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明.曹学佺

    梅子后来的一些事，是刘赢陆陆续续和我说的。

    当年老路被宏哥打了一顿，半个月后再回到学校就变了一个人，和梅子之间也不在避嫌。梅子有事没事就往老路身边跑，问这数学题咋解那句英语咋填，老路都不厌其烦的讲。当时的女学生都留短发，俗称女学生头，也和男生一样穿衬衫、裤子，整个学校似乎也只有梅子穿裙子，留长发，梅子本来皮肤就好，还会打扮，自然成为学校的一道另类风景线。自从老路被打之后，梅子对宏哥、韦哥、甄武这帮家伙愈加不理睬起来，碰到他们几个，都是绕道而行。

    老路的班主任陈阳找到老路深谈了好几次，无外乎是你得好好学习，你的家庭情况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马上就要高考了，将来你是要去BJ、SH这大都市去读书的人，和那一群混子一般见识干什么，梅子只能拖你后腿等等一类的话。据说老路很执拗的告诉老师，清华大学我要考，梅子我以后也要娶，你就不要管了。

    梅子、老路关系公开化之后，梅子更加不管不顾，家里有好吃的给老路带，放晚自习的时候也等老路一起走。当时宏哥、韦哥几个人气急败坏，要预谋把老路的脚筋挑断，让他彻底上不了学，成为废人。计划要实施那几天，这几个人就不怎么来学校了，每天在学校门口的录像厅、台球室里瞎晃悠，想什么时候下手，由谁来主刀？......最开始定的是韦哥，他也同意了，后来他左思右想，自己干完这事被学校开除不说，和梅子那肯定是彻底没戏了，最终谁保自己呢，人家甄武他爹是书记，大宏他爸是厂长，自己老爹那个样子一天天喝的跟酒蒙子似的，老妈这工会主席来的不明不白，指不定哪天被人举报弄不好就下来......韦哥和甄武只用了一顿酒，主刀人由老韦变成了大宏。

    消息走漏出来的人是班里一个叫老歪的同学，老歪是老路的粉丝，成绩中上，擅长数学。这老歪没事的时候也和甄武、大宏、老韦他们瞎混，用时髦的话叫上下通吃，左右逢源。老歪虽说和混子们混，但骨子里他是一定要考大学，离开古城这鬼地方的，他和大宏、韦哥他们交好是怕挨打假逢源而已，可对老路那是真崇拜，有一个学霸的朋友，在他脸上祖上那也是有光的一件事！

    知道这个消息后，老歪吓得够呛，他了解大宏这帮家伙是说到就能做到的，怎么办？告诉老路不妥，告诉梅子似乎也不妥，想来想去，老歪突然想到一个人——老路的表哥小乔，那时候小乔已经技校毕业分配到化工厂甲烷组车间工作了。

    老歪找到小乔的时候，小乔正在和人下棋，那个时候小乔虽不是古城棋王，但在化工厂也是横扫一片，鲜有敌手。老歪把小乔叫到一边，气喘吁吁的把这事和小乔说了，小乔面无表情的只说了句：“知道了，告诉我哪天？他们几个人？”回转身又和棋友下棋去了。小乔能成为古城棋王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这心理素质指挥这三十二兵马确实有点屈才了。

    “说是这周六第三节晚自习放学后，在学校和化工厂之间的小树林旁......”说完，老歪就急急忙忙一跑一歪地回学校上课去了。

    自从姑父死后，小乔对姑姑一家也是很照顾，但自己这点微薄工资很有限，况且也得攒钱娶媳妇，所以小乔更多的只能是在体力上帮助姑姑一家干点啥活的，有时候也会塞给老路三块五块钱，表弟成绩好，小乔也很骄傲，象棋这东西给小乔带来的荣誉感远远没有一个将来可能上清华北大的表弟带来的强。上次表弟被打一事，小乔就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想要出头，被姑姑好歹给劝住了。这次听老歪一说，有人居然想把自己表弟废了，这还了得，真是骑脖颈子拉屎，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小乔人狠话不多，听老歪说对方三四个人，自己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就叫来了一个死党哥们。这哥们绰号大兵，至于真实姓名早已不可考，特种兵出身，行伍生涯五年。

    “带家伙不？”大兵问。

    “带两个铁棍吧，这几个小子身上有刀，奔着把我表弟筋挑断的目的去的。”

    “咱们带刀不？”大兵又问

    “咱们别带了，弄出人命来，你我到没啥，我怕我表弟受牵连，他马上快高考了，我表弟可是将来要出国留洋做大事情的人......”小乔说起表弟，一脸的骄傲。

    结果可知，化工厂旁小树林里，一场恶斗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小乔都没有出手，大兵一个人搞定。大宏刀还没等掏出来，左下巴上就已经挨了大兵一记重拳，应声倒地昏了过去，甄武张牙舞爪的，大兵又一记左勾拳打在甄武的右下巴上，甄武直挺挺像死狗一般地没了动静，剩下老韦一看不好，撒丫子就跑，还没跑出十米远，大兵几步赶上，拎小鸡似一把把老韦拎起来，左右开弓，足足打了二十几个嘴巴，嘴角、鼻孔全是血，老韦求爷爷告奶奶的跪在地上叫饶.....

    “算了，大兵。”小乔喊了一声，大兵这才住手。

    “哥，你咋来了？这怎么又打起来了？”老路手里提着个手电筒，梅子在旁边吓得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

    “没事，好好学习！这些不三不四人，离远点，有事哥替你教训他们。”小乔说完，乜斜了一眼梅子。小乔知道梅子这个人，对她一直也没有好感。

    ..........

    几个领导家的孩子挨打，在化工厂这个王国里，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可奇怪的是，小乔并没有受到什么处分，好像只是科长找他聊了一下，至于聊什么，没有人知道，小乔也没说，除了上班，小乔还是下棋，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爱好。

    至于那个特种兵大兵，他更不在乎，他也不是古城人，和化工厂这些所谓的大大小小的领导更是毛关系都没有，他有酒喝，有女人可玩，进去待几天也无所谓，何况这个事居然消无声息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没发生一样。

    古城那年夏天，老路以古城状元，S市榜眼的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精密仪器专业，古城区长、化工厂书记、厂长......一群人去老路的家里慰问道喜，老路的母亲哭了，活了四十多岁，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

    大宏、老韦勉强参加了高考，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有甄武考上S市一所专科学校。

    遗憾的是梅子也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