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捕头，请留步！”

    刚才人多，萧子虚也不好意思仔细看这剑霜女侠，此时见她追过来，不由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她瘦影自临春水照，一袭白衣轻胜雪。原本颇为骄傲的精致脸庞，此时多了三分愁容，三分焦急。双足轻点，很快来到萧子虚身前。

    萧子虚原本还想多看一下，但是等人到了面前，也不好再盯着看，不由赞叹一句：“黄菊正怀彭泽，白衣俄致辉州……”心中稍稍有些怜惜……

    “什么？”楚晴钏没听清楚他念的什么。

    “没什么，感概一下肚子饿了而已。对了，楚女侠你外号叫‘一剑霜寒尽晴川’不够威风啊，我看不如改叫‘一剑霜寒十四州’怎么样？”萧子虚掩饰过去。

    “什么？”楚晴钏皱眉，萧子虚看着还挺好看的。

    这句话她是听清楚了，但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捕头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尽是这些奇怪的问题……但是她此时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镖局的其他人，怎么也得几天后才到达，而且这次护镖，除了师傅，就是她的地位最高，其他人来了还得问她拿主意。可是平常她最多也就是在京都附近活动，跟着其他师兄弟混经验，哪里去过这么远的地方。这次是师傅亲自带她出门，原本以为也是刷经验，天知道现在一个人被扔在这穷乡僻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幸好当地官府还算给面子，但是她也没办法强迫官府做什么，毕竟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她都讲不清楚。现在既然官府指定了这个萧捕头负责这事，别说他是个人，哪怕是个本地猪，也有用啊。

    萧子虚当然没办法和她解释这句话。但是肚子饿了总是事实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有理不让人吃饭啊。随手指了指肚子……

    “抱歉……”楚晴钏想起，以前师傅师兄们求人办事，不都是请人吃饭？于是连忙说道：“萧捕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嗯？”萧子虚心想，还有这种待遇？美女请吃饭，无论如何都要去啊！这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美女主动请吃饭呢……

    “地方，就由萧捕头定好了，我对本地也不熟悉……”楚晴钏暗自盘算着，她这次身上随身带的银钱可不多，毕竟根本没想过要自己花钱，最多也就看什么好的本地特产或者小玩意买回去。不过该出钱的时候她也知道不能省，这些捕快都是很贪财的，吃人嘴短，才会认真一些做事……实在不行，身上还有几件值钱的首饰可以当掉，坚持几天镖局的其他人应该也会赶到了……

    萧子虚哪知道她的盘算，想着她那死鬼师傅，身上动不动几千两银票，想必这妞就算没她师傅有钱，也不会差太多。不吃一餐好的，对不起自己啊……于是也不客气，点头带她向街上走去……

    此时正是接近午时，大家都忙着找午饭吃。市集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萧子虚领着一个大美女川行其中，美滋滋地享受着大家注视的目光。期间还不停和各色人等打招呼：“张大哥，吃了吗？……王婶，好生意！……赵七，想找抽啊？……哎哟，林家娘子亲自出来买菜啊？”大家也都用各种话题回应：“正准备吃呢，要不要一起？……承你吉言，今天一单生意没有……萧头儿，我只是来逛街……要死……”路过一个水果摊，萧子虚还直接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她，笑着说道：“请你吃，饭前水果……”楚晴钏摇摇手表示不要，心想：这果子没洗也没削皮，怎么吃啊？而且这捕头看样子果然贪财，人家卖果的也不容易，他说拿就拿，也不说给钱……

    萧子虚倒是没想那么多，见楚晴钏表示不要，自己擦擦直接就咬了起来。临走那水果摊的老板还点头说：“萧哥儿慢走……”

    穿过市集，楚晴钏看到水渠边一家颇为精致的酒馆。酒馆挺高，有四层楼，在南方能有这么高的楼挺少见的。酒馆门口挂着“太白楼”招牌，萧子虚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楚晴钏也赶紧跟上，直接上了三楼。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马上有小二过来招呼：“萧哥儿今天吃点什么？”

    这太白楼，传闻是张太守的产业，当然，还是传闻而已……东西虽然很好吃，但是这价格贵得跟金子做的似的。萧子虚一年恐怕也就来一两次……有时还是凑钱来的……萧子虚呵呵一笑，张开两手挂在椅子上，大咧咧地说道：“那什么菜了，算了，就把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来个两三样就行了，我也不浪费，够吃就行。酒就不要了，待会还有事……”萧子虚想不起该吃什么，干脆让小二看着办。这里的酒也比不上提香园，不喝也罢，等晚上去提香园喝……。小二应声离开后，萧子虚有看向坐在对面的楚晴钏，这剑霜女侠外号真是没得说，平常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此时怎么有点紧张？于是对她说道：“没关系，这种高档场所，你有点紧张也正常，我刚来比你还紧张。不过呢，这里的菜是真不错……”

    ……楚晴钏有点无语，她在京都什么样的酒馆饭馆没去过？如果这就算高档，那京都那些豪华酒馆不得算天上人间了？她紧张的是钱不够……这点世面楚晴钏还是见过的，她进来就知道这样的酒馆在本地算是不错的了，消费很可能不低。如果是平常倒也无所谓，只是现在囊中羞涩，哪还能比平常呢？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答应了请吃饭，不能食言。于是咬咬牙，点点头……

    没多久，菜就上来了。一道清真鲈鱼，一道荷叶香鸡，还有一个叫金玉满堂，也不知道什么做的。楚晴钏吃着发现这鲈鱼和鸡味道还真不错……就是那个什么金玉满堂，乱七八糟不知道吃的什么。看来也就是博一个彩头，实际远不如其他菜。

    萧子虚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还一边招呼楚晴钏一起吃。他看到楚晴钏甚是斯文，每样菜都是夹一小口一小口地放嘴里，十口都没自己一口吃得多，而且啊，自己吃了十口，她才吃一口，那细嚼慢咽得，好像真的是在吃金子……萧子虚是真担心她会不会吃不饱……

    “菜不够再上啊，别怕！”萧子虚再次招手示意赶紧吃……

    “我饱了，你吃吧……”楚晴钏优雅地放下筷子。萧子虚愣了一下，看着她是真的不吃了，才继续吃自己的……

    很快桌上的饭菜就见底了。萧子虚也放下筷子倒了一杯茶，才说道：“我看女侠你也是练武之人，怎么吃这么少？不会挨饿？”

    楚晴钏认真地摇摇头，萧子虚也不去管她饿不饿了。整理一下仪表，接着问道：“女侠，之前听你说，你带了十多人在定州打土匪，那起码也应该还有十多人跟你师傅来了川原吧？他们呢？”

    吃饱饭之后呢，萧子虚盘算着，人家小姑娘也算有诚意，多多少少帮她找到家里人，也好送她回家。

    “不知道……他们应该是在云鹤先生家里吧？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南山县……”楚晴钏摇摇头。

    这样啊，萧子虚想了一下，对她说道：“这样吧，等会儿我们先去找人帮查探昨夜城里有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呢这个事急也急不来。之后我们去南山县走一趟，看看你那些镖局的兄弟怎么说。如果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跟你联系！”

    萧子虚是打算把她送到他们自己人那里就算了，至于这边怎么探查，拖个几天她一个小姑娘还不回去？就算不回去，就随便说没什么动静，她还能找谁去问？

    楚晴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也比较急迫地与自己人联系上，于是点点头。

    有了决定那就好办了。萧子虚敲敲桌子，喊道：结账！小二听见屁溜地赶来，点头哈腰道：“爷，一共消费二十八两银子，加上餐位费一共三十两……”萧子虚点点头，真他娘够黑的，这鱼和鸡，再怎么好，成本不过两三钱银子。这下翻了一百倍卖，一顿吃去自己一年工资……还好不是自己掏钱……

    看向楚晴钏，发现楚晴钏竟然没有掏钱的意思。那表情……莫不是尴尬？萧子虚也呆了一会儿，这是唱哪出？不是你说请吃饭的？难道等我给钱？或者是，你……没……钱……？没道理啊，你师傅光身上零钱银票就好几千，你就算不如他，几百两总该有吧？

    楚晴钏发现萧子虚瞪大眼睛望着她，更是尴尬……低着头盘算。她全身上下也就不到二十两银子，按照平常也是足够花销了，但是要玩奢侈，那就差远了。正想着怎么办……小二看到这情况，往后缩了缩，有点担忧地转头盯着萧子虚道：“萧哥儿，你看这……”

    萧子虚被他看得心虚，忍不住骂道：“看什么看，老子吃饭什么时候没给钱？”小二心想，这次看你就像打算不给的样子，刚才看你那么土豪，还以为你真发财当爷了。没想到……

    萧子虚转头看向楚晴钏，只见她低着头，脸红得娇嫩欲滴的……不由得呆了一下。这时楚晴钏做了决定，从腰间掏出钱袋，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玉坠，摆在桌上，说道：“小二哥，我身上确实没有那么多现银，你看这个抵押给你可好？或者你帮我指条路去当铺，我去当了回来给你钱？”说话间楚晴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还是鼓着莫大的勇气，把这番话说完。

    店小二哪敢接话，只是盯着萧子虚看：一来这玉坠是真是假他也没有分辨的能力；二来这小姑娘现在楚楚可怜的样子，要是再说什么刺激她，说不定哭出来了，人家不知道还以为这酒馆欺负人呢；三来萧子虚这捕头在城里也不是简单货色，而且有名有姓也跑不掉，与其当场得罪他，还不如留给别人收拾……

    得……萧子虚彻底无语了……搞来搞去，是自己给钱？

    “啪……”萧子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小二骂道：“说了别看没听见吗？再看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把你拍下楼！老子吃饭就没赖过账，这川原城里哪个不知道？记我账上，过两天我再来付账！”萧子虚身上确实带着那一扎银票，但是那么一大扎一下子拿出来，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啊。三花钱庄的银票在川原城并不多见，特别是一百两以上大额的更是少见，只能慢慢消化……而且突然有钱也不符合自己的人设，过几天再给钱就合理多了，谁管你去借的还是家里存的？

    说完对着楚晴钏说道：“收起你那破烂，走！”

    其实萧子虚又何尝不尴尬，也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这算什么事？这辈子都没土豪过，好容易土豪一次，还特么这么丢脸……还好这是在川原城，自己好歹算是有正式工作的，别人才会给这个机会，否则今天就丢脸丢到灵川江里去了……

    萧子虚气冲冲地下楼走到，走到门口，只见太白楼的掌柜正在小步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道歉道：“萧捕头不好意思，小子们不懂事，开罪了您……”萧子虚本来没打算停留，已经够丢脸了就尽快离开。但是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掌柜道：“什么意思？还是觉得我不给钱？”

    “没有没有……”掌柜急忙摆手否认道：“小子们不懂事，耽误了捕头和佳人用餐，实在是抱歉。萧捕头今天这餐就由小老儿请客了，请萧捕头莫怪……”

    “你还是说我不给钱嘛？”萧子虚瞪着他道：“说了给你就会给你，三天之内还没给，我自己去跳灵川江！”

    那掌柜见众人正在围观，也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的好的，小老儿知道了，三日后小老儿做东，请萧捕头来赴宴……”

    萧子虚见他态度很好，也懒得再废话，转头就走了出去。至于什么三天赴宴的事，萧子虚压根没当真……就当是好听的门面话了。随着萧子虚走出太白楼，那掌柜笑脸立马换成冰冷的面孔，转头盯着那店小二轻轻说道：“记住，如果这川原城里有人不能得罪的话，他排第一个……你要是活腻了，那就别听我的……”那小二被骂昏了头，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萧子虚走在前面，楚晴钏略微拘束地跟在身后。走了好一会儿，萧子虚估计这里没人见过刚才的事情了，才停下脚步，看着楚晴钏。楚晴钏被他盯得有点发毛，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萧子虚倒是没怎么生她的气，只是觉得很糗。没钱你早说嘛……几文钱一餐我又不是没吃过。看着楚晴钏有点可怜的样子，也不好再说她什么，还是赶紧甩了这个包袱算了。想她师傅还是被自己弄死的，丢下她一个人，倒也是自己惹的事。

    “这个抵押给你吧……这玉坠是我去年在京都买的，起码值五十两银子……”楚晴钏楚楚可怜地递过来刚才那玉坠。

    你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啊？也行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萧子虚伸手接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也看不出哪里值五十两银子。不过呢，无所谓了。萧子虚看不出什么花来，于是收进内衣里。他可不敢当着楚晴钏的面打开钱袋，要是楚晴钏认得出那一扎银票，可就大大不妙了。可是楚晴钏这个动作看在楚晴钏眼里，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看见他收进内衣里，楚晴钏脸都红了，赶紧转过身去……

    心想：这人不但贪财，还是个好色之徒。这玉坠楚晴钏是随身带着的，一向颇为喜爱，本没打算给人。这次是实在没办法了……

    萧子虚可没想这么多，收好东西，抬眼看了看附近。见一个乞丐正坐在路边，无所事事，于是向那乞丐挥挥手，示意他过来。乞丐赶忙起身走过来，浑身带着一股酸臭味。楚晴钏很清晰地闻到了，不过她只是皱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萧子虚把两文钱扔到乞丐伸过来的破碗里，“叮当”两下两个铜钱转了几圈，乞丐不等铜钱停下，立马伸手抓住藏了起来，手法跟变戏法一样快。随后点头哈腰道：“捕头有什么吩咐？”

    萧子虚对他说道：“这样，你们帮打探一下，看看昨晚城里哪里有没有比较激烈的打斗异响之类的？高手过招那种懂不懂？或者什么绑票杀人的勾当？”

    那乞丐吓了一跳，心想川原城里没听说有大案子发生啊?

    萧子虚继续说：“有消息回报的话，赏钱照老规矩，记得要回报给我！”

    说完看看楚晴钏，问道：“还有什么补充吗？简单点……”

    楚晴钏想了想，问道：“前些日城内是不是来了十多个镖局打扮的外地人？”

    “没发现……这个也要打探？”乞丐看向萧子虚，见萧子虚点头，他才回答说：“好的，有消息再向捕头禀告！”说完乞丐正要转身离去，楚晴钏银牙一咬，说道：“有确切消息的话，赏钱加倍！”那乞丐连忙点头答应。

    萧子虚皱皱眉头，等乞丐走后才说道：“你不要随便扰乱市场，乱开价……”楚晴钏并不回答。

    算了，萧子虚说道：“我们去南门雇辆马车吧，去南山县。”

    “不用雇马车，我会骑马，更快一些！”楚晴钏也想尽快见到自己人。

    ……萧子虚慢慢转过身，强调道：“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