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虞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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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女王瑶见过恩公,恭贺恩公脱身囹圄!”

    “原来是王姑娘,快快请起!”李宏一把扶起王瑶,“‘恩公’二字愧不敢当,李宏不过略尽些绵薄之力,倒是恩师和兄长颇费了番心血。”

    王瑶起身,略微抬头正和李宏四目相对。李宏面宇清秀,两道剑眉颜色很深,只是脸色有些黑,一场“边旅之行”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印记,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丝英气。

    王瑶见李宏面容布满坚毅之色,眼中却似有一汪春水,顷刻间,脸便抹上红妆,快速把头低下。李宏见状,也慌把手放开,拱手欠身赔礼道:“在下失礼,王姑娘莫怪!”

    王瑶回礼道:“不妨事,不妨事。早听说恩公归身故里,王瑶碍于女儿之身不便亲自道恩公府上答谢昔日救命之恩,望恩公勿怪!”

    “王姑娘言重了,我刚才也说了,王姑娘得以脱离苦海都是在下义兄和师傅的功劳,李宏实在不敢居功。也还请王姑娘莫要再呼在下为‘恩公’,这只叫李宏羞愧难当,姑娘直呼在下名字便可!”

    “恩公乃天潢贵胄,小女子怎能直呼恩……”

    “瑶儿,哪有这么多礼数,他比你年长几岁,你叫他一声兄长就行。”被二人晾在一旁的裴免说话了。

    “这怎么行呢,李公子毕竟是……”

    “嗨呀,你这个女娃啊!”裴免拍了拍王瑶的头,“为父我就是一介普通百姓,来登门的都是些寻常人家,什么皇亲国戚,三公九卿离咱还远得很呢!是吧,九郎?”

    李宏笑道:“是!”

    裴免捋须一笑,对王瑶道:“他年长,你尊他一声‘兄长’就行。叫不出口的话,他在家中排行第九,我们呼他‘九郎’,你叫他‘九郎’也行。”

    “这……那我还是叫你‘李大哥’吧!”王瑶对李宏道。

    李宏喜道:“这样最好,显得亲切!”又问道:“王姑娘何时作了师傅的女儿了?”

    “呵…”裴免笑道:“人家都叫你‘李大哥’了,你还称她‘王姑娘’,究竟是谁生分,谁亲切?”

    “啊?倒是我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你既是师傅之女,我也该叫你声师妹才是。”说完,李宏拱手,对王瑶郑重道:“师妹,我这厢有礼了!”

    王瑶回礼:“李大哥无需多礼!”

    “哈哈哈……”一旁的裴免见二人你礼我敬不禁大笑一声,“都别杵在这里了,我们回屋叙话吧!”

    说罢,二人一左一右搀着裴免回屋。

    裴氏夫妻二人原育有三子,成年后均同父在幽州参军,可惜早年边疆军情危急,战况激烈,三子均战没在沙场。痛失三子后,裴免心灰意冷便辞官还乡闲居山野,闲暇时教授武艺。

    去年云中一行与李宏等人救出王瑶,将其带回山阴,对外谎称是同宗孤女。夫妻二人见她可怜好不怜惜,时间长了,妻子王氏越见王瑶越觉得喜欢,和裴免商量既定,索性认作义女。王瑶感念裴氏夫妻的恩情,对二人极尽孝道,常伴在左右。裴氏夫妻折了爱子,如今添了一女,十分爱惜,视同己出,王瑶对二人也视为至亲。

    王氏常教王瑶针线女工,王瑶对这些闺中之事不甚上心,反喜欢练武,央求裴免教她些武艺用作防身之用。裴免自然欢喜,满口答应,王氏却大为不解,怪道:“你女儿家家,学得舞枪弄棒做什么,将来嫁了人,不会针织纺线,还不得让婆婆挤兑。”王瑶总是拉着裴妻的手,撒娇道:“我才不嫁人,我要永远守着您二老!”王氏听了乐的大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的乖乖,女儿家家的不嫁人的,以后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办啊!?”

    裴免倒是乐观,“不嫁就不嫁,无论你成了多老的姑娘,我们都养着你!”听了这话,妻子哪里肯依,怒斥裴免道:“你这个个老糊涂虫,女儿大了不嫁人,以后我们都老了,她靠谁去?”夫妻二人就这样常为女儿的未来担忧,意见不合又少不了争吵,常常是裴免败下阵来,独坐在一旁生闷气,王瑶夹在二人中间充当劝解官,常依偎在王氏怀里宽慰她,“母亲宽心,我以后要嫁也得嫁有像母亲这样的婆婆人家。”

    裴免总会在这个时候插话道:“嫁不得嫁不得,有像你母亲这样的婆婆人家才千万嫁不得,要嫁非得学身武艺,要不然肯定得让这样的婆婆挤兑!”妻子听了这话,于是又“重启战端”,二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结果还是裴免败下阵来。

    裴免夫妻二人就这样因王瑶这道“调味剂”的加入逐渐滋味丰满起来。

    “原来如此,李宏恭贺师傅师娘喜添爱女!”

    “哎呦,喜什么喜,你看看我都快为你这个妹子愁死了。女工针线是一件不放在心上,整日就跟着这个老糊涂虫舞枪弄棒,吓得媒人都不敢登门,人家是女大不中留,我这是留成了愁啊!”王氏进屋就埋怨道。

    裴免拉腔应道:“嘿!真就是庸人自扰!”

    “老东西,你瞎咧咧什么。女儿的终身大事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你都是什么心肝啊。白瞎这么好个闺女,全叫你给耽搁了!”

    “什么什么,怎么就叫我给耽搁了,你整天聒噪就不耽搁闺女了?媒人不上门,我看全是叫你给闹得!”

    “嘿!你个老家伙,糊涂虫,人家教女儿女儿都是琴棋书画,你倒好,教些刀枪棍棒,是你把人家媒人给吓跑的!”

    “我教闺女武艺,就是为了防你这样的恶婆婆!”

    “什么,我这样的恶婆婆?姓裴的,闺女嫁了有你这样的蠢公爹才是遭罪呢!”

    裴免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有来有回,李宏哪见过这阵仗,直接看呆在原地,王瑶见二人又为自己争吵,赶紧上前拉住裴免,“爹爹,你们怎么又在吵架,叫左邻右舍听了多不好,不知道还以为女儿真嫁不出去呢!”

    裴免拳脚在行,嘴上功夫着实不行,再吵下去也是自己吃亏,见女儿上来劝架,撇了撇嘴,“我才懒得吵,九郎,跟我出去走走!”

    “是!”李宏应道。

    王氏拉住李宏,“饭菜做好了,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九郎,走,我们去用饭,让你师傅一个人去。”李宏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王瑶牵着裴免的手,“爹爹,快去用饭吧,李大哥想必也饿了。”

    “你们去,我不去,不饿!”裴免赌气道。

    “哼,不去就算。”王氏舍了李宏,一把抓着王瑶,边走边道:“九郎,你可快些来,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拽着王瑶就往外走,王瑶回头示意裴免跟上,裴免愣是待在原地不动。

    “师傅,还是去用饭吧!”李宏劝道。裴免见妻子走了,嘟囔道:“大丈夫才不与小女子计较,吃便吃!”说着,也不叫李宏,气冲冲的出了门,李宏见了只得苦笑,赶紧赶上裴免的步伐。

    饭桌上,王氏和王瑶左右挨着姚滢,裴免挨着李宏,来的两个衙役也被王氏请上了饭桌,二人见裴免脸色铁青,远远找了个位置,默默坐下。

    席间,姚滢抱着孩子,王氏和王瑶则在一旁帮忙照料,三人有说有笑;李宏陪着裴免喝酒,中间叙些闲话,几杯酒下肚之后,气消了五六分,看着姚滢怀中的孩子,脸上添了些笑意,面色逐渐和蔼起来;倒是两个衙役与这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插不上话,二人在席间好生尴尬,只得默默饮酒。

    席快至尾声的时候,众人逐渐将注意力从姚滢怀中的孩子转向李宏。裴免率先问道:“九郎,你打算几时动身去高唐?”

    “明日。”李宏回答干脆。

    “这么急!为何不多呆几日?”王氏问道。

    “诏书原本让我旨到即行,我已经耽搁过几天了,今日就是特特来跟师傅师娘辞行的。”

    “姚姐姐,你也一同去吗?”王瑶问姚滢道,姚滢默默点点头。

    “唉,这叫什么事啊!才回来几天又要走。”王氏有些伤感,从袖中掏出手帕拭泪,王瑶和姚滢二人上前安慰。

    裴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端起酒杯向李宏道:“既然如此,路上小心些,为师这杯酒就当是为你践行了!”

    说完,裴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宏眼眶有些热,拿起酒杯也一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