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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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无人醉,从此痴

    隋抚双手递过请帖,管家打开请帖看了看隋抚又看了看与之同行的卫缺,细细打量着,些许疑惑的眼神看的卫缺心里直冒冷汗,为避免露馅,卫缺用手去摸脸上的假须,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就掉了下来。

    “这位大侠也是剑阙派弟子?”管家开口问。

    “是的没错,他是剑阙弟子,只不过他没有拜在家师席下。”隋抚连忙解释。

    “可是他都年纪这么大了,不符合参与夺宝的规则呀。”管家说。

    卫缺心中大叫不好,是不是这假胡子贴的太多了。

    “他年纪不大,只是显得老,如今这年岁刚好,再过一些时日便不能参加了,可否管家行个方便,给他个机会。”隋抚小心翼翼的请求。

    “既然是剑阙派弟子,在下当然可以给个面子。”这时门里出来一个人,正是庄主戏乐天,一副乡绅打扮,不似习武之人。

    戏乐天拱手说道:“在下就是这大会的主办人戏乐天,请问阁下高姓大名,请告知名讳才可方便报名参于红莲夺宝呀。”

    卫缺心中十分为难,自己已经在江湖上臭名昭著,这姓名是万万不能告诉给他人,愁云未展之际,却听到身边的贺菁大声说:“他叫大猩猩。”

    此话一出,戏乐天有些诧异,又显得有些难堪,这名字闻所未闻,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一旁的隋抚赶紧随声说道:“对对对,他人送外号‘铁壁黑猿',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叫他,这小姑娘是他的妹妹,和他十分亲切,一直就这么称呼的,嘿嘿。”

    卫缺赶紧接话故意粗着嗓音说道:“在下叶原,拜见戏庄主。”

    “哦,哈哈哈,原来如此,好,好,请三位随在下进庄饮些茶食后再做休息。”戏乐天躬身请道。

    前脚刚进宅门,那边管家已经高声喊道:“请剑阙派大弟子隋抚与‘铁壁黑猿’叶大侠前来进庄夺宝。”此音一出,引得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卫缺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身边的贺菁却噗嗤一笑。

    卫缺心想,不管怎样,虽然出了些丑,但还好没有被识破了身份。

    整个宅院非常宽阔,内院中间便是比试的擂台,四周被双层回廊围绕,回廊外侧是东西厢房,正面是正房,正房之后还有一套院子,来来回回从正门走到最里面要五进五出,如此多的进院,才可容得那么多江湖侠客住得下,东西厢房上下三层,卫缺被安排进了西厢房第三层,视野开阔,站在厢房走廊,即可看的清擂台也可看得清宅院正门前的街道,卫缺站在高处,附身看着忙碌的侍从,不断的迎接新的人到访。

    “恭请无狱派弟子卫淇进庄。”卫缺被这句管家的叫喊声吸引住了,向下一看,是一个还未及弱冠之年的男子,看起来十五左右,卫缺心里盘算着,这无狱派弟子这般年轻,会不会是我的师弟,眼光跟随着卫淇的脚步,直到此人拐进了东厢房再也看不见。

    厢房的走廊也很宽阔,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评头论足看热闹,两盏茶已过,听到下面有人大喊:“她来了!她来了!来了来了。”这喊声引的很多人不断的朝门外去看,就连身旁喝茶的人也不喝了,也站起身躬身越过栏杆勾着脑袋往门外探过去。卫缺很好奇,走向不远处一个热情很高涨的侠士说:“这是谁来了,怎么那么多人过去围观?”

    “你不知道吧,这是河衍薛家衍阳公的侄女薛银序,今年刚十八,据说样貌生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有几分本朝皇太后当年的风采。”那人说道。这时又过来一个人接着说:“听说她将来能成为本朝的皇后,而且还比当今皇上长个两三岁,只不过啊,听说好像他父亲没有答应这门婚事,可惜了可惜了。”

    “真的有那么美,我怎么不知?”卫缺一边说一边心里感叹,这江湖实在太大,自己终生都窝在一个小县城自是少有接触这世面的机会。

    “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吧,不过那小妮子刚长得开,女大十八变嘛,这美名也不是传扬许久的。”那人回道。这时管家已经高声念着:“请河衍薛家衍阳公府薛豫薛银序兄妹进庄。”卫缺透过人群往下看,根本看不清兄妹二人的脸,因为二人所到之处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走不开,过来了两三个侍从不断的开路才能勉强上前走几步。

    兄妹二人被领进了西厢房,不一会儿几个人上到了三楼,卫缺看了眼薛豫,此人长得小鼻子小眼,清朗俊秀,白白净净一股书生气,斜跨一把长剑,缓步走来。他妹妹薛银序,抱着一卷书紧紧的跟在他后面,黑色披肩系在身后,里面着一身没过脚髁的白色长裙,长裙分四层,中间叠着青、黑两色衬裙,丰满胸部之下的黑色束腰间坠着一双玉佩,甚是夺目,而束腰两旁则下垂着两条过膝的红带。一袭长发垂至脑后,竟也达到了腘窝处,淡淡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略施粉红眼影的桃花目,色泽温润的卧蚕,显得眼神似梦似醉,笔直的鼻梁下一副微微闭合的红唇,嘴角平直,没有微笑却让人如沐春风。

    一时间卫缺看的有些呆,眼神已经无法从薛银序身上离开,因为他一直想用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女子,不是妩媚,不是英气,不是绝美,不是妖娆,不是婀娜,更不是惊艳。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无法找到一个词能够准确的形容,似乎所有赞美的词都有一点点能在薛银序身上找到,但似乎又不那么符合。卫缺心想,果然是一绝美之人,即使是诗歌所传颂的裕宁皇后秦凝,也不及如此吧,诗歌里更多的是赞扬了皇后的德行,而对皇后的美貌描写也只是寥寥几句。

    想的出神,薛家兄妹二人早已消失在走廊里,人群已蜂拥而散,庄子内又恢复了正常。

    日光西沉,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往来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宅院大门的人群完全散去,只留下两三看守。戏乐天站在擂台中央,让人敲了两声锣响,引来了无数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欢迎各位江湖侠客,公子小姐,给我戏某薄面,汇聚一堂来参与这两年一度的红莲大会,此次大会,戏某依然邀请西海剑神仲裁。”戏乐天说完,身边已经站着一位身着墨绿青衫的中年男子,向四周拱手道:“在下车鹊,想毕来过红莲大会的侠士都见过我,在下就不多做自我介绍了。”

    “西海剑神的威名天下皆知。”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的鼓掌,有的叫好。

    戏乐天站在一旁,让管家站在擂台中央宣读道:

    “今年的宝物,有西海剑神带来的西海夜明珠一枚,新台镇住宅遇鸿院一所,金冠一顶,书法名家赵弘藉手抄金刚真经两部,珍藏武功心法若干卷,汗血宝马一匹,铸剑山庄所铸名剑一把,金锭三枚,天楼玉坠四条。”每念到一条,都让下人端着木盘放着所念宝物在擂台上走过一遍,每一次都引得众人惊呼。

    念毕,戏乐天白了下手让人群安静,继续说道:“收到请帖的各门各派各路英豪,基本都已到齐,从明天开始进行初赛,我将所有报名之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两个坛子中,依次被抽到的两个人进行对战,对战规则很简单,想必很多人都知道,我再给初次参与的人强调一遍,可以使用任何武器任何功法,但是必须点到为止,不得伤及他人姓名,若是恶意伤人,我想车剑神是不会轻易饶恕的,如果一炷香的时间未分胜负,双方抓阄决出胜者。还有,受邀居住在庄内之人,不得惹事生非,若有私怨,庄外解决,否则驱逐出去永久不得再参与红莲大会,本庄之内有足够的好酒好肉,若对饮食起居不满,尽管来找我便是,在下会尽力满足各种需求。”

    戏乐天最后说:“还请各位早些休息,明日正式开始比试。”说毕已经转身和一行人走进正房之中。

    “这戏庄主真是大方啊,今年所赠宝物更胜往届。”“是啊,你看那夜明珠当真是人间绝品,即便是带着铸剑山庄的铸剑也是相当有面子。”“要我说我就选那所宅子,养些美人在里面岂不快活。”“你就做梦吧,今年的魁首没意外的话肯定还是覆风山庄的少庄主古璜。”人群在此起彼伏啧啧的议论声中逐渐散去。

    夜已深,卫缺独自一人站在栏杆处望月兴叹,不知在想些什么,站了良久,感觉有些风吹过,吹的身上有些冷了,便紧紧的裹了裹身体,但是过了一会儿依然有风吹过,疑惑间转身一看,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嘿嘿,你站这里干嘛,在想什么?”一袭白衣,头戴斗笠,面纱遮面,背着召窟,不是柳心泄又是谁。

    “柳兄,你在我身后多久了?”

    “我看你傻站着很久了,站在你身后你都感觉不出来,差劲的很呐。”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出现在红莲大会上了,还打扮成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先生。”

    “打扮成这样你都能看出来!我是准备去熬海城找你,途径这里,准备先看个热闹。”卫缺又摸了摸那粘的不是很牢固的假胡须。

    “真实巧啊,我也刚刚途径这里就瞧见你在这里发呆,那小丫头呢?”柳心泄嘴角一斜。

    “在里面睡着了,跟我一起来的还有卞煦的大弟子,在那边的房间。”卫缺随手一指。

    柳心泄点点头,“你还好吧?”

    “我身体好多了,多谢柳兄的赐药,柳兄,你似乎有些憔悴,发生什么了?”卫缺看着他发白的嘴唇,不似初见时那般红润,好像生病了。

    “呃...我没事,就是跟人打了一架,有些疲惫。”

    “打了一架?跟谁打的?”

    “贾驱邪。”

    “贾驱邪?就是那个号称训国第一高手的驱邪圣使贾光?”

    “你知道的挺多的嘛。”

    “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进房休息?”卫缺错愕的打量着柳心泄,不断在寻找受伤的痕迹。

    “咳咳,我没事,没大碍......那老贼中了我一指,受了严重的内伤,短期内是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柳心泄笑了笑,一下子撑不住弯身倒在了卫缺怀里。

    “别说了,赶紧进来休息吧。”卫缺赶紧扶着柳心泄走进自己房间内,让他躺在床上。

    熟睡中的贺菁被突然传来的动静吵醒,一看是柳心泄正病怏怏的被卫缺扶着腰搀进屋,连忙起身抱着柳心泄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柳心泄懵懵的抬起手摸了摸贺菁的小脸,微笑着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卫缺倒了一杯茶水想让他喝下,柳心泄却推开了他,让他先出去,自己需要稍微静养一下就好,卫缺不敢扭着他只能离开房间站在外面继续吹冷风。

    刚离开房间,卫缺看见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微风拂过那人的长发轻轻的飘荡在耳后,露出一张清新脱俗的侧脸,月光照映在那半张白玉般的脸颊,犹如神仙嫦娥。那人似乎注意到了卫缺,转过身,冲着卫缺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不就是白天的时候引得众人围观的美人薛银序吗,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注意到了刚刚柳心泄和自己的谈话?卫缺心中想着,但还是上前打了个照面,说道:“姑娘有礼了,你可是出来赏月?”

    薛银序微微一笑然后露出一副皓齿说道:“先生有礼,今日月光极好,就出来看看。”

    卫缺看着她的嘴唇舍不得将眼光移开,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今日之月美轮美奂确实罕见,但外面有风姑娘还是小心着凉。”

    “不打紧,先生也不妨一同观赏这美景。”薛银序说道。

    “也好也好。”

    “先生你说为何有时候天上一个月亮,有时候两个月亮,最多的时候有三个?”

    “这我实所不知,但我听说啊,这月亮就像人一样,有时候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太过孤独,就像人刚出生的时候。有时候两个,说明它找到了一生的伴侣,陪它走完漫长的一生。”卫缺的眼神停顿在薛银序的眼睛上,似乎被一种东西粘住。

    “那三个的时候呢?”

    “三个...三个的时候...说明他们之间有了小宝宝。”

    薛银序捂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那为何天上始终只有一个太阳?”

    “可能在很久以前,有很多太阳,但是时光荏苒,现在只剩下它一个孤独终老。”卫缺连忙解释道。

    薛银序听完停止了笑容,表情逐渐变得优柔,不一会她问:“先生来自何门何派?”

    “我来自...在下叶原,来自剑阙派。”卫缺有些支吾的回答,他本不想欺骗眼前的女子,但又害怕自己的名字吓到对方。

    “原来是剑阙门人,小女子薛银序,此番是陪家兄来这红莲大会上见见世面,并不参与比试。”

    卫缺说:“你不会武功?”

    薛银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武。卫缺表示他在日间已经见过兄妹二人,薛银序却说,那时刚来这西厢房,就已经注意到了卫缺,说他的胡子很是突兀,想必是新帖的。这话吓得卫缺赶紧朝自己脸上摸了摸,确认胡子贴的是不是还完好。

    “你放心啦,其实你这易容的功夫尚可,旁人若不仔细看是很难辨认出来的,只是你睡觉的时候也贴着吗?。”卫缺这才稍稍的放下心。只听薛银序又说:“其实我的眼睛因为小时候看书使坏了,看不清很远的东西,但是两三步之内的距离若是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的很清楚的。”

    卫缺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呢,我不想骗姑娘,我并不想参加这红莲大会,我武功平平,但是经不住那卞煦大弟子的劝,实在没办法才来到这庄子里。”

    薛银序问道:“所以你害怕给师门丢脸才想的改换面容?”

    “是,但也不是,总之一言难尽啊。”卫缺不想再多聊,害怕两人再聊下去对面非揭穿自己不可,两人就这样站了片刻,卫缺就找了个空闲说回去睡觉了,也叫她早些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