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停云徒手攀上了九楼，像微风细雨潜入夜，轻盈无声。

    他刚在酒吧后巷拧断了小丑的颈椎，面具下是一张浅灰眸子的白种人面孔。董停云二话不说一张大头照拍给荀家，不一会儿，手机叮一声收到五个字——

    红钻食人鲳。

    果然，和白色汉兰达车里的两个死鬼杀手是一路。

    他第一眼就知道两人绝非善类。

    所以他一上车就把司机和拼车人拍给荀家。很快收到答复：二者同为葛氏医药豢养的杀手组织成员，红钻食人鲳。

    把两个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撞死后，他用其中一个杀手的手机留了点儿痕迹。

    后来女学生出现，证明小概率事件无关葛氏。但红钻食人鲳顺着他故意留下的尾巴找了上来。

    黄若辰中弹纯属意外。小丑的目标是她身后的董停云，谁知扣扳机的一瞬酒吧灯光秀恰好开场，全场骤然一黑，打偏了。

    董停云穿窗落地，一眼看到病床里睡着的大冤种。

    上次差点被他撞死，这次又替他挡枪……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急诊室里另外两张床空着，黄若辰一人包场。

    她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苍白小脸，衬得眉毛眼睫越发乌黑。

    明明有一米七的身高，长手长腿，如今瘦成了纸片人，躺在白色被子里，平坦得几乎看不出起伏。

    美，不强，惨。

    董停云终于有机会肆无忌惮地打量这张脸。

    乍看确实有八九分相似，一旦动作起来又没那么像。

    加油站匆匆一瞥，这张脸几乎让他心脏骤停。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长得像而已，长得像而已……

    到底忍不住跟上去。

    LS酒店停车场，他远远瞥到那份基因检测报告，震惊之下夜探1899。他想知道，这边的世界会不会真有另外一个她，长像如此相似，并且，得了同样的绝症。

    病床上，黄若辰忽然在梦中挣扎起来，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空洞地张开却没有任何焦点。

    董停云一把掀开被子，发现黄若辰的指甲渐渐染成了紫色。

    脑癌终末期，颅压异常增高超出代赏能力，导致的呼吸节律和生命体征不稳定，产生意识障碍，甚至影响呼吸心跳中枢，造成死亡。

    指甲发紫是窒息的表现。

    董停云诧异地挑了下眉，珍稀样本眼看要死了，葛氏到底在干什么？

    莫非官渡没上报？

    董停云曾在1899用手机拍下黄若辰的检测报告，并且随手料理了两个杂鱼保安作为回礼。

    但，当他事后真正点开图片看到内容，确切说是看到官渡在基因检测报告上潦草写下的随笔——

    他出手销毁了原件。

    官渡凭借专业天赋和灵感大胆推测：黄若辰的LTD基因突变和别人不一样。

    董停云看出更多。

    这时，董停云耳尖忽然动了动，听到数百米外响起官渡的声音。

    葛氏当然舍不得如此珍贵的样本，逼得官渡去而复返。

    可惜，太晚了。

    黄若辰几秒之内即将死于窒息。

    ……

    “嗨～会员你好。”

    “哎哟卧槽，人吓人吓死人，妹子你谁啊？”官渡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护胸。

    突然跳出来的女生穿着德训鞋，牛仔裤，经典三宅黑色高领衫，黑框眼镜，黑色齐刘海学生头。

    是官渡从小就沟通无能的“无心早恋只想学习”型。

    “自我介绍一下，我也是鸿钧会会员，突变代码PS。”

    “好好修你的图，找我有事儿？”

    女学生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个一圆硬币：“你猜是字还是花？”

    这套路倒是清新脱俗，官渡：“赌上我中奖绝缘体的名誉……花。”

    女学生屈指一弹，硬币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官渡：“哎？！”

    硬币不偏不倚，卡在两块水泥路面之间的伸缩缝里，站住了！

    女学生捡起硬币也不看，往身后随手一扔：“再猜。”

    官渡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耐着性子：“……还是花。”

    女学生勾起唇角，大拇指往后一指。

    官渡疑神疑鬼地探头往她身后一看：“卧槽！不是吧？！”

    这次没有卡缝，可硬币仍然稳稳地站在地上，像个听话的小兵。

    硬币在平面上可以立住，这不稀奇，曾经有人用竖起的硬币来测试高铁平稳度。

    但这么随手一扔……就过分了。

    打假人官渡把硬币捡起来使劲儿捏了捏：“魔术道具？”

    女学生想了想，换了种方式：“要不你走两步。”

    走两步就走两步。官渡拔脚就走，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只见女学生诡异一笑——叭唧！！他摔了个大马趴。

    官渡赶紧念叨不疼不疼我不疼，好像不疼就不尴尬一样。

    谁知他刚爬起来，女学生又一笑，官渡也不知怎么脚下一软再次扑街，攥着的硬币都摔掉了。

    “叮叮……”

    硬币落地后滚了几圈儿，不偏不倚第三次，站在了官渡脸前！

    官渡抬头惊恐地问：“救命！！这他妈是什么情况——你把我忽悠瘸了？！”

    女学生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ProbabilityStatistics”

    她笑道：“知道这个词吧？概率统计。我能算出事物发展的概率，也能操纵小概率事件发生。”

    保险起见，官渡老农似地抄着两手蹲在地上，不懂就问：“多大概率算小概率？”

    “一般来说发生概率在0.01或0.05以下的就算小概率事件。这两个值学术上称作小概率标准。”

    官渡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能干翻赌场？”

    女学生推了推眼镜，很学术地说：“恐怕不能。赌场猜大小的概率大是54.52～58.33%，小是41.67～45.45%，二十一点、二八杠这些也一样，属于我无法控制的大概率事件。嗯，让老虎机出个大奖还是可以的。”

    数学让官渡大脑自动进入飞行模式：“跟你聊不明白，找我有事儿？”

    “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官渡翻了个白眼，这种句式的好消息多半不怎么好，坏消息一定坏透了。

    “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赶着去给样本注射？”女学生镜片后的黑眼睛格外幽深：“巧了，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官渡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打了个激灵：“你……你能让所有接受Eve注射的样本都成为突变者？”

    注射Eve毒株后绝绝绝绝绝大部分患者都死了，成为突变者绝对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女学生耸耸肩：“副会长最初跟你想法一样，我们实验过，失败了。”

    “因为除了大概率事件，还有另一种情况我无法控制——概率为零。”

    “葛氏研究员说，和所有病毒一样，当Eve进入人体到达细胞表面，就会被细胞膜挡住。Eve病毒上的刺突就像钥匙，能欺骗细胞膜与之融合，从而进入细胞内部。”

    “绝大部分人的血清中天生存在着对抗这种刺突蛋白的抗体，因此Eve病毒无法成功入侵宿主细胞。”

    “只有这种抗体天然缺失的人，Eve才有可能侵入，褪去蛋白质外壳，释放核酸不停复制，最终让宿主成为突变者。”

    “存在抗体，成为突变者的概率是0，抗体缺失，成为突变者的概率是63%，无论怎样，都属于我不可操作的事件。”

    有点烧脑，但官渡作为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高材生，一点就透。

    女学生还怕他不理解：“就像我控制不了硬币AB面落地一样。硬币两面图案花纹不同，有重量差，轻的一面朝上的概率其实超过80%，属于无法操作的大概率事件。”

    “但硬币站起来属于小概率事件……”

    官渡打断她，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女学生微微一笑，说：“大概率虽然不能控制，但我可以预知。”

    “坏消息是：你给样本注射的任务会以失败告终。今晚出现新突变者的概率是——”

    “0.00813%”。

    官渡脸色猛地一沉。

    女学生被他突然阴鸷的神色吓了一跳。

    “我看你是吃的太饱。”官渡推了下眼镜：“所以管的太宽。”

    “怎么回事？！”

    女学生突然皱起眉头惊讶地叫起来：“概率……在上升！现在是……49%？！”

    成功率49%？官渡反应极快，这意味着黄灿灿天生缺乏Eve毒株抗体，可以一搏！

    他兴奋地拔腿就走，走了两步想起还有一个“好消息”，明知可能不会太好，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问。

    “本来的好消息是：我可以给你生一个同时遗传我们俩的能力，甚至产生超级突变的孩子。”女学生傲娇地说。

    “但跟你聊完我改变主意了。”

    官渡尾巴骨一凉：“是我嘴贱。”

    ……

    “铃铃铃铃铃……”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贺蓝抓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接近凌晨三点。

    来电开头显示0039-55，是个国际长途，欧洲区号。

    “喂。”

    “……”对方犹豫了一下。

    “喂？”

    “你好，你是贺蓝警官吗？我叫Martha……马莎莎。”对方说：“我是马海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