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对禾团那么好，对我就这般残忍。”

    从阴影中飘逸出现的昭阳嗤笑开口，虽然仍旧是墨黑的一团，但我看出了些疲惫。

    “你身上的脂粉味，很浓。”

    昭阳一愣，迟疑地闻了闻衣袖，眉毛皱成一团。

    “我来见你前已经沐浴过了。”

    昭阳无精打采地开口。

    “谁能想到男子熏香熏得那么烈？我在南风馆那么久，就算小叶紫檀的佛珠也该浸入味了。”

    我顿了顿，略含深意地看向昭阳。

    他站的松垮，却无由地透出一身清贵。

    “所以你查了快一个月，可查出什么结果？”

    昭阳怏怏地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共三个，都符合你说的。”

    “京畿最大的暖风阁中的清倌无霜，京郊招福客栈里的寒露，最后一个是清风楼里的凝雨。”

    我挑了挑眉。

    昭阳放下茶杯，神情如常。

    “独有凝雨姿，贞晼而无殉。这是雪赞。”

    我摸着手腕思索，再一抬头，只剩残茶空桌。

    花嫣在知道我只带她回宫后就焦虑异常。

    她拿着禾团带出来的宫规背了又背，不时地朝着空中行礼，对树跪拜。

    小松子以为花嫣中了邪，又知道我只带她回宫后闷闷不乐。

    姬绗在吃晚饭之后看着我略有所思。

    我走到姬绗的屋舍中，这里已经比他刚来时变得鲜活了不少，被褥整齐，笔墨齐全。

    初三在净瓶中插山茗，粉圆娇嫩，衬得整个屋舍都亮了起来。

    姬绗给我拿了盅甜羹，青丝微散，挡住了他半边面容。

    “百花会……我与你同去么？”

    我拿着羹匙，直接回绝。

    “姜国派了福王送贺礼，你与我同去，无异于和姜国划清界限。”

    “况且，宫中暗箭难防，我护不住你。”

    我平静地吃完甜羹。

    “你要我带上小松子，也是不行的。”

    姬绗看着我，眸色清浅。

    “卫箐。”

    姬绗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像是泠泠七弦，柏摇松寒。

    我耳朵一热，阵阵发烫。

    “前一阵子，小松子与初三说，他想要个像样的名字。”

    姬绗白皙的指尖碾过山茗的花瓣，他抽出一支半开的山茗递给我。

    “他养父姓福，便作福姓。崧高维岳，骏极于天。你觉得叫福维崧如何？”

    我接过开的含苞欲放的山茗，神色不变。

    “姬绗，你若想好了，便告诉他。”

    姬绗站起身来，看向窗外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初三。

    “他是你的人，我告诉他算什么？”

    “你给他取名字，也未曾与我商议。”

    “现在不是在商议么？”

    我盯了姬绗半晌，拿起山茗转身离开。

    姬绗在我身后慢慢追问。

    “什么时候告诉他？”

    “随你。”

    我撂下话，关了屋门。

    花嫣对着树磕头，磕到一半深觉不对，又站起来重新磕。

    我沉默半晌，找到禾团让她演示了一遍都要行什么礼。

    在入睡前，我把姬绗送的花插到了瓷瓶中，山茶花迎着月色朦胧摇曳。

    小松子在午饭时得知自己叫福维崧后着实兴奋了一阵，缠着初三给他写他的名字，他自己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写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把大家都叫在一起，郑重地宣布此后他就叫福维菘了。

    我看见姬绗抿起一个小小的笑，虽然转瞬即逝，但的确存在过，带着少年气和浅浅的满足。

    看起来仍旧不谙世事，清隽天真。

    但远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