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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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发了黄的臭丹叶味道没那么重,木燏(yu)把鼻子凑过去嗅了下。

    恶臭!仿佛腐烂后的排泄物被重新加热一般,恶心味道直冲脑门,犹如麻痹神经的毒药,木燏一时竟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一旁猫着的老燀(chan)从外面收回目光,转过头,恰好看见木燏凑在臭丹树边上飘飘欲仙的模样。

    一股无名火起,老燀暗自呸了一口,这二不楞噔的玩意是自己带出来的?入他阿母,顺势抬起砂锅大的巴掌一把呼在木燏脑后。

    木燏的脑袋‘啪’一声撞的臭丹树一阵晃荡,脑子就跟宕机一般,木燏摸着额头晃了晃清醒过来,转过身一脸委屈道:“燀叔,这玩意也太臭......”

    没等木燏说完,老燀径直一巴掌将他的脑袋重新拍回地里,知道臭还闻,这他阿母的不是脑子坏掉了!

    自己莫不是捡了块木头?

    忽然有些自我怀疑的老燀将目光移到木燏的后脑勺,这货还趴在地上好像一副爬不起来的样子,一动不动?

    一缕秋风掠过树梢拂在老燀脸上,这一刻,他身旁的木燏犹如尸体般气息全无!

    老燀目光微凝,木燏的脑袋侧贴在地上,眼眸低垂,看起来似是死了,但他却明白,这不过是木燏过于专注的表象。

    皱起眉头,老燀将自己宽大的手掌同样贴在地上,只转瞬的功夫,山林寂静,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树梢飘落下来。

    一缕微微的气息从两人鼻尖散出,正在这时,老燀和木燏陡然睁眼,淡淡的红光一闪而过。

    两人的神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一把从地上弹起,老燀唇间微动,一阵响彻山林的哨鸣骤然自上空回荡开来,而在这个空档,两人却是几个鹘落便已然从树梢间远去。

    “燀叔?”木燏此时也没有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眼中红光闪烁,看向老燀时赫然有股凛然的杀气。

    老燀眼中亦是红光弥散,只不过显然要比木燏有理智得多,只是略作思量后便紧声道:“分开走,让岭上的先回莫岗,然后你叫上烸(hai),我们在岬关汇合,走!”

    凄厉的哨声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二来,木燏在山间急速飞掠,与老燀分开后他很快便从林中跃出攀在了高高的山岭上。

    山岭之上尽是嶙峋的草木以及陡峭的灰岩,而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阻碍,整个人犹如鹰隼一般,在光秃秃的岩壁间快速起落,而每次在岩壁上借力,都会在上面留下半个破碎的脚印以及炸开的碎石。

    伴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高高的山岭被其踩在脚下,若是回头望去,正当时的午后阳光撒在一望无际的林海上,苍岚叠翠,晕黄的枝干和火红的叶四下绵延,山光多有逶迤,林间便是青苍。

    没直接越过山岭,在临近山脊的地方,木燏顿下脚步,如老燀一般唇间微动,顿时发出一阵悦耳的清鸣声,光秃秃的山脊上除开肆虐的风空无一物。

    木燏耐心等待了片刻,仿佛眼前一花,一道极为壮硕的身影俶尔出现在眼前,铁塔般的身躯,浑身包裹着虬结的肌肉,身上裹了有一层薄薄的兽皮,但这丝毫遮掩不了来人那一身粗犷的线条,一股蛮荒的气息陡然弥漫。

    “燏?”

    木燏扯扯嘴角,果然每一次烸的出场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下意识后退半步,木燏脸色凝重,径直道:“烸头儿情况有变,让所有人舍弃山岭退回莫岗,我们去岬关,燀叔已经去找煶(shi)头儿了。”

    烸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他看着木燏那双杀气四溢的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口中陡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哨鸣!

    刹那间,原本安然一片的山岭顿时如沸腾般不断蹿出一个个模样精悍的部落勇士,他们身负石镞,手持长弓,尖锐的短矛斜跨腰际,犹如一个个灵活的猿猴悄然翻过山脊往后面的山谷奔去。

    烸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带着点点红芒,脚下发力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射而出,木燏连忙跟上,越过山脊后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山谷盆地,前面一座小山矗立,上面是一座完全由青石筑就的宽厚城郭,这就是莫岗,部落最大的一座瞭望塔,同时也是抵御兽潮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在莫岗前有两片山岭,中间由一道天然的裂缝隔开,这是山谷唯一的出口,也是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

    与两片山岭相连的是两座高大巍峨的山峰,云雾缭绕其上,透过其山腰反射的日光能看出上面铺盖的皑皑白雪,而山谷两侧,则是临近山峰的两处高悬崖壁,除开成年的巨鹰,否则绝难翻越这片必死绝地,二这也是部落所依仗的天然屏障。

    在莫岗与两片山岭相连的地方被部落称为岬关,岬关之下多有滚落的山石陪衬,当木燏和烸来到这里的时候,老燀和煶已经先一步到了这个地方,正指挥着手下族人挖沟筑墙,长矛相连斜刺在地,算是一个简单的拒马。

    事急从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木燏和烸也赶忙上前帮忙,只是这毕竟简陋,能做的实在不多,接下来便只能尽人事而已了。

    “阿燏?”老燀同烸打了个照面忽然转过身,手上提着一杆略带些弧度的黑色骨矛,而煶则站在老燀的另一边。

    木燏跟在老燀身边十几年,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刚上前两步,整片大地便肉眼看见的莫名震颤起来,脸色微微一变,木燏回头看了一眼,老燀向他点了点头,便又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地面的震动只持续了片刻功夫,岬关下成成一列站开的部落勇士一个个严阵以待,后排的长弓拉作满月,目中红光闪烁,杀气四溢。

    当整片天地忽然陷入平静,老燀与烸、煶两位头目忽然心照不宣地望向左侧山岭某处,一声叹息忽然落在木燏耳中,却是老燀忽然轻声开口:“化石虫啊,没想这玩意儿竟也能成了气候,破山开石。”

    如同在印证老燀的话,几人目光所及之处,山腰间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虫鸣声,紧接着山石落下,一口巨大的空洞犹如疮疤骤然浮现,数以千百计的灰白色化石虫如游鱼一般在一阵阵沉闷的兽吼声声中四散逃开。

    “阿燏!”老燀眼神不变,只是内里红光越发旺盛,轻声道:“不要放跑了一只!”

    一旁的烸身后不知何时多了柄一人多高的锋锐石刀,烸单手握住刀柄,一身骇人的肌肉蠕动鼓胀,原本壮硕的身材此刻更像是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与始终不发一言的煶死死盯着那处洞口,双眸火红,宛如着魔!

    木燏点头应了一声,目光从洞口上挪开,看向那些四散奔逃的化石虫,这些虫子对部落的威胁已经远超这数百年来所遇的每一头凶兽,以前不过是一群生活在地底的软弱爬虫,他从未在意,但此刻,他只想让这些虫子绝灭!

    山岭上还不断有从外面回防的战士,木燏带着一部分人先行离开,而老燀则是掂了掂手里的骨矛,黑色的骨矛比起以前要轻了些,看着也颇为老旧,不过这并不妨碍它那嗜血的锋利。

    当头一只面生独角,浑身闪烁着微光的凶兽从山腰空洞中钻出的时候,老燀认出了它,冷笑一声,骨矛骤然脱手而出直奔这凶兽胸腹要害。

    这是一头成年的鳞兽,其浑身泛起微光的地方都覆有它最为坚硬的鳞甲,鳞甲呈银白色,在日光下会反射出耀目的光芒,所以它们一般会在夜晚外出狩猎,以其难以想象的速度和额上那根锋锐的独角,所遇猎物几乎都很难从其爪下逃脱。

    面对急射而来的骨矛麟兽毫不避讳,只是微微侧身,独角上一缕寒光迸射,浑身鳞甲直冲骨矛之后那道疾驰的身影,于它而言,妄图向它挑战的猎物,它也从来不会吝于头顶独角的锋芒,这是赐予其亡魂的褒奖。

    老燀与这玩意儿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该说不说,这独角鳞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总归映象还是不错的,肉质很有嚼头,用烤的话,汁水四溢,很嫩!

    在骨矛与独角鳞近身的刹那,老燀眼中红芒微闪,身形陡然加快径直掠过其身侧,右手轻抖竟以一种后发先至的姿态重新将骨矛握在手中,与其错身的刹那,老燀以手拂过独角鳞光滑的脊背,微微借力,略有弧度的黑色的骨矛转瞬化作勾月,直直砸向其脖颈。

    砰!

    炸裂的力量瞬间释放,老燀毫不停留连同烸和煶直奔那空洞而去,他们要尽最大可能在大量凶兽涌出前将空洞封住,以此为部落的回防争取时间。

    独角鳞划过一道低矮的弧线重重落在山岭的岩石之上,它的颈骨已经被彻底砸碎,鲜血从崩开的血肉中溅出,它原本漆黑的眼眸此刻泛着灰白的颜色向远处眺望,在失去光芒的前一刻,出现在它眼前的大概是刻在莫岗那座瞭望塔上的,那朵宛若流火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