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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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开端

    当秋熤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细小陶碗,碗中有水冒着微微的热气,显然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

    “把它喝了。”

    秋熤怔怔抬头,禾煈与他隔桌而坐,手上是一摞厚厚的兽皮卷,说话时头也没抬,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秋熤的目光在桌面逡巡一圈,没看见那张画满线条的兽皮卷,不知是被收起来了,还是自己有些恍惚。

    刚回神的脑子还有些不大清醒,秋熤晃了晃脑袋,看也没看直接将水一饮而尽,轻出口气,他感觉刚才自己就像是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很清晰的烙在了他的脑子里,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看到了什么?”禾煈手上的动作不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我......”秋熤下意识就要张口,只是想起禾煈之前的叮嘱顿时有些不确定道:“呃,一张画满了线条的兽皮卷?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故意要......”

    “什么感觉?”禾煈对秋熤的自言自语毫无兴趣,径直打断道。

    “啥?”秋熤眼露迷茫,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他竟然升起一种无力招架的错觉,两人就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她到底要问......禾煈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将目光看向他,如水一般平静的眸子映在他的眼睛上。

    秋熤眨眨眼,舌尖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清甜,顺着刚才他咽下那股温热水流的痕迹,一阵清凉从下腹升起,从胸腹掠过喉头,再慢慢沁至眉间,仿佛一条冰凉的丝带般逐渐扩散,秋熤惬意的打了个哆嗦,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明亮了许多。

    禾煈仍旧一脸安静地看着他,秋熤抿抿嘴角,结结巴巴的将刚才的感觉描述一遍,禾煈听得很认真,秋熤刚开始说,她就已经拿上一支兽毛笔做起了记录。

    等到禾煈终于将手里的笔放下,秋熤露出一副憨厚的白牙,亲切道:“禾煈姐,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啊?”

    “椿!”禾煈轻声说了一个字后就没再看他,低着头重新开始整理。

    “哦。”秋熤挠了挠头,他熟悉的‘春’这个字似乎与他刚才的体验有些不搭,但看禾煈的模样不好多问,能开口解答秋熤已经心怀感激了。

    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他刚才看到的画面,秋熤再度试探着问道:“那个,禾煈姐,刚才我看有张兽皮卷上记载了一种名叫迷榖的树,它有什么用吗?”

    禾煈不答,只是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东西,秋熤气馁下来,不愧是巫身边的人,真的好难打交道......

    “破瘴、清心、凝神。”

    声音很近,近到吐字时的气息几乎都落在了脸上,快趴在桌上的秋熤猛地弹起身,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看着一脸认真望过来的禾煈,秋熤脸上微红忙不迭点头称应道:“哦,对对!破瘴、清心、凝神,是吧!”

    “这就是你要问的东西吗?”禾煈脸上那股宁静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一般人的反映很难让她泛起波澜,对于秋熤明显知道的答案,她还是说了,虽然是在她忙完以后。

    “你看到了什么?”没有意义的回答可以不听,禾煈没有给秋熤张口的机会,将自己的问题再度提了一遍。

    秋熤正襟危坐,他的意识忽然清醒过来,将禾煈从见面到现在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实很容易就能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摄于巫的色彩过于浓郁,导致秋熤今天的判断有些失真。

    想了想,秋熤吐出口气,同样看向禾煈认真道:“我能再看看那张兽皮卷吗?”

    似乎没想到秋熤会提出这个要求,禾煈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兽毛笔,起身绕过长桌,从秋熤身后的木架上小心取下一张兽皮卷,回到长桌旁徐徐展开。

    秋熤将手落在兽皮卷上,禾煈眼神波动了一下没阻止,任由秋熤的手指顺着上面线条的纹路滑动。

    秋熤微微闭目,脑海中,那片仿若梦境的火海再现,半空中那片扩散的淡金色光幕慢慢缩回,上方那道巨大禽类虚影带着的青红焰光也宛如倒流一般重新回返,繁复的印记消散,再度化作无数飞散飘旋的火线......

    落在兽皮卷上的手指一顿,秋熤缓缓睁眼,看着兽皮卷上空缺的地方,有些疑惑道:“这张兽皮卷,不全吗?”

    禾煈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秋熤手指的地方,整张兽皮卷上面的线条很多,但称不上密集,而越偏离中心的位置,线条也越发的稀疏,秋熤指的只是其中一处。

    “是啊......”

    一声没由来的叹息从两人身侧不远处传来,沉浸在兽皮卷上的秋熤和禾煈蓦地惊醒,连忙起身向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巫弯身行了一礼,快步退到一边。

    巫拜拜手走进屋内,低头看了眼长桌上的兽皮卷,摇了摇头很随意地寻了个草垫坐下道:“你们也坐下吧,私下里,不用这么拘礼。”

    禾煈没怎么犹豫,走到秋熤身边带着他径直坐下,巫看向禾煈,道:“如何,测出来了吗?”

    “是。”禾煈点点头,从长桌上堆叠的兽皮卷里拿出一张递给巫,又道:“只是椿的效用太低,不够准确。”

    巫拿着记录有秋熤喝下椿后感觉的兽皮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秋熤,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叫你过来一趟吗?”

    秋熤茫然的摇摇头,这个问题他同样问过老燀,在这个时间他唯一能引起巫注意的地方可能就是在棘这件事上,只是所有的过程甚至包括当时的想法他都有给老燀详细说过,两人得出的唯一结论是: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巫微微颔首,将兽皮卷放在桌上,道:“我看过燀做的记录,在棘这件事上,你做的很好,给部落的疏漏做了很大弥补,说来我应该对你有所奖励,你想要什么?”

    秋熤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对部落做出贡献的人是烛,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这么说来,你还没有明白自己的价值。”巫站起身,将要一同起来的禾煈挡了回去,道:“算了,这个往后你自然会理会的。”

    巫走到秋熤身后,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又道:“在与棘兽隔着院墙对峙的时候,它没有立刻袭杀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戏弄吧......”秋熤有些不确定道,巫突然提到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意外,然而这其实也是秋熤这些天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一个点。

    “你真这么想?”巫笑了笑,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看了眼低头沉默的秋熤,他轻声道:“你很聪明,该是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