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舍男爵的城堡离莱茵城极远，几乎快到隔壁的贾尼达里城了，亚伯只得花5铜币蹭了辆驴车。

    拉车的驴又瘦又老，路上伴随着鞭子的抽打和车夫粗俗的喝骂，车轮颠簸，把莱茵城远远抛在身后。

    车夫只是顺道，在一条靠近菲勒尔城堡的村道放下亚伯，与他分道扬镳。靠近永冬之森，空气中的风不再温吞，夹杂着冬天的冰寒，亚伯抓紧他的包裹，往森林里走去。

    通向城堡的小道树影婆娑，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声细语，远处不知名的鸟儿成双成对地逆着白日之月飞行，仿佛一只只黑色的剪影，其中有一种是乌鸦，它的叫声沙哑而阴森。

    “啊！啊！啊！”

    亚伯拨开一根碍眼的矮树枝，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石头城堡在不远处的平原田屹立着，四座方形塔楼在周围形成保护，并由浅红色石头制成坚固的宽墙连接，扇形窗户对称地散布在墙壁上，外轮廓优雅大气，弧度经过良好品味的雕琢，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更添厚重的历史感。

    多么庄丽……

    愤世嫉俗的亚伯不得不承认，菲勒尔城堡是一件高贵、传世、堪称文化瑰宝的艺术杰作，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以后不爱她，哪怕她的建立踩踏着数以千计平民的尸骨。

    他走到城堡蜿蜒而下的小道尽头，摇晃着前花园的铜制门铃。

    很快，有人来迎接了他。

    这种位于郊区的城堡无法自给自足，只能定期从附近村镇或城市订购必需品，门卫显然把亚伯当成了送货员，他狐疑地打量着两手空空的亚伯，寻找着不存在的“货物”。

    “咳咳。”亚伯尽力找回青涩的状态，瞪圆他的大眼睛，“您好，先生，前不久爵士先生给我指派了一项服务机会。他让我来菲勒尔城堡上任，说是有位管家会来指派我的工作。”

    门卫的疑惑化作浓浓的警惕，他不相信亚伯见过维舍男爵，于是让他后退，似乎亚伯是块死皮赖脸的橡胶，沾在铁门上就很难撕下来了。

    ……还好我当初听了苏沧的话，没有真的屁颠屁颠地到这打工。

    亚伯浅浅叹气，大门关上前，他伸手抓住一根铁棍，铁门似乎被钉死在了原地，无论门卫怎么用力也无法挪动丝毫。

    “看看，爵士先生或许需要更年轻的血液。”

    这句话喝退了门卫，换来一位穿戴整齐的老管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把亚伯领进菲勒尔城堡的前花园。

    他带着亚伯走着向上的坡道，路的两侧，翠绿的灌木丛与树被剪成漂亮的形状，如同一堵堵无形的墙，将城堡前的花园一块一块的划分开来，玫瑰区、郁金香区、风信子区……花朵簇拥着小型的池塘，仿佛仙境。

    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香气，让习惯了下城区的亚伯受宠若惊。

    管家随口问着亚伯，从他的名字、年龄、出生地到他的来历和身世等等，亚伯半真半假地回答，反正他没有偷渡，而是货真价实的依兰公民，只不过不是莱茵城本地人罢了。

    “那么，您会骑马吗？”管家问道。

    亚伯诚实地摇摇头，他会骑驴，不知道两者有没有差别。

    奇怪的是，管家反而满意地笑了。

    “我有个很适合您的工作。年轻人，请跟我来。”

    亚伯一头雾水，但管家不再霸占谈话的主导权后，他试探性地套起情报。

    “老先生，我听说菲勒尔城堡是克里罗杰·菲勒尔大师设计的？”

    “是的，菲勒尔城堡建于星月历824年，迄今为止已有将近400年，比依兰王国的历史更长。”管家颇为自豪地说，不管他对亚伯存了什么心，他愿意回答少年礼貌的问题。

    “她的设计者，菲勒尔大师是依兰历史上了不起的画家和艺术鉴赏家，油画时代的四杰之一，他调制的颜料我们至今无法复刻，只知道亚麻籽是主要使用的油，核桃油和松脂增添了鲜艳且经久不衰的色彩。他以情绪激烈的三联画和祭坛画，以及贵族委托的单人或双人肖像画闻名。”

    “我可真幸运，能鉴赏这么多美丽的油画。”亚伯假意感慨道。

    “如果您要欣赏菲勒尔大师的遗产，佩尔韦伊芙博物馆收藏了《亲吻先知的索菲亚》与《红帷幕后的圣巴斯弟盎》等一系列最具代表性的画作，《勃艮第三联画》、《圣卢克与窗边的处女》和《女王画像》等原本海外贵族委托的画作展出在对应的国家，一些壁画和穹顶画无法移动，例如《Mementomori（勿忘你终有一死）》一直在瑟西兰的深红教士医院里。”

    亚伯眉头微动，委婉地说：“莫非这座城堡没有菲勒尔大师的真迹？”

    “菲勒尔城堡只是大师的故居，其实不剩下几幅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原画，大多是练笔草稿，或者工作室学徒们的模仿品。大师的画作艺术价值很高，理应把它们交给权威机构保存。”

    靠，那黑市委托怎么回事？要我夜闯布若塞尔宫，跟国王陛下拼剑术吗？

    亚伯一脸闷闷不乐，管家以为他真有什么艺术梦想，安慰道：“不必失落，年轻人，坦诚地说这座城堡保留着一些珍贵的大师作品，可它们在爵士先生活动的区域。假如您……有朝一日成了骑士，我带您一一欣赏。”

    说到此处，他险些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迟疑。

    战马的嘶鸣和武器的碰撞声传来，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亚伯张开嘴，城堡里居然有一处练兵场。

    骑士们坐着戴了眼罩的高头大马，扬起地面的黄沙，手持骑枪或长矛互相冲撞，不断磨砺各项技艺，他们盔甲冷色调的反光如同夜晚的湖面般不断闪烁，好似一场不够真实、但有血腥味的仲夏夜之梦。

    老管家搓了搓戴花边白手套的双手，表情略显尴尬。

    “菲勒尔城堡并非爵士先生的地产，他代范·蒙克蒂家族临时管理。您也清楚，范·蒙克蒂家族，伟大的猫头鹰伯爵，是依兰历史上最英勇的将军之一，他的儿子们分别是军队的主干股、王室近卫队队长和边防之城的镇守者。”

    范·蒙克蒂，一个依兰耳熟能详的姓氏，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在为托因尔的荣耀赴汤蹈火，家族徽章是一只展翅的猫头鹰、叼着王室的雪梨花，背靠代表世袭伯爵的黑蓝缎带和将军职位的交叉细剑。

    它的现任主人是斯加罗·范·蒙克蒂，他最广为人知的成就是征服了爪瓦群岛，为依兰王国带来取之不尽的可可粉，锚定了大航海政策的方向。

    蒙克蒂将军的胜利名震依兰，同时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痊愈的暗伤，无法继续长途奔波，陛下让他回到莱茵城安养晚年，但他不甘寂寞，依然为了培育下一代军队奋战在第一线。

    菲勒尔只是蒙克蒂家族众多练兵场的其中一个，在他们的领地拜露拿，更多的新鲜血液将加入战场，只等着托因尔国王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