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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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史老爹的信

    吾儿亲启:

    战事暂平,稍有闲暇写下此信,不知汝可安好?

    你上次寄信说到的事,我也认同,下人的品格,最重在于忠字,买来的下人即使卖身契捏在手里也不如自家同过生死的佃户靠谱,虽有残疾也正好可彰显吾家乃武勋之家,小事也。

    办报事,需谨慎,一定要细细审核,不讽刺国政,不暗刺政要,方保安全。

    多福轩我亲写的那幅字背后贴着一张五千两银票,乃救急之用,切莫挥霍,若有什么难事就寻戴忠,让他带你进宫见皇上,皇上必然维护你。

    战事你不必担心,我来时局势虽然糜烂,但中领军周旭及其麾下将士颇为得力,以至于战事暂平,班师有望。

    宁国府大老爷贾敬寿辰将至,还是要备一份礼贺寿的,若是旁的人过寿,李二三便可包办,他不找你就无需插手。

    我如今身处局中,方知此次关中造反人祸之因甚重,你在京中须远离王家,王之腾四处安插官员,又惯以权势压人,往日靠陛下仁慈尚可苟全性命,可此次关中民变正与他举荐长安节度使云光有关,云光虽是贾府门人,却又对王之腾言听计从,此中内因不必深究,你只远离王家即可。

    我在外地,你二叔也将要外任,你独自在京要时刻谨记我的教诲,不要贪图口腹之欲,不要恃宠而骄,照顾好自己,为父尽快回京。

    史鼎不仅给史少延写了信,还有史鼐和皇帝。

    而此时摆在天崇帝面前的是两个木匣,一个是史鼎的密折,一个是戴权的密报。

    他思索片刻,还是先拿起来史鼎的匣子,从腰间拿出专属的钥匙,打开匣子,拆开信封,天崇帝每一步都做得很慢,甚至展开奏折时还吐了口气。

    臣史鼎今有一本起奏:

    臣初四入潼关,惊闻贼已入下邽,攻蒲城,华州过半沦入敌手,臣入关西镇驻扎,至初五,抚治华州都御史梁应泽以渭南贼告急请兵,雍州镇守使周以江、华州节度使董印及陕北三州都督丁度海和声各奏,零口、栎阳、蓝田、子午、武功、三原、淳化、三水、新平、真宁、宜川、绥德、葭、耀、静宁、阳平关、金镇关诸处流贼恣掠,请以兵援。

    仅几日而局势糜烂,各地官员结成自保者已为上等,只臣所知,有荆姚、来化等县弃城而跑,更有甚者,临晋县令举城投敌,弃明投暗,甘为反贼。

    臣跪而奏吾圣明皇帝,关中之局非神京可预料,恐有动摇国基之祸,臣率兵三千,五日连战十八场,虽胜,然兵疲刀老,实在难支,况贼愈剿愈多,臣初战对阵反贼不过三万,十倍于己身,如今对阵者十四万,已近五十倍于己身。

    臣虽为总督关中军政事,然贼四掠,交通不行,命令不出关西镇,今臣虽已复郑县、华阴,然关中民乱结果如何,臣不敢妄言,为今之计,臣斗胆而言,兵多不可平民乱而粮可,跪请陛下急速调粮入关,民乱臣可平之。

    臣复乞陛下,早调钱粮,上合社稷,下安黎民,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天崇帝抖着手把眼睛戴上,又看了一遍奏章,喊道:“拿关中舆图来。”

    两个小太监扛着舆图,又在天崇帝急切地目光中展开,地图乃是纺织所制,金丝为山,银丝为水,珍珠为城,上端有两个铜环,两个小太监将高杆与铜环链接,要把地图挂在墙上,天崇帝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接赤着脚踏了上去。

    关中下辖三省四府六州,北至宁夏府,南至商州,西达临洮府,东面则是华州,脚下的这张地图可以细致到乡镇,可天崇帝却没有掌握天下的满足感,他直接趴在地图上,找到了潼关,然后一一点出史鼎提到的地点,心里越来越凉。

    自建国以来,哪怕最富足的文皇帝时期,每年也少不了百姓造反,天崇帝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民乱,派史鼎去还有种杀鸡用牛刀之感,结果却发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场面了。

    天崇帝心下惶恐,他也是常读史书的,这次关中民变难保不会演变成黄巾之乱、赤眉之乱,他是个敏感多疑,爱多想的人,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民乱,进而想起了那些亡国之君。

    朕,会是亡国之君?

    天崇帝恍惚的想到这个结果,转而目光坚毅起来,朕是五十年的皇子,铁骨头,硬汉子,朕绝不是亡国之君!

    他站起身来,打开了戴忠的密匣。

    奴婢跪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关中灾情,急于星火,乱民肆窜,小则几十人为伙,多则数万人为伍,关中不安。

    有长安镇守太监报,长安节度使云光怠慢雪灾,随后又驱兵将灾民赶出长安境内,以至于民变扩散到整个关中,到今日,实非忠靖侯可控......

    戴忠的信比史鼎的信长的多,也详细的多,史鼎的信是在诉苦,而戴忠的就是在打小报告,两相结合,关中的实情慢慢展现在天崇帝眼前。

    “刘保,明日是不是刘太贵妃的寿辰?”天崇帝突然道。

    “是”刘保心下惴惴,只因刘太贵妃是太上皇如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突然问起她来,怕是没什么好事。

    “告诉礼部安排一下,朕明日要与六宫一起去贺寿。”

    正说另一边,贾敬寿诞,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宝玉前来拜寿,贾珍并尤氏接进了府,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

    贾珍、尤氏二人亲自递了茶,贾珍说道:“老太太原是老祖宗,我父亲只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敢请她老人家,但是今日天公作美,天气清爽,满园的梅花又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着众儿孙热闹热闹,是这个意思。谁知老祖宗又不肯赏脸。”

    凤姐儿未等王夫人开口,先说道:“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着呢,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橙儿,老人家又嘴馋了,亏得延哥儿劝着,只吃了半个,就这样,五更天的时候,还起来了两次,今日早晨略觉身子倦些,想着再歇歇,一会再来。”

    贾珍听了笑道:“老祖宗来就好,来就好,今日老祖宗来了,府里的颜色都好了。”

    他又问道:“这延哥儿,可是忠靖侯府的那个?”

    “正是”凤姐回道:“延哥儿前几日来看老太太,老太太欢喜的不得了,竟舍不得延哥回家了,也多亏忠靖侯去了关中,府里也终日有工匠吵闹,正巧敬大爷过寿,他索性在这住下了,祝了寿再回家。”

    “忠靖侯可是得了圣上的青眼,竟用内帑给他修宅子。”贾珍感叹道。

    “圣恩浩荡罢了。”王夫人闻言有些不喜,打断道:“前日听见你大妹妹说,蓉哥儿媳妇儿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样?”

    尤氏道:“她这个病病得也奇,前几个月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得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

    邢夫人接着说道:“可是有喜了?”

    正说着,外头人回道:“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

    贾珍连忙出去接待。尤氏这才说道:“从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昨日冯紫英荐了他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竟是很大的一个病症。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头眩得略好些,别的仍不见怎么样大见效。”

    凤姐儿道:“我说她是懂礼爱热闹的,今日这样的日子,竟没出来见一见。”

    尤氏道:“你前几日在这里见她,她也是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哩。”

    凤姐儿听了,眼圈儿红了半天,半刻才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次见她还以为是病愈了的,没想到是那么大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