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声决斗
无花是楚留香的朋友,可南宫灵也是楚留香的朋友。
有的朋友能为你两肋插刀,有的朋友却只想着插你两刀。
苏蓉蓉当然是个聪明人,她转瞬间就想到了这点。可她不愿相信,眼前这位出尘脱俗的妙僧,也要插楚留香两刀。
无花脸上的笑意未减,眼神依然清澈。他用右手将茶壶举到桌子中间,说道:“那请姑娘先来。”
李长歌举起自己的茶杯,缓缓递了过去。
举杯的是左手。而她的右手,也缓缓按在了桌上。
她的动作很慢,但手却很稳。
无花低下头,眼睛盯着李长歌的手。他观察得十分仔细,似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茶杯终于和茶壶碰了面。
现在两人手掌间的距离已不及几寸,无论谁想要动手,都能在顷刻间扣住对方的脉门。
黑珍珠和苏蓉蓉已忘了呼吸。
她们就坐在李长歌身边,却觉得自己和那二人身处两个世界。
无花的手腕动了动,茶壶也随之微微倾斜。一串滚茶从壶口流了出来。
也许是倾斜的弧度太小,茶水流得很慢。
一滴、一滴。
蒸汽升腾,横在两人中间,模糊了他们的面容。
但李长歌的手一直很稳。
无花闲着的左手却突然动了。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托住茶壶底,剩下三根手指微微弯曲,似是想让茶水流得再慢些。
壶底被热水浸得滚烫,他却视其为无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李长歌的右手也动了。
一直放在桌上的右手,已被挪至桌下。
无花看不见那个位置,他自然也不知道那只手里会不会拿了什么东西。
比如说......一把飞刀。
茶杯并不大。哪怕茶水流得再慢,也总有倒满的时候。
待蒸汽散尽,无花终于将茶壶缓缓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黑珍珠和苏蓉蓉也叹了口气,叹得比无花还要大声点。她们二人的额角竟已渗出点点冷汗。
虽然无花和李长歌只不过在倒茶而已,但她们心里都明白,这实在不亚于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无花一直在等待机会,只要李长歌的精神稍微有点松懈,手稍微抖一下,他便会立刻出手。到那时,必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可他始终没有找到这机会。
没有机会,他便想创造机会。后来,他抬起左手,便是想要逼李长歌变招。
只要有变化,就会有破绽。
无花弯曲的三根手指蠢蠢欲动,可李长歌偏偏将右手挪到了桌下。
一只能射出小李飞刀的手。
很多人都赌过,想试试自己的功夫能不能比小李飞刀更快,可他们都输了。无花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敢赌。
最后,无花只能选择放弃。
李长歌将茶杯放回桌上,眼睛又眯成一弯月牙。
无花却突然问道:“莫不是这茶不合姑娘胃口?”
李长歌叹道:“茶是好茶,可这水却太珍贵了些。我怕自己无福消受。”
无花又问道:“什么样的水,竟连姑娘这样的人都无福消受?”
李长歌说道:“当然是天一神水了。”
黑珍珠和苏蓉蓉惊呼一声,不由得望向桌上的茶杯。只是天一神水无色无味,又能看出些什么来呢?
无花不仅神色不变,甚至还微笑道:“若真是天一神水,只怕任谁都无福消受了。”
说完,他自顾自捧起李长歌的茶杯,将茶水重新倒入壶里,下一刻,竟又将满满一壶茶全部倒在了地上。
李长歌笑道:“以茶洗地,大师当真是位妙人,也担得上‘妙僧’的称呼。”
无花却说道:“无论是什么茶水,只要沾上‘天一神水’四字,都免不得沾上些血腥气。这样的茶,又怎能再入口呢?”
“原来大师不喜欢血腥气,如此倒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后院现在还躺着一堆死人,正等着大师去超度一下哩,但就是那里的血腥气太重了些。”
说完,李长歌又看向无花的双手,也不知能否在这双手上找到些什么。
无花却已站起身。
他长叹道:“原来这壶茶在烹之前就已经坏了,如此倒真是浪费时间。只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周围能稍微干净些。”
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时,他的身影已飘出客栈不见了。
李长歌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竟似呆住了。
黑珍珠却在看着李长歌,她突然问道:“那水里真下了毒?”
李长歌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你若实在是好奇,为什么不趁着水未干透,趴在地上舔一下?”
黑珍珠果不其然的“哼”了一声。可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问道: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为何要得意?”
“就连那个功夫深不可测的无花和尚都被吓走了,我若是你,只怕要得意的笑出来。”
“可惜你不是我,他也不是被我吓走的。”
“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也不是你。他是被一个名字吓走的。”
这名字,当然是小李飞刀的名字。被这名字吓走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话说了好几句,李长歌的视却线还没转回来。她还在盯着屋外。
黑珍珠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好几圈:“那和尚都已经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李长歌说道:“我没看。我在想一件事情。”
黑珍珠瞪了她一眼,又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
李长歌终于把头扭了过来:“我突然想知道,和尚到底算不算男人?”
黑珍珠愣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才是被吓傻了。和尚当然算男人,也只有男人才能当和尚。”
李长歌喃喃道:“我却觉得,和尚有时候也不能算是男人。”
苏蓉蓉听到这里,沉思片刻,眼睛也亮了起来。她拍着手笑道:“原来如此,和尚有时候确实不能算男人。这样说的话,倒也能想通了。”
可她又随即低沉了语气:“难道无花大师也......难怪他会想向你我出手......”
李长歌叹道:“看来楚留香的武功虽然不错,交朋友的功夫却实在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