一游。”

    李玄和陈三仔这对出身贫民窟，立志成为武者的兄弟，并肩站在建木天路的天台。

    李玄仰望洞穴顶部，那里有厚厚水泥层将人类隔离在地底。而上方，目前依旧是灾难禁区，普通人不能踏足。在李玄眼中，地面上有一整部人类文明史浮沉跳动，令他激动不能自已。

    “三儿，一旦你通过准武者考核，就必须踏足地面了。你激动吗？有没有拯救人类，帮助人类度过危机，重新统治地球的使命感。”

    陈三仔同样仰头，但他能体会到的，只有洞穴顶部带来的压抑与沉重。他轻轻摇头：

    “不激动。人类对我有啥好处？人类死活关我屁事。

    我父亲生我却不养我。你知道我为啥抗击打吗？被他打出来的。

    除了母亲和你，其他人有关心过我吗？没有。他们丝毫不关心，我有没有忍饥挨饿，有没有穿暖住好。他们对我像冬天寒冰块一样冷漠。

    除了你和母亲，我对别人只有伤害，从未主动付出过哪怕一丁点。我偷抢打架，没有羞耻，没有丝毫道德心。我清楚明白，偷来的食物抢来的财物，原主人可能同样非常需要。失去它们，原主人可能会因饥饿因贫穷而死。

    但我不在乎他们死活，我要活！”

    李玄讶然注视自己的兄弟，他震惊于自己兄弟对自己毫不设防地真情流露。这才是陈三仔真实地想法，联系到陈三仔的经历，李玄能理解兄弟心中的苦。

    谁不想吃饱喝足，谁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谁不想当个好人当个有用的人。但有些人和这种事天生绝缘。这种人就叫贫民！

    他们人口占比五分之一，却只拥有人类财富的万分之一。而人口只占千分之一的真正精英阶层，却拥有人类财富的八成以上！

    但去地面那恶劣环境中，和凶猛变异生物们厮杀的人，死亡率最高的人，却是贫民。

    常说，人类有难肉食者谋之。但往往肉食者却来洗脑，说素食者才是真正的主人，让素食者让低等人去为肉食者们冲杀送死。

    人类社会这种阶级矛盾，本质上是不对的，却又是不可避免。而且有助于人类延续，这是无解的明谋。

    可悲，贫民们敢说这种话的人不多。比如兄弟陈三仔，只敢在自己面前卸掉伪装，将自己暗藏的不堪赤裸裸说出来。

    要批驳吗？凭啥批驳呢！自己有什么资格批驳。

    如果兄弟对自己说真话，居然遭到自己指责。那么让兄弟和谁说真话！

    这是在朝自己吐苦水呢。作为兄弟，李玄拍了拍陈三仔肩膀，以示安慰劝解。

    “那你为啥想当武者，去参军和变异生物厮杀。”

    陈三仔不假思索，“我想活下去。我想吃饱饭，我想被人尊重！”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明亮光线击穿他的身体，整个人耀耀生辉。

    “我没有那么多理想，我想当人！哪怕世界毁灭和我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当上一天的人！

    我讨厌现在这般跪坐着弯腰走路。我要挺直腰杆，堂堂正正立在天地间。

    甚至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人。哪怕我是一只鹅，我也要摇摇摆摆高昂着头颅。”

    “那我就让你成为骄傲的天鹅！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哈啊哈！”

    李玄的话让两个人恢复少年的本性，嘻嘻哈哈。还未满十八呢，笑看风云淡，不惧身后事。指点江山张狂于世，才是少年本性。

    打闹一阵后，陈三仔举起自己的右手握拳，将拳面对准李玄。

    “李玄！知道我前天至今以为失去你，心中有多痛么。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无论我日后贫穷或者富贵，无论我日后威风或是落魄，我永远会保护你，陪伴在你身边。

    别谈啥人类那些大的虚的。

    你要杀人，我就替你杀人。

    你要救人，我就帮你救人。

    不离不弃，永远是兄弟！”

    李玄受他感染，也学他样子举起右手握拳，将拳面和陈三仔的拳面遥遥对准。

    “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

    双拳猛烈相撞，激情在两个少年心中荡漾。兄弟！

    有了兄弟！从此人生不在孤独。这是兄弟盟约。

    兄弟是什么？兄弟就是残酷江湖刀光剑影中的情义。兄弟就是我可以为你挡子弹只求你好好活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有了兄弟，身体内这一腔热血才有了去处！

    身处这大灾难后的乱世，只有兄弟情谊才是最坚固的壁石。

    这层关系，比金还硬，比石还坚。

    经常有人开玩笑，说富人穷得只剩下钱了。那么一旦有真正的兄弟，穷人才是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