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说好了，这件事情全由儿子负责，您不许再插手了。”

    李斯一挑眉，“即使后面我有了别的想法，您也不得干涉。”

    “好，这3000石粮食和800人就交给你了，为父再不过问。”

    李晋仁很爽快一挥手。

    “不对，你这逆子，差点让你瞒过去。”

    李晋仁刚想偃旗息鼓，突然想到了李斯还假借他名义给招的人发20文钱，顿时火气又上来了，“干活给顿饭也就罢了，怎么还给发20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李斯听得忍不住咋舌，辛苦给干一天活，就给管两顿饭，给20文钱都舍不得。。。。。

    这话就是华尔街之狼听到都得掉眼泪，李晋仁却说的理直气壮，不止是他，就连旁边文书张绍杰也是毫无异色，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人贱！

    这里的贱不是骂人，而是一种很真实的表述，就是不值钱，只要给点吃的，有的是人抢着干活。

    每年冬天都会有大批人冻死饿死，为了一口吃食，流亡盗匪层出不穷。

    在小农经济社会里面，百姓抵抗风险能力实在是太差了，一旦土地歉收就会让一家陷入饿肚子的绝境中。

    因此，在李晋仁眼中，给这些人一个吃饭的机会已然是天大的恩德了，你还想和老爷要钱？

    “20文钱罢了，值什么？”李斯翘着二郎腿，语气满是不屑。

    “爹，你不了解这些泥腿子，一个个短视的要命，你若是给他管饭，他就想偷偷藏点带回家里给妻儿老小，结果就是干活时候没力气，偷奸耍滑。

    不如给他20文钱，让他去买粮给家里人吃一口，他还要对您感恩戴德，干活时候也是下死力气。”

    “那每天不是纯亏银子嘛，少爷，您把这个活交给我，我雇佣一些人去监管，谁敢偷懒就给他一鞭子，保证不会多花钱还能让他们好好干活！”

    张绍杰站出来主动请缨，说着还恶狠狠一挥手。

    不愧是李晋仁招募的文书，真缺德啊，还有人主动想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坏事。

    李斯看的火起，恨不得起身给他一耳光，可一旁李晋仁却拍手叫好，对他来说能不花钱的事情自然是好事。

    “呵呵，我问你，给这些人发了工钱，他们会拿来干什么？”

    李斯耐着性子问道，他必须说服张绍杰和李晋仁，才能避免对百姓进一步的压榨。

    “买粮食吧。”张绍杰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不知道这群泥腿子只惦记着吃，可既然李斯问出来了，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好，我再问你，现在他们买粮去哪买？”

    李斯继续问道。

    “罗华粮铺。”

    “罗华粮铺是谁开的？”

    “是咱们开的。”

    “那这个钱还不是回到了我们的手里，又有什么损失呢？”

    “可粮食少了呀！”

    “粮食哪来的？还不是本少爷拿糖换来的，白糖是本少爷弄出来的，没花库里的粮食也没花银子，既然如此，那损失了什么？”

    “这......”

    张绍杰被问懵住了，这要是换个人和他这般诡辩，他保证打的对方满地找牙。可看着眼神满是凶光的李斯，他期期艾艾半天，竟不知如何回答。

    “斯儿，虽说咱们不缺钱，但也不能如此浪费啊！”

    听不下去的李晋仁终于下场了，他努力摆出父亲的威严。

    “爹今天要教你另一个道理，那就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咱们家的钱任何一笔都不能浪费，所以爹决定要把这20文取消了。这八百多人全要上，让老张多带一些人巡视监督即可，切莫大手大脚！”

    “老爷英明！”

    张绍杰及时送上马屁，说话时还故意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斯，心中暗爽，你和我能狡辩如何，有能耐把你爹说服了。

    哼，到底是年纪轻轻又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虽侥幸做出来了白糖这般奇物，但还是需要有像自己这般老成稳重的人帮忙看管，否则即使金山银山挣下怕是也会被这位少爷败光。

    好好好！

    你这么玩是吧，直接身份碾压是吧！

    李斯被自家老爹不要脸的行径彻底激怒了，他随意拱拱手就走了。

    李晋仁也不在意，儿子毕竟还年轻，再加上有了些本事，闹点小脾气很正常。

    可那又如何，我还是你爹，你再不服不也得听我的吗？

    他悠闲地品着茶，和张绍杰聊着如何能让这群报名百姓更加卖力干活，或许粥里放多少沙子能让他们喝的更慢一些？

    两人聊得正投机时，却见老管家杨叔走了进来，他恭敬的抬手施礼，开口道：“老爷，太太让您回后院一趟！”

    。。。。。。。。

    天色蒙蒙亮，在刺骨寒风的呼啸中，佟有财一边走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努力把身体躬缩起来一些，这样最起码能缓和一些。

    他回头看了看父亲和弟弟有粮，见他们已经落下不少距离，忍不住开口道：“爹，弟弟，走快些，一会儿晚了怕不要人了！”

    听闻这句话，身后的佟父和佟有粮咬着牙又跟上了几步，三人相互靠着，艰难朝着城墙下走去。

    随着越靠近城墙，同行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大部分人都只是彼此看看对方，眼神中满是警惕，脚下不约而同的加快几步，仿佛生怕自己落后一般。

    令佟家父子庆幸的是他们来的还算早，墙下只是乱哄哄站着两百多号人，县衙的差役和巡逻队还没有来，他们父子直呼侥幸，在简单辨认了一下后，找到一个熟识人较多的小团体加入了进去。

    小团队的乡邻到这会儿便很热情了，彼此寒暄着，熟络的打着招呼。不是说他们有什么野心，只是过往经验告诉他们，在这种集体劳作中，最好还是有个相熟小团体才能避免被人欺负。

    人渐渐聚的多了起来，有了身边人的遮挡，刺骨寒风也终于消散，冻得发青的脸色也慢慢开始缓和，人们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若是有人从上面去看，可以清晰看到一团团白雾在往出升腾。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两队官差终于在人们期盼的眼神中姗姗来迟，为首的正是面色黝黑，头戴狗皮帽的钱明。

    其实按照他班头的身份，这种苦活也不需要他来，可这不是新换了县长吗，一心表现的钱班头哪里肯错过这种露脸的机会，自告奋勇便领头来了。

    “全体都有，现在按照某为方向，排成十支队伍，不许插队，不许推挤！”

    钱明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于是大声喝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衙役开始下场，吆喝着让前来应征徭役民夫的百姓排成了十支站的歪歪扭扭的队伍，并且每支队伍都是80人。

    又过了一阵子，县衙的几位文书在衙役的陪同下坐到了最前面摆好桌子后，拿着名单进行唱喏分队。

    一队八人，由文书登记名字，根据情况在人群选择一人当队长。

    类似于军中的伍长，有什么事情方便沟通，下达命令。

    罗华县不少百姓都曾去戊边，对于这些流程很是熟悉，因此倒也没耽误太长时间就分好了队伍。

    佟家父子和认识的几位街坊很幸运的编到了一队，佟有财因为个头较高，身体略显壮被任命为了这个小队的队长，编号甲36号小队。

    在简单进行分组后，差役吆喝带着各小队领了工具，各小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他们今天的任务是从外面山上搬一些石头回来，和茅草泥土搅拌在一起加固城墙。

    甲36号小队分到了城南的那段地区，任务量大家都差不多，整个小队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挽起袖子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身后不远处还有巡逻的差役们，只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拎着皮鞭到处走着，时不时在空中挥舞几下。

    在这份无形威胁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偷懒，全都埋身苦干，以至于大冬天全都热的大汗淋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