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神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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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遇守墓人

    “赏金客当然是以利益为先的职业。所以,你很幸运,你拥有那份价值。”秦裳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虽然将人说成有价值多少让人有些不快,不过实力永远是反驳的基础。

    不妙的是,符吟很缺实力。只能蜷缩着身子坐在悬浮板上,静听秦裳的话语。

    风雨凄凉,身体里游离的那一丝灵气根本阻止不了体温的下降。蛇神矛冰冷的触感也散发着肃杀的寒气。

    撑天的灵魂囚牢也早已消失在眼前,现在的他也只能徒留劫后余生的感慨,符吟回首看向秦裳,发现他只是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一点表情。

    “我们这是去哪?”符吟问道。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秦裳同样端坐着,犹如冥想的僧人。

    起初,符吟只是觉得他高傲,无法沟通。但是渐渐的,直到符吟发现他们的方向并不是离开,而是前进!

    深山隐藏在雨中,就像一座无法看见终点的迷宫,即使符吟用尽全力去凝视,雾霾还是紧紧的束缚着他。

    追啼者的恶啸仿佛是恶难的象征,提醒着符吟远离它们的领地。

    “不……不对!”符吟微微皱起眉头,幼小的黑蛛蜷缩着颤抖,如人类婴儿般乞求着血亲的保护。

    无数的信号在告诫符吟,他正走着名为危险的道路上。

    “你……”

    符吟抓起长矛掠到秦裳背后,矛锋直至心脏,威胁道:“停下!”

    即使符吟无法看破他的阴谋,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事,它们前进的方向一定是蓄意谋划的。

    只见秦裳幽幽站起,却始终没有回头,“放心好了,如果我真的想谋杀一位聚灵境的人类,也不会给你留下这么多的提示。”

    符吟沉吟了一下,看向那已经消失的马陆虫,思考片刻后说道:“你们争取了时间,为了救我?楚怀天现在还在苦战,可你却没有半点担忧,你的从容让我感觉很古怪,也很危险!”

    秦裳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监正院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肃清堕落的神圣职业者,更是为了保护苍穹之下的同胞,你当然有资格得到我们的庇佑。”

    “监正院?”符吟嘀咕着这个词,楚怀天都没有直接透露他的身份,他的手下又怎么会直呼监正之名?

    “赏金客,监正院,你总在大义上找到反驳我的理由!”符吟卸了气,放下了蛇神矛。

    然而没等秦裳有所动作,符吟接着说道:“楚怀天未曾向我说明他是监正院的审判者,即使事实已无力反驳,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简单的让你表明身份!”

    符吟的眼眸射出幽光,吸了一口凉气。

    “即使很微妙,但是我依旧可以感受的到监正之名对你的刺激,你在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你是育母蜘蛛?”

    落雨打在悬浮板上的滴答声有条不紊,和心跳的脉动如出一辙。

    眼前的男子沉寂许久之后,才悠悠回首,映入符吟眼前不是被揭穿谎言的恶毒,也非欣赏的笑容,只是平静的脸颊。

    他古波不惊,冰冷的面孔就像那黑暗中的暗杀者。

    他幽幽的点了点头,说道:“追啼者之泪中留有我的一丝灵魂烙印,让我得以短时间内控制住他,不过算算时间也快到头了。”

    他的承认让符吟忍不住一颤,符吟没想过他和那只四阶魔兽有这么复杂的缘分,黑蛛子嗣的恐惧只是给了他一个可以选择的选项,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戳破秦裳身躯里躲藏的灵魂。

    “秦裳”缓缓走到符吟面前,抓起他的手腕。没等符吟反应过来,转眼间就已经落到地面,而四周尽是未曾见过的场景。

    柏树长青,枯地孤草。

    而“秦裳”的手段——虚空移行,空间错位。这让黑蛛的实力在符吟的心底重新打起了问号。

    “进去吧,她在等你!”秦裳说道。

    回过神来的符吟看向前方,那里只是一间窄小的屋子,石墙木柱,破窗烂瓦,甚至还不如他一个人类搭的茅草房。

    既来之则安之,这般安慰着自己的符吟缓慢推开木门。

    烛火点亮漆黑的前路,炭盆闪烁着温暖的火星。

    一位白衣女子侧坐在石桌前,她没有因为符吟的到来而有所动作,直接静静的坐在那,犹如一尊任人摆弄的玩偶。

    之前昏暗的溶洞遮挡了她容貌的清秀,直到现在,黑暗再也无法阻挡这白衣女子的美,烛火的照耀下,符吟才能够仔细端详这悠然自得的女子。

    纱衣在灯火中如清晨的薄雾,冰霜的面容犹如初冬的寒梅,即使只是一张侧脸也依旧让人觉得美如天仙。

    符吟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深叹,或许是知道这具妖艳的女子不过只是一具肉块,仅仅是一只蜘蛛魔兽拼出来的分身。

    她越是这般倾国倾城就越让人望而却步,令人胆寒的黑蛛身形与风华绝代的仙女相互重叠。

    黑与白,魔与仙,它们就在符吟的眼底下糅合在一起。

    “风雨严寒,枯叶湿尘总是有些不尽人意。”许久之后,白衣女子这次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轻启粉唇,说道:“不进来坐坐吗?淋成落汤鸡的滋味怎么想也不好受吧。”

    她的声音如同铃声般清脆,很是动听。

    符吟看不到她的邀请中有什么阴谋,思考片刻后移步向前,最终坐在了女子正前方。

    身旁是火星闪烁的炭盆,温暖的火光照符吟身上暖洋洋的,一开始只是慢慢的往火堆上面靠,见白衣女子毫无波澜,符吟这才不在拘谨,伸出冻僵的双手在火堆中取暖。

    随后,一碗姜茶滑到符吟面前,女子笑着说道:“冷风伤肺,寒雨伤骨,这一杯姜汤,总好过那无用的碳火。”

    符吟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姜茶,白雾升腾,清香刺鼻,只是轻轻一嗅,就仿佛要把他的魂都给勾过去了。

    想起双方的境界差距,符吟有所释然,抱着瓷碗抿了几口。

    甘甜中带着一丝香辣,让人赞不绝口。

    体内的寒意尽数被驱散,深入灵魂的暖意配合火光的熏陶下,只是几个呼吸间便散去了之前的心酸与苦楚。

    风雨过后的暖意才是最值得被铭记的,符吟看着已经空掉的碗底,耷拉着脑袋,轻轻推走瓷碗。

    “谢谢你了。”想了半天符吟只想到这么多,或许是觉得太过冷清,随后补充道:“姜茶很好喝。”

    “或许有毒也说不定呢,你一直对我很警惕,我也难免有所不满,不怕我借此报复吗?”白衣女子打趣道。

    四阶魔兽可是象征着生命的巅峰者,它们的怒火往往都需要数以万计的生灵的悲叹才能停息。

    “符吟,聚灵二重的平凡人罢了,有何能耐得到守墓人的凝视?”符吟小心翼翼的说道,丝毫不因为眼前女子的美而放松警惕,毕竟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这飘然如仙般的女子真身。

    “孤寂的荒墓总需要有人打扫,这只是一份对死者的尊敬罢了,守墓人又有和尊贵可言?”白衣女子说道。

    女子垂下眼眸,失神的目光似乎让烛火也暗淡三分,她继续说道:“如果一定需要一个名字,就称呼我为云盼好了。”

    “云盼?”符吟打量着女子的名字,做着无法理解的小动作,小声道:“曾经的操虫师的名字?”

    已逝者的呼唤似乎让云盼有了一丝神韵,她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曾经是一位人类的名字,现在由一只魔兽来继承。”

    “不介意我直呼其名?”符吟问道。

    符吟的谨慎换来的是云盼的揶揄,她笑着说道:“要不然呢?或者你想要称呼我为伴侣?”

    伴侣这个称呼听得符吟一阵肉麻,冷不丁的打了几个冷颤,但是回过头来一想,或许云盼另有所指。

    “你感应到了?”符吟内心一颤,问道。

    “自然,那些已经逝去的子嗣重新苏醒过来,它们的怨恨可不会就这么消散,如果这近在眼前的抱怨我都无法记起,那我也未免太过无能了。”

    符吟没办法反驳,只能沉默以对。

    “不拿出来看看吗?毕竟它的母亲在这里,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云盼的目光转移到符吟袖口,那是黑蛛子嗣藏匿的地方。

    眼见无法转移话题,符吟取出那只黑蛛子嗣,它柔弱的身躯蜷缩着,像一个黑煤球一样一动不动。

    在符吟对黑蛛子嗣无法庇护的愧疚眼神中,云盼轻轻抓住黑蛛子嗣,轻轻摊开它的肢体,即使那般弱小,但它已经拥有了一丝人类的情感,虽然是最为诟病的恐惧。

    但是这种最无用的情感总是能够帮助它的主人避开危险与灾难。

    在符吟的眼里云盼还未升起憎恨与敌视,她逗弄着那只黑蛛子嗣,就像是一位充满慈爱的母亲。

    许久之后,她才缓慢放下,说道:“即使育母蜘蛛属于生命的巅峰者,但是依旧难以脱离生命诞生的条件与束缚,我需要雄性血亲才能真正的诞生可以传承的后代。”

    云盼将黑蛛子嗣轻轻递至符吟手前,随后继续说道:“我的子嗣只不过是我血肉的一部分,意志的化身。它们的意愿即是我施舍的一丝神智,它们也根本无法离开我的掌控。”

    云盼随后将目光转移道符吟面前,继续道:“你第一个契约虫只是我血肉的一部分,这些孱弱的子嗣是没办法将我取而代之的,即使它从仆从虫的身份逆袭成契约虫。”

    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惋惜,“它甚至不能成为阶位魔兽,毕竟只是次级的魔兽血脉,在怎么高贵的主人也没用。而如果你想成为一位无敌世间,号令群魔的操虫师,那么你誓约的对象也应该是我,而不是我的子嗣,甚至这些次级的血脉会污染你的血脉,你的灵魂,然后是你的天赐之位!”

    遥远道路的重点总是让人心血来潮,但是符吟强压下那未来的向往,说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既然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是徒留,而且我不觉得你会与我盟誓什么乱七八糟的许诺。”

    云盼笑眯眯的说道:“背叛对操虫师而言是最为恶毒的诅咒,想要遗弃双方的契约然后再与他人盟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天空会降下落雷的!”

    “那黑蛛子嗣就没问题了吗?它不应该是你的一部分吗?”符吟疑惑地问道。

    “纯净灵魂的无职者终归有一些特权,所以你不会受到血脉的诅咒。而且,人类女子云盼的殉难也让操虫师的血脉誓言失去了约束力,只不过我被影响的太深而已,时间难以消磨已逝操虫师的血魂。”云盼说道。

    看着符吟无法理解的眼神,云盼悠悠站起,正视着符吟的眼睛:“但是我的子嗣与你血魂盟誓,理所应当的我也得到了你的恩惠!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算得上是我半个盟誓者。”

    云盼贴的很近,符吟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瞳孔中自己的影子,可却看不透她对自己的情感。“可我只是聚灵二重而已,怎么看也不像能帮助你的样子啊。”

    “呵……”云盼轻笑几声,“弱小和帮助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说强者和弱者就只能存在欺压与统治关系,而不是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她的嘲讽中透着一股悲哀,她那曾经的记忆似乎因为他们双方的近距离解除而涌动,连带着她未曾透露的愿景印在符吟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