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沧寒
繁体版

第16章 风轻絮印雪

    卫缺递过那些画纸一看,第一张画纸上画着自己伫立在擂台上,左边的袖子已被杨度撕扯下来,露出整条臂膀,就连臂膀上的伤痕都栩栩如生,第二张卫缺的脸上少了半边胡须,柴蔚的剑尖儿上还残留着胡须另外一半,剩下的两张分别是昨日对战山珞茗和刀江菱的情形,卫缺也不太记得那两场有什么明显的印象。薛银序从卫缺手里将画纸抢过去,说道:“不过这几张就不给你了,我要留着。”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薛银序上前开门一看是一个小厮,递过来一张纸条,薛银序刚接过纸条那小厮便跑的飞快而离开,薛银序看了看纸条,上面写着:卫缺兄弟既然不取任何珍宝,在下便将这薛家姑娘送给你,从此两不相欠,另外剑神给你留了本书在本庄,借你翻阅。薛银序看完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卫缺疑惑的问道那上面写着什么,薛银序不答而是将纸条揣进怀中不给卫缺看,卫缺说道:“是给姑娘的啊,那我便不问了。”

    薛银序立马打断他:“不,那纸上说西海剑神给你留了一本书,但并未说放在了哪里。”

    卫缺跑遍了整个庄子,除了寥寥几个仆人未见戏乐天和西海剑神的踪影,庄子里其他的客人似乎也全部离开,看起来分外寂静,丝毫没有前几日人来人往的盛景,向那些仆人打听戏乐天在何处,所有人都只是摇摇头,无人答话,即便是管家也不见了,连那西海剑神留的那本书也未见一点影子。

    卫缺来到西厢房住的那件屋子,找到装着椟情的小匣子,看到椟情安安稳稳的躺在匣子里,顿时放下心,便背着匣子离开这个庄子在新台镇闲逛,他不敢走太久,镇子上依然还贴有通缉他的告示,也不敢问人打听戏乐天在何处,漫无目的的在镇子边缘徘徊良久,又悻悻的回到了那所庄子里。

    这时薛银序看见卫缺回来,递给卫缺一本书说道:“这应该就是西海剑神送给你的,是我在床褥子下面找到的,没想到竟藏在那里。”卫缺拿起书一看,上面写着《忆与亡妻论剑谱》,翻开一看,书里没有几个字,全是画着一男一女在相互舞剑,想必画的就是剑神和他的亡妻,戏乐天曾经对他说过,剑神车鹊的名字其实是他死去妻子的名讳,用亡妻之名行天下,还将两人曾经的回忆写了本剑谱,可见夫妻二人曾经伉俪情深,即便是车鹊死后剑神依然对他念念不忘,这么珍贵的东西,卫缺不想取走,打算翻阅完就把此书留在庄内。

    二人就在这庄子里一个人读书,一个在练那套剑谱,如此已经天黑,也没有任何人回来,卫缺问薛银序:“你哥哥走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见过来接你。”薛银序只是摇摇头,对此她也没办法,只能干等着。

    每到用饭之时,庄内的仆人都会给二人送来饭菜,卫缺抓住这个机会每次都会向他们问戏乐天何时回来,都没有得到答案,如此两三回,卫缺也不耐烦了,便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专心的练这套剑谱继续等待。

    以椟情练剑谱似乎也有异样的效果,虽然椟情断了尖儿约长两尺三,刀身扁平,要比寻常的宝剑宽厚一些,但用起来十分趁手,可以充当一般的短剑使用,可是这本剑谱是两人合练,一档一拆,竟然是两套不同的剑法,便想到让薛银序去练另一半,薛银序当然想帮卫缺,她虽不会武功,但是悟性极强,看完一遍便能够记得大概招式,一招一式虽没有力气,却也用的像模像样,两人晚上分房而眠,白天练剑,闲暇的时候薛银序又喜爱作画,卫缺便在一旁观赏,也不用为吃喝发愁,足不出户,日子过的像刚成亲的小夫妻一般。

    秋风萧瑟,树叶渐渐枯黄,短季年的季节更替来的更快一些,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已过了十来天,两人之中一个在等兄长薛豫来接她,一个在等庄主戏乐天,不管等的是谁都未见两人其中一个回来,卫薛两人将这本剑谱翻来覆去练了十来遍,早已滚瓜烂熟,日子往后常常无事可做,经常坐在房檐下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这么久,贵府上也没有人过来找你,真实稀奇。”卫缺问道,他坐在房檐下的阶梯上,旁边薛银序微微的靠着他的身体,手里拿着画笔在纸上飘飘洒洒画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才说道:“伯父一直想让我入皇宫,但我却不想入宫,留在这里挺好的。”卫缺隐隐的想到那日薛银序刚来到红莲大会时旁边的人谈论有关于她的事,便问道:“入宫当娘娘挺好的啊,你看裕宁皇帝昔日与皇后的感情多么好,裕宁帝直到退位之时也未纳妃,独宠皇后一人,他的儿子说不定也向他那样对你。”

    “小时候我见过现在的皇帝,只不过呢我只把他当弟弟看。”薛银序说,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从怀里拿出那张戏乐天留下的纸条,开口说道:“而且就算现在入宫也已经晚了。”,卫缺惊诧的问道:“为什么?”

    薛银序将自己的身体坐正,脸看着卫缺说:“可是我已经属于你了。”

    卫缺惊讶的站起身,脸上更是诧异,问道:“那日我对姑娘做了什么龌龊的事了吗?”薛银序摇摇头说:“没有没有,那一晚你只是喝醉了,没有对我做什么。”说完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卫缺说道:“这是戏乐天交给你的。”卫缺接过纸条一看,轻轻的说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戏乐天搞得鬼,如果我随便拿一件什么东西就好了,就不会这么得罪了姑娘,你莫急,等他回来我向他说清楚,换一件随便什么宝物都行。”

    “卫公子,那晚之事我不怪你,可是你当真不喜欢我吗?”卫缺没想到薛银序突然眼中喊着热泪这么问道。

    “当然不是,你那么美,又生在王侯世家,而我,父母皆亡,大仇未报,全天下的人都想让我死,跟着我只能到处躲,而姑娘家人恐怕也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卫缺转过身,心中无奈的感叹。

    “不会的,我不想嫁去皇宫,我父亲便听我的,极力阻止我伯父回绝皇室的提亲,若我好言劝说,父亲定当相信你是被栽赃陷害的。”薛银序走过去盯着卫缺,继续说:“这几日同卫公子一起练剑作画,我很是满足,人生的情趣也不过如此,不管以后如何道路险阻,风餐露宿我都是不怕的,只要你喜欢我,我都跟着你,卫公子,我看的出来,那日第一次见面你就喜欢我了对吗?”

    卫缺点点头,说道:“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确实被姑娘的风姿所吸引,仿佛就像脱俗的神女,看得见摸不着,后来慢慢相处,甚是觉得姑娘心思纯净,气质不凡,若有伴侣如此,人生无憾。”

    薛银序破涕为笑,丢下纸和笔,一下子抱住卫缺的脖子,外面微风停止稀稀落落开始下起了秋雨。“我真的应该感谢我兄长,要不是他带我来此处就不会遇见铁壁黑猿叶大侠,也感谢戏庄主,让我结识到真实的卫公子。”

    卫缺用手帮她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这时候让你遇见我只是苦了你。”

    薛银序抱住卫缺的头,细细的打量着,不断的接触卫缺的眼神,缓缓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将你和一脸大胡子的叶原混在一起搞不清,哈哈哈。”

    卫缺抱起薛银序的腰坐在台阶上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彼此都不愿意先打破这种宁静,只有稀稀疏疏的秋雨不断拍打屋顶和地面的声音,须臾,秋雨停止,变成了雪花渐渐落下,时不时的飘落在两人中间,打断了属于两个人的秘境。

    卫缺用手指接过落在薛银序鼻子上的一片雪花,雪花瞬间化成一滴水,停留在指间,他说:“呀,都开始下雪了。”

    “不管风霜雨雪,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薛银序说道。

    “即使是北方严寒的冬季你也愿意跟着我去吗?”卫缺深情的看着她。

    “就算是上天柱宫我也愿意跟着你。”薛银序摸着卫缺红红的鼻子回答。

    “我有点想贺菁了,就是我师傅的女儿,他被柳兄带去了镇墟派。”

    “你打算要去找她对不对?”薛银序说。

    “是的,不知道现在她已如何,而柳兄说好在那里等我,那边路途遥远,我打算先送你回府再去找他。”

    “不,我不回去,我跟你同去找贺菁,即便是兄长他来了我也不回去。”薛银序抱着卫缺更紧了。

    卫缺安慰她说道:“可是天气逐渐寒冷,我不忍你受冻,若寻到柳兄我便立即回来找你,好不好。”

    “没关系啊,这个庄子里的衣物随便拿,我留下银钱便是,路上吃的用的也不用你操心,这些银钱足够我们能用好些时日了,正好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便一同往外面走走。”薛银序乞求的看着卫缺希望他答应。

    卫缺心中本打算送他回衍阳公府,等来日贺菁安顿妥当再便回去寻找薛银序,虽然他不能直接上门提亲,但一直偷偷摸摸的带着薛银序就更加加深世人对自己的误会,也对薛银序不负责任。而薛银序却没有想的那么多,她知道很多人都想抓住卫缺,此番若放他一人独行,生死难料,就很难再见到他,即便是朝廷的人找上门来她若跟在一旁凭借她的身份也多少能够帮卫缺开罪,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让卫缺送她回家的。

    卫缺有些为难,但说到底,他也不愿意离开放任薛银序回家,日后前途难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能答应她一同去镇墟派,薛银序得偿所愿,开心的躺在卫缺怀里,两人一同向外看。

    外面的院子里已经白雪皑皑,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