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寂的沉默中，白霜紧咬着唇不知所措，重九缩在椅子上紧盯木桌，而宝儿怯怯地拿破了的帕子擦自己的手。

    一遍又一遍。

    擦不干净的。

    那帕子脏的看不清颜色。

    “你们想离开这里吗？”

    我不想叹气，也不想收回这句话。

    我看到三双慑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我。

    “奴可以吗？”

    “想。”

    “宝儿想跟着大人！”

    三声交叠在一起，再没有先前的谨慎和有序。

    花嫣被惊醒，揉着眼睛声音沙哑。

    “殿下，要回去了吗？”

    我揉了揉花嫣的头。

    “嗯。”

    我招手把一直侯着的鸨母叫了过来。

    “给他们赎身。”

    鸨母提了两百金的天价，我兴致不高，没有周旋的心情。

    把利弊摊开在鸨母面前，她要么收钱放人，要么血本无归。

    鸨母脸色难看，但我冷脸更沉。

    在卖身契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陈痣高声震醒了几个酒醉的世家子弟。

    “卫箐！这种烂货你竟敢真的要！”

    他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中含了极致的恨意。

    夜深露重。

    一片寂静。

    满室都是人，却只有粗重的呼吸。

    卫颉站了起来。

    脸色不甚好看，却意外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人散了，当着众人的面，给这刚恢复自由身的三人拨了一间下人房。

    “哪里没有杂役使，偏偏在客栈中要人！”

    卫颉似是而非地训斥我几句，做足了场面。

    在经过我时，卫颉低声扔下一句。

    “我不欠你了。”

    是为之前我呛声陈痣。

    人性复杂而多变。

    陈痣视人命如草芥，仿佛没有任何正向的情感，但他会为了他的猫儿葬身水潭。

    卫颉是个失败的君主，为保小义舍大义。但他肯为家人拼命，也讲兄弟义气。

    我将会有许多敌人，他们不一定品性如同陈痣一般恶贯满盈，只是立场不同，各自为政，输赢由天。

    万籁俱寂时，我才从戒备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花嫣已沉沉睡着，我点了油灯，轻轻拿起纸笔。

    我设想过千万个场景。

    与陈痣或是卫颉，还有那些世家胄子们打交道。

    但今天一个两个，总是超出我的控制。

    比如弥窈的突然出现，比如为白霜他们赎身。

    弥窈……

    我顿了顿，沾墨写下今日见闻，绑在信鸽腿上传回书院。

    千金一晚的交易，不知姬绗作何感想。

    我翻了翻银票，深觉弥窈的邀请相当诱人。

    我向后靠着，忽然思绪纷乱。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开口要下了白霜他们。

    在那局促凄惨的神色下，我下意识地开了口。

    我冷冷一笑，觉得万分讽刺。

    原来卫家铁血无情的黑心军师，如今居然能心软至此。

    我看向窗外月光，无由地想着，

    我窗前的那支半合的山茗，如今应在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