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下的安魂曲:东方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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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对视的双眼

    混杂在斑斓鱼群中的海星,张大着六只腕足正缓缓转动。这是一只腕端距接近二米的巨型海星,鲜艳的橙红色身体上布满了一根根晶莹乳白的线条。如果近看会发现这些线条其实是由数百颗乳白色圆形晶体组成,晶体光滑如玻璃的表面上映射出的景象是一队正在海水中鱼贯前行的人类。

    影像里全副武装的人类队伍正呈纺锤型行进,队伍中央的金属箱箱顶有一个显眼的红十字标志,几个人类战士正拖拽着包裹了海兽残肢的网绳。而令海星有些不解的是在队伍末端居然出现了两名手无寸铁的人类,除了腰间的遮挡外一丝不挂,分别从两人腰后伸出的牵引绳上却绑着一套破烂的人类战斗服。

    监测到这一幕的海星腕足出现了一丝轻颤,不多的脑容量无法处理这不寻常的信息。腕足又尽力张大了一些,从放大的景象里显露出,其中一名人类腰间的遮挡色彩斑斓,而其中花色的图案竟然和这只红白相间的海星极为相似。接受到这一幕的海星如同突然被病毒入侵一般,腕足开始了更加剧烈的震颤。

    不多时,鱼群的后方突然涌来一片青黑色的洋流,随着一声低沉的嗡鸣声,鱼群连带着其中的海星旋风般被吸入了一个黑洞中,接着这片洋流向着人类行进的反方向疾驰离开。

    一言此时若有所感的回头向身后张望了几眼,但除了空旷的海域只有一个被重新加固的“玩偶”在身后嘲弄般的晃动着。满脸羞愤的一言扭回头继续向前游去。

    经过一昼夜的跋涉战斗后,即便天空依然晦涩阴郁,但依然掩盖不住战士们雀跃的心情。浮出水面的战士兴奋的互相比划着手势,接着向天空举起了信号枪,携带特殊粉尘炸药和使用分段式爆炸的这枚粉红色信号弹,就如同从海面猛然生长出了一束数百米高笔直的巨型珊瑚,在灰色天空映衬下显得格外亮眼妖娆。

    赵宏到现在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两人实力确实超然拔群还是运气好到离谱。人类首次击毙灰巢并获得了一根近乎完整的海兽节肢样本及若干碎片,仅凭两人就完成了整个突击队的军事任务目标,并且结果可以说超过预期。不出意外此次任务将获得军部的嘉奖,而最大的功臣正是这两个小丑鱼一般花里胡哨的战士。

    一路上对两人的惩戒其实更多源于赵宏心底对他俩在行动中过于冒险的愤怒。而赵宏也终于发现,这些在部队里算是无足轻重的惩戒手段对于一言来说可能过于严厉,因为他涨红的脸庞一直没有消退,一副无地自容的羞愧表情,让赵宏看着都有些不忍。但反观另一个人,这些惩戒仿佛反被他视为一种嘉奖,时不时在队伍里搔首弄姿展示自己的肌肉不说,更过分的是还将那副诱饵拿到身边比划,好像这才是他获得的最大战利品。想到这里的赵宏耳朵突然开始奇痒无比,使劲摆了摆手命令这两人跟随先遣队员上浮水面。

    抬头看向空中向外爆炸扩散的大片粉红色光晕,一言有些紧张的心情此时也放松了些。一路上流露出的羞愤情绪除了确实尴尬万分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用这个姿态来避免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小秘密,尤其是身边的那个家伙。正在思忖间,一言的耳边此时响起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一个声音,

    “哈哈,车带啊,这信号弹太强了。鲸鲸,咱们下次印上这个图案你看怎么样。”

    拓海的大叫声当即引来周遭战友的附和与大笑。危机四伏的作战任务终于告一段落,加上光溜溜的拓海在水下的作派深得这帮战士的青睐,此时眼看任务完成,一片哄闹声顿时响彻了这片平静的海面。

    “弹射仓去当锚点了,我怎么把我的宝贝带回去啊?”

    在众人围观下越加兴奋的拓海高高举起手中的诱饵,大声的问道。

    “不是来了吗?”一名战士指着远方高声的回答道。

    循声望去,果然远处一个闪着亮光的小点正在水波中忽隐忽现的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准备撤离,NDR到了!”随着由远及近传来越来越大的咚咚声,通话器里响起了赵宏的命令声。

    一个长约三十米青黑色如鹅卵石般的物体,从波浪中飞跃而出,离开海面数米高后又顺滑的落下,如同打水漂的石子般上下漂飞至百米距离时猛地横转过来。舰身如陀螺般在海面上旋转直到距队员们数米时,正好缓缓停下。

    挺稳后的运输艇上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侧面弧形的舱门“咻”的向上滑开,接着一个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海的旅者,联邦的儿女,罗阇的战士,摆渡者卡戎来这里迎接你们返回英雄的圣殿了,你们可否带回了海神的祭品?”

    伴随着这咏叹调般的腔调,一个上身短小瘦削,四肢却异常修长粗壮的奇怪人影出现在了打开的舱门一旁。来人上身仅穿了一件驾驶员背心,露出在外深棕色的皮肤上满是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缠绕着一块半米多高层叠的亮红色裹布,布料上还莫名的一阵阵闪动着流转的光芒。

    刚刚从海底战场浮出水面的战士陡然看到眼前这古怪至极的一幕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拓海也呆若木鸡的张大着嘴,高举的双臂僵立在空中,大部分人都有些恍惚,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来接他们返航的舰艇。

    “草,这次任务来的怎么尽是不正常的人!”

    后方的赵宏看到来人心里不禁腹诽。此次突击队战士们大多是第一次参与远海任务的第五代战士,都没有乘坐过舰上的NDR高速运载舰,更别说认识这个赵宏的老相识卡皮尔少校,也被称作“卡戎”的NDR王牌驾驶员了。虽然卡皮尔外表看起来有些疯癫,但赵宏知道他其实是联邦最优秀的舰艇驾驶员之一,也说明上级对突击队此次的任务极为重视。

    “幸不辱命!”想到这里的赵宏心里暗道。

    此时的卡皮尔面对水面上还在发愣的战士正夸张的躬身行礼,挥手示意。看着迟疑不愿上前的战士们,赵宏苦笑着下达了确认撤离的命令。收到命令后依次进入进入舱内的战士脸上都带着些将信将疑的表情,可面对每位经过身边的人,卡戎都面带微笑显得神态自若,甚至还不断地微微欠身,仿佛众人登上的不是一艘战场上的运输艇,而是一艘普通的联邦内河游轮。

    “你看我这祭品怎么样?”

    看着顶在自己胸前的一根粗大的珊瑚,被挤在门边的王牌驾驶员努力抬头向上看去,面前是一件被勉强捆在一起破破烂烂的水下作战服。紧接着从衣服后伸出了一个光头,但和粗壮的身躯比较起来,光头下方尖削的脸庞反而显得有些秀气。此时对方正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冲着卡皮尔咧嘴大笑。被顶的动弹不得的“卡戎”有些狼狈的将裹布扶正,喘着粗气说道:

    “强壮的战士,你这威猛的祭品将会是拉缇最喜爱的礼物,让我尽快把你们载回圣殿吧。”

    虽然完全没有明白驾驶员说的什么意思,但拓海却还是眉飞色舞的挪开了顶在对方身前的作战服,紧紧抱着一扭一扭的进入了运输舱内,短裤上鲜艳的图案也跟着上下晃荡了起来。终于被松开的驾驶员楞楞的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拓海,这时轮到卡皮尔有些恍惚了起来,不知道刚刚登艇的是作战人员还是一名度假的游客了。

    “别问,问就是个大傻磨子!”

    看着卡皮尔作势开口,正在登艇的赵宏一挥手制止了对方,咬着后槽牙进入了舱内。驾驶员瞪大了眼睛看着紧跟着赵宏身后和刚才高大战士一样仅着一条短裤的一言,纳闷至极的他不由得在拓海和一言之间来回张望起来。

    “看这两个傻磨子干什么?赶紧出发。跟你说了多少回,能不能不要每次神叨叨的,这可还是在战场上!”

    目送着低眉顺眼的一言走进舱内,紧皱眉头的赵宏狠狠的对驾驶员说道。和赵宏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卡皮尔向老战友翻了一个标志性的大白眼蹦跳着冲进了驾驶舱。

    NDR是对这种略显扁平的流体外型高速外海舰艇的简称。由于灰砂带的原因,外海作战乃至大部分联邦领土都无法长期使用飞行设备。虽然新纪元的科技在某些领域已经远远领先旧世纪,但为了应对恶劣的自然条件,和海域作战的种种特性,军方还是只能选择了这种结构简单,能源节约以及用途广泛的舰艇设计方案。

    和联邦大多数设备一样,NDR是一艘使用纯电力系统的武装舰艇,特殊的结构和外形设计可以使它在海面轻松的滑行,而利用间歇的强力喷射再借助海波的角度,如同孩童水漂游戏里的石子一样使得舰体每次跃出水面后都能在半空中向前滑翔数十米。上百节的速度,简单坚固的结构,使得在运输,侦查,战斗支援等许多外海作战领域都能看到不同型号NDR的身影。

    但让人遗憾的是由于这种舰艇在速度,方向的控制上很大程度需要根据实时的海浪来调整,因此NDR的驾驶员不仅需要强大和协调的肌肉力量来同时操控各种设备,更需要能够迅速根据艇下的海浪变化做出实时的驾驶调整,这不单需要娴熟的技术以及丰富的经验,甚至还需要一些与生俱来的天赋。全联邦也只有数千名合格的NDR驾驶员,而能够操控各种型号,曾经和赵宏一起直接参与过外海作战的卡皮尔便是其中寥寥无几的数名顶尖驾驶员之一。

    “欢迎粉波浪和大红唇两位老板登上我们的渡船,请问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舱内广播里突然响起的高亢播报声,一时让反应过来的众人笑的前仰后合。

    “出发!”

    随手戴上知机的战友递来的墨镜,仰靠在仓壁上的拓海,一手按着旁边座位上被细心安置的“祭品”,无视对面赵宏投来的冰冷眼光,一挥手大声向前吼道。

    在众人又一次的哄笑声中,NDR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后猛地弹射了出去,陡然的失重感反而让舱内的战士们越发兴奋,大声欢呼了起来。

    仓尾的一言头垂得更深了,脸颊上的红色在向下蔓延,突然他感到手背上多了一个软糯的东西。定眼一看是一只有着不少划伤和被海水长时间浸泡的小手,手的主人正坐在他身旁在上下的颠簸中似有似无的依偎着自己。

    “红唇就红唇,活着就好!”

    听到对方小声的说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言翻手将那只小手轻柔的握在了掌心中。微微向右边望去,新蕾正笑意盈盈的看向前方,脸颊侧面那深深的酒窝就像眯起的眼睛正对着一言眨动着。一言此时将头转向前方,紧绷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在他的脸颊上也出现了一只微眯的眼睛,两只眼睛就这样悄咪咪的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