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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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陨落

    丧爹惹了江重夏,连带着鲁致也遭嫌弃,两人不舍得离开她,只能远远跟在后头。丧爹丧眉耷眼的走着,鲁致眼尖,瞧见江重夏停在一棵大槐树底下不走了。还没到郡王府,她不会无缘无故停下,鲁致不怕挨骂了,拉着丧爹追上去。只见江重夏站在树下,眼睛看着前面一对俊俏男女,眼尾浓长的睫毛簌簌抖动。

    两人前面说的什么不知道,女子面对着江重夏方向,瞧见她,温柔如水的眼睛立时现出厉色,她冷笑道:“何必做这幅痴情模样,早就有人与你朝夕相伴,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说话的是陶姜,肖慕在街上跟她偶遇,不肯死心,拉她到僻静地方说话。陶姜仍旧不肯放弃婚约跟他离开,肖慕心里死灰一片,全没意识到江重夏来到身后。这时听陶姜说,才恍惚有所觉,回头瞧见她和身后两人。

    肖慕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陶姜的意思,不由得悲从中来,转身对她说:“你我朝夕相伴十几年,我是怎样的人,对你如何,你不明白?”

    陶姜咬了咬下唇,泫然欲泣道:“我明白的是以前的你,现在呢?你和她结伴同游,还......还牵着手,你跟她如此,如果我不是跟阿策有婚约,不也要让你纳她进门吗?还说什么从一而终,你又比旁人强多少!”

    “混账!”

    江重夏左手握在剑柄上,向下一压,重剑带着剑鞘戳在冲上来的丧爹肚子上。丧爹闷哼一声,退回原地,鲁致知机抓住他,不让他再上前。

    “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在这儿跟男人说纳妾的事,上京城的姑娘都这么不要脸的吗?想充大个儿,也不照照自个儿有没有那么大的脸!”

    鲁致除了在江重夏这儿,嘴皮子一向灵活。一番话说的陶姜脸色阵红阵白。跟褚策煜订婚后,陶姜便疏远肖慕。他回京后一直住在郡王府,陶姜对他的事不像以前那般了如指掌。那天在街市上碰到二人,只当江重夏是褚策煜拨给他的丫头。不过这丫头生的出色,见到她俩亲近,陶姜心里的嫉妒就一时都停不下来。她出身贵族,对收房、纳妾之事司空见惯。哪知道她嘴里说要给肖慕纳了做小的,是南地之王的独女!

    “什么人在这儿放肆胡说!”秀娥厉声呵斥。虽然在这件事上,她并不赞同陶姜,但自家小姐被个莽夫羞辱,她也不能袖手旁观。鲁致要还嘴,江重夏回头瞪他一眼,他便乖乖闭嘴了。

    陶姜用含泪的眼睛盯着肖慕,“墨初,我知道是我伤了你。我不是你,我脱不开羁绊,你就当我是贪慕虚荣吧。可你我到底还有一份兄妹情谊在,你就容一个下人这般羞辱我,这般看来,你对我的深情怕也不过尔尔。”

    肖慕压抑的咳了两声,半天才道:“你跟她是不能比的。人生来平等,你羞辱她,她自然也能羞辱你。你说的不错,你我不过尔尔,我与谁怎样,自有父母过问,何需表妹操心。”他说完,径直跟陶姜擦肩而过走了。江重夏见他脚步虚浮,低声嘱咐鲁致丧爹“别跟来”,追着肖慕走了。

    陶姜怔怔站在原地,不相信肖慕会对她如此决绝,她尚在心里颠倒肖慕方才的话。丧爹眼珠子直往外蹦,他可没有不打女人这条禁忌,要不是鲁致拉着,早上去把她断成三节了。秀娥瞧那两人凶神恶煞的,赶忙拉着呆愣的姑娘跑了。

    肖慕其实早知道陶姜已经下定决心舍弃跟他的感情,不过是他的一番旧情难舍,且不愿意承认倾心相待多年的爱人其实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她的为人。心里的不舍和不甘驱使着他,让他在看见陶姜的时候忍不住要再追问确认。落得如此结果不说,还无端把江重夏也牵连进来,至于陶姜......肖慕只能在心里骂自己:“肖慕啊,肖慕,枉你自负善察人心,可连身边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人都瞧不明白,还好意思说慧眼识人?”他心内郁结本就未除,这时又添羞惭,想到伤心处,胸口一阵烧灼,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江重夏一直跟在肖慕后头,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她想去扶,又怕他要强,不肯在她跟前显露惨状,就只默默在后头跟着。直到他吐血,江重夏冲上去扶稳他,什么都没说。

    肖慕用袖子抹了嘴上的血,浑身无力只能靠在江重夏身上,他苦笑道:“让你瞧了笑话,这点委屈你就受着吧。”

    江重夏扁扁嘴,“一点也不好笑。”肖慕干笑两声,全靠她撑着才能站稳,“别让大寨主知道,要不我的皮难保。”

    江重夏知道他是故意说笑话分心,便顺着他说:“我不说也有人说,怕是现在都知道了。”

    “那我完了......”

    江重夏连拖带拽把肖慕弄回郡王府,回去人就躺到了。江重夏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褚策煜的难处,他见肖慕病了也是真着急,说多了无非是多一个人难受。

    姚乐照顾肖慕,江重夏就去公孙良那儿报到。老头儿精神挺好,拉着她讨论奇门遁甲的布阵方略。江重夏觉得他知道大寨主是为他来的,可他却全不在乎。好像大寨主就是来上京串个门,他也并没有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江重夏回到郡王府的第二天,靖安侯陶占昂到京,褚策煜作为准女婿,跟宣王一起迎接。靖安侯在上京没有单独的府宅,只能在妹婿方竞之家落脚。陶占昂早年丧妻,没有续娶,身边只有两个妾侍照顾。操办陶姜和褚策煜的婚事,妾侍上不得台面,还要靠方夫人支应。

    靖安侯到京当日,元启帝在宫中设宴洗尘,百官作陪。元启帝对靖安侯驻守北境多年,边境平稳百姓安泰大加赞扬,君臣同乐,气氛融融。

    宴席上,元启帝随口吩咐褚策煜,让他第二天午饭前送公孙良进宫,他要召见他,还要一起用膳。靖安侯听了很高兴,当即恳请皇帝准他一起,元启帝欣然允准,君臣尽欢。

    肖慕这两天都昏昏沉沉的,江重夏只得时时陪着公孙良。到了进宫这天,过了辰时他还没起身,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起床打过一套拳了。江重夏觉得不对劲,便喊卫安一起去叫门。拍了半天没人应,卫安也有些慌了。江重夏拿了匕首,插进门缝里轻轻一拨,门闩掉在地上,声音脆响,里面的人却还是没动静。江重夏和卫安对视一眼,都是脊背发凉。卫安当先推门进去,江重夏跟在后头,觉得腿有点软。

    拔步床帷帐未掩,公孙良穿戴整齐平卧在床上,须发焦红。江重夏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卫安走过去,见公孙良闭着眼,两手搭在腹前,手下压着一封信,呼吸静默,已经断气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