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孔瓦的郊外城区，比起圣塔城，这里的外城区显得更有秩序些。街上虽然随处可见各种堆成山的垃圾，但都是经过分类，等待回收的可回收物。

    人们在家门口堆放这些物品，也是为了方便运输。

    他停在街角看几个小孩玩玩具。

    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人，孩子们向他招手，邀请他试试他们用塑料瓶自制的悠悠球似的东西。

    这些孩子的手很巧，至少尤里安没法像他们那样让塑料悠悠球稳当地在塑料线上来回晃悠，他不久就告别他们，准备去旅馆了。

    天逐渐黑了，尤里安也整理好思绪，回到旅馆房间，从行李箱的秘密夹层取出文件，翻到父母留下的那份“人物情报”。

    他早已把这一整本记录都看过一遍，对上面的重要人物基本有印象，而卢卡斯告知他的信息，补足了推理中的最后一片拼图。

    【春秋事务，指代包括代号“春语”和“秋露”两名女性在内的组合。她们的真名不详，都是孔瓦人，经常以姐妹互称，其实并无血缘关系。春语是玩弄人际关系的好手，常年游走于各大势力，秋露则是不擅社交的情报贩子。】

    【我们和春秋事务有多很多次密切交集，她们手中的资源难以想象，在许多时候可称之为“手眼通天”】【她们本性不坏，不过对于这种利益至上的人物，永远得保持警惕】【比起春语的狡诈，秋露更好结交】【毕竟你不是还想撮合她和洛卡吗】【是啊，可惜时机不巧】

    来自马卡洛夫的红色字迹留言：【如今她们已经散伙，各自单飞了。当心春语，如果有机会，这女人会把你连卖四次，秋露和洛卡还有一层断断续续的关系在，风险相对较低】

    合上记录，尤里安起身站到窗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笑意。

    凭借着脑中不断恢复的过往记忆，他早就对“小萌”的身份有所猜测了，经历过圣塔城的事情，他又不傻，怎么会一直让人牵着鼻子走。

    就算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的回溯期限，他和旋涡公司的签约已经是注定事实，那又怎么样？

    小萌在利用他，他也在利用小萌，他们打一开始就是一种合作关系。

    说到底，那三个闯进洛卡家，杀死洛卡并拐走琳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群人来的时间简直是太巧了，刚好赶在E-102出事当晚，凶徒们前脚刚走，“菲尼克斯”后脚就来了。

    尤里安怀疑，洛卡的实际死因是遭人出卖，或是被人惦记，又或者有人泄露了洛卡的藏身地点，导致仇家一齐上门。

    洛卡的死肯定还暗藏着更深的因素，而光凭尤里安自己，是绝无可能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更遑论揪出杀死洛卡的幕后真凶的。

    而且，他还得找到琳。

    就算不考虑童年玩伴的那层关系，格兰妮和尤里安对十五号设施的真相所知有限，他们都是十五号设施外区的孩子。

    但琳不一样。

    如果想要找到十五号设施被摧毁的原因，斯图卡尔和舒的死因，尤里安古怪的异能，那两个恐怖分子追逐的样本......在当年参与者几乎死光的前提下，琳就是最重要的目击者。

    世界太大了，尤里安需要旋涡公司的助力，他需要小萌手头的资源帮自己挖出真相。

    以身入局又何妨，反正就算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他还能回溯回去。

    其实尤里安一直想试试，如果他回溯到半个月前的极限时间，在此基础上休息几天，能否继续往前回溯？

    他暂时不想放弃掉已经争取到的一切，再回到圣塔城和双天会斗智斗勇的日子，不过最终方案还是有必要存在的，这就是他的杀手锏。

    不过，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居然有问题，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小萌派人对他的手机动了手脚。

    难道她是担心冷锋公司通过格兰妮这层关系，把尤里安提前挖走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尤里安不是联系朋友无门，怎么会这么快来孔瓦？

    难道说，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了吗？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重新藏起资料，尤里安披上外套，大摇大摆离开旅店，在路边挥手叫车。

    是时候前往漩涡赞助公司，会一会这位小姨了。

    ......

    旋涡赞助公司的老总办公室装修相当豪华，座椅都是真皮，进门两侧还立着两尊绝美的金属女子等身塑像，和希普纳尔展出的那些有的一拼。

    来之前，尤里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原本准备好的那番措辞还是当场破碎。

    不管是外观还是言行举止都只有十余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抱着膝盖坐在真皮椅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里一场氛围严肃的会议。

    她穿着少女感十足的粉色短裙，脑袋上还戴着猫耳发卡，一头短发染成淡粉色，仿佛是从游戏里跳出的角色，与这个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小萌请尤里安坐下，悄悄夸了句他的穿着和个性十足的刺球吊坠，随即狡黠一笑，转过桌上的屏幕，调大一些音量招呼他一起来看。

    “......对‘启迪’药物的测试结果，我市可以确定，‘觉醒’现象和‘失控’现象，在本质上没有差别。通俗来讲，‘失控’是一种不成功的异能觉醒。

    “每个有觉醒潜力，异能指数偏高的普通人，都是潜在的失控者。

    “不仅如此，根据该发现，我市认定异能者也有可能发生失控。”

    这番爆炸性言论一出，会场内鸦雀无声，只能隐约看到人们彼此悄悄讨论，身影摇晃。

    台上的发言人换到下一张稿纸，接着往下讲。

    “综上，圣塔城方面建议各大城市，重启遭到封存的‘剥茧’计划相关资料，继承并回收相关资源，继续当年该计划设立的十五个实验设施的后续研究。”

    画面在发言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冻结了，原来是小萌按停了视频，她转回屏幕，在对她来讲过高的椅子上摇摆着双腿。

    “你要怎么谢谢我呢，大外甥？”她乖巧地歪着脑袋，“我帮你拦下来不少大麻烦。”

    “......‘剥茧’计划，是什么？”尤里安原本的计划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思绪完全跟不上事态发展。

    “就是十五号设施建立的原因。‘最后一次冲突’结束后，勉强达成停火协议，暂停大规模冲突的城市们，贡献科研资源开启了这项计划。

    “简单来讲，就是他们聚集了全人类最前沿的科学团队和一切可用资源，尝试破解超自然之谜，弄明白有关异能的一切。

    “除开前五个在计划之初就因为各种原因遭到裁撤的设施，剩下的六到十五号设施就是‘剥茧’计划的主力了。”

    小萌用双手支着下巴。

    “你刚才看到的是直播哦，从现在开始，设施相关的人将名正言顺地脱去公民身份，变成香饽饽。不过早在圣塔城开这场机密会议之前，就有人盯上你了不是吗？毕竟‘启迪’这种药也不是圣塔城的原创。”

    尤里安眉头紧锁。

    双天会......

    原来那种药叫做“启迪”，他们当初就是冲着我和恒德他们来的吗？

    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滑下，他缓缓攥紧了拳头。人类对“失控”的认识更进了一步，可这对于从设施出来的人们并不是好消息。

    他想起设施合照上那些还下落不明的人，以及生死未卜的琳。

    “剩下的那两个人，有消息了吗？”

    “只有一些模糊的线索。这次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你还欠我两个人情，这次就能还上其中之一。”小萌竖起两根手指，缓缓收回一根，却卖起关子，“对了，你觉得我的发型怎么样？”

    尤里安被她不断转变的话题和态度弄得有些迷糊，“挺可爱的？”

    “那就好，我回头还要用这身造型参加演出呢，现在你看到的可是提前偷跑的内容哦！”小萌把话题扯得远远的，没有回去的意思。

    谈话的间隙，尤里安不停分析着。

    小萌对于十五号设施究竟知道多少？

    尤里安觉得自己在一些方面的情报肯定比她多，但他不好判断该怎么从她这里套话，小萌总是能把话语的主导权抢回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言的机会，他没再直接提正事，“小姨......”

    “嗯？”

    “你真的只有......”尤里安说到一半，只见一股阴霾在小萌的微笑中凝聚，他想起法洛提醒的“不要问女人年龄”，赶紧改口，“......你看着好年轻啊！”

    小萌脸上瞬间阴转晴，“多亏了基因病哦——不是那种基因病，是旧时代称呼的基因病，我的身体定格在十五岁了，永远都会是这幅样子。虽说器官衰竭的很快，但现在这已经不算是问题了，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我能永葆青春。”

    她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秘密悉数告知，听起来十分骄傲。

    “其实有很多人都很羡慕我呢！

    “对了，我们刚才不是说人情的话题吗？大外甥，你的异能是什么呢？”

    “我的异能？”尤里安自然把力场作为挡箭牌抛了出去，“力场，制造一个平面盾牌。”

    “嗯......还第二个人情也算简单——我想请你帮忙抓失控者。”小萌用甜甜的语气说着，粉色的短发在耳边一晃一晃，“一个尚未失控的失控者。”

    “啊？”尤里安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是说，在失控中途阻止失控？”

    “嗯哼～”

    尤里安的确能想到符合条件的人——“铁爪”。

    铁爪是强行用药催发异能的人造异能者，其异能相当不稳定，催动异能后必须用药，否则就会失控，可谓是行走的定时炸弹。

    “‘启迪’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那种药催的没用，圣塔城已经做过很多测试了，他们的数据和已知的那些失控者不一样。”

    小萌摇摇头。

    “我没法给你相关情报之类的提示，但我要一个自然失控者，而且要在失控发生时中断过程。

    “我会给你提供对应的麻醉设备——要抓活的。而且也不是我需要，你应该也能判断出来，那些吓疯了的城市权贵巴不得赶紧弄明白身边的异能者保镖们会不会变成失控炸弹，失控中断者会变得比原本珍贵千百倍。”

    “这是不可能的事，小姨。”尤里安眉头微皱，这个人情果然没那么好还，“失控一百秒内就会结束，更何况你什么情报都不给我，根本无从查起。况且，为什么找我，让城市部队搜捕会更——”

    “对一般人来讲是不可能，但对你嘛......你不是已经做过两次了吗，圣塔城里的两位失控者，生前都和你有过不自然的轨迹接触。”小萌微笑着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想，你的第二种异能有办法做到。”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尤里安，小萌有些无奈地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语重心长道。

    “大外甥，我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难看，可是你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普通的异能者是很少有这么全方面的体能增幅的，再结合你的行程轨迹......我只需要动点资源就能分析出来这个结果。

    “我不来找你，其他人也会想办法利用你。

    “你可以保有你的秘密，毕竟多重异能是很罕见的，我的确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精确寻找他们的......

    “如果你不想暴露你的秘密，小姨也不强求。

    “哦，别担心，我已经帮你把圣塔城的异能档案改了，做得很干净。除非有人的反应比我还快，否则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小萌轻声道了个歉，拿起听筒，向对面应了几声，放下电话。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要开。我们之后可以继续商量，人情有的是办法还，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毕竟你是我外甥嘛。

    “......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姨的心都快碎了。我和你父母可是好朋友，我欠他们很多。如果我和你是敌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呢，亲爱的尤里安？

    “回去好好休息吧，好好想想，孔瓦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可以玩几天再来找我，报公司的名字还有打折。”

    回到旅馆，尤里安匆忙掏出日记本检查起来。

    离开圣塔城后他回溯的时间尺度太大，需要通过日记内容来判断自己做了什么，又没做什么。

    看着本子上自己整理的圣塔城事件的始末，他惊觉小萌说得没错，觉醒异能之后他满心都是惊喜，赶着去登记了信息，根本没考虑自己的增强水平在不在平均线上。

    恒德和杰里曼的事情，也的确充满破绽，短短半天里，他先是出现在杰里曼坠楼的地方，再是卷进恒德失控的事情里。

    对于这些玩弄情报的人精，简直是把“我有秘密我有问题”写在了脸上！

    就算他装自己有后台，估计用处也不大，他前面十几年在圣塔城过的日子太单调透明了！

    靠！

    尤里安手上一用力，差点把笔掰断，驱散脑袋里“回溯修复破绽”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他开始回顾今天这场信息量爆炸的对话。

    小萌的话能信几分？其中哪些是假话？

    把假话混在真话里讲才是最高明的说谎技巧，甚至于她根本不需要说谎，隐瞒掉关键部分就足够让尤里安陷入焦虑和慌张，乖乖受她驱使了。

    尤里安有种猜测，就是小萌已经掌握了剩下两个凶手相关的情报，却故意捏在手上不告诉他。因此才用连续两次下马威，让他无暇顾及。

    等他办完事，她就可以顺势把情报搬出来，让他用偿还最后一个人情作为代价来取得。

    他开始衡量手上的筹码，小萌是可以交易的，不过必须万分小心。

    十五号设施的一些秘密，小萌或许会感兴趣，尤其是在“剥茧”计划重要程度提升的当下。然而拿它们做交换是下策，它们是否会危及尤里安还是个未知数。

    好消息是，小萌身边不存在“三次回溯”机会的限制，他可以无限次试错。

    重点是筹码，他还有什么入得了“春语”法眼的东西？

    一时间没有思绪，格兰妮和罗伯特还是联系不上，尤里安压下再买个手机的念头。

    暂时还是不要激怒小萌为好，毕竟卢卡斯已经用尽办法把情报避开小萌给到了他，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翻看着手机里的十五号设施合照和手头的资料，尤里安发觉自己已经陷入困境。

    知道小萌就是“春语”，他竟也无计可施。

    这就是力量上的差距吗......即便不是武力上的差距，也令人绝望。

    就像是当初面对“蜂王”和“菲尼克斯”的围剿一样，除了回溯，便没有其他逃出生天的办法了。

    那两个恐怖分子相关的情报，会有价值吗？

    一番搜肠刮肚，尤里安没了头绪，除了他自己的异能外，他好像还真没什么能拿去做交易的。

    无所事事的他打开通缉榜单，发现首位的“终末”名字遭到标红，其他和失控事件相关的罪犯赏金也有所提升。

    甚至双天会那些下落不明的干部们也集体升了名次，双天会的前干部，包括查理、洪森沃森双胞胎和博伦都榜上有名，看来他们都活着逃出了圣塔城。

    “觉醒和失控本质相同”，不知道各大城市会不会对民众公开这条情报。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待觉醒者”有可能成为失控者，考虑到失控者那恐怖且违反常理的破坏力，毫无疑问，这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毕竟，有不少人可是会主动身陷险境，或者想尽办法刺激自己，就为了触发“觉醒”，跨越阶层啊......

    “剥茧”计划当初会不会就是因此被中止的，造出“异能儿童”的十五号设施，是否因此遭到了武装打击？

    如果各大城市当时已经有所察觉，因而摧毁了十五号设施，甚至有可能动手灭口，为什么如今才意识到这些？

    以及，如果异能者也会失控......

    尤里安不自在地集中精神，观察着那条具象出来的时间轴。

    如果他的回溯过载，他会不会失控？

    ......失控后还能回溯吗？

    这些问题太模糊，尤里安止住想法。此时，两个熟悉的代号从屏幕上划过，他不满地冷哼一声。

    “蜂王”和“菲尼克斯”的排名倒是没什么动静，毕竟他们只是恐怖分子。

    等等......

    尤里安点开这两名通缉犯的描述，确认里面没有十五号设施相关的内容，他接着往上翻，发现挨个寻找太慢，便记下时间点，直接借助回溯开始反复搜索一些关键词。

    片刻后，拿着手机，手指悬在搜索输入键上还未行动的尤里安猛地睁大眼睛。

    进展比他想的还要快，一次回溯就结束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筹码。

    感受了一下自己还能承受的回溯强度，尤里安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己独有的情报，再一次回到小萌的办公室。

    【2135年7月22日21:17】

    “......这次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你还欠我两个人情，这次就能还上其中之一。”小萌卖起关子，“对了，你觉得我这头发怎么样？”

    尤里安摆弄着手机，抬头看了眼，立即夸赞道，“非常可爱！”

    “太好了，我就知道这身造型能把人迷住！”小萌笑呵呵地准备另起话题，却见尤里安忽然收敛了笑容，“怎么了？”

    “小姨，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还上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人情？”

    “哦？说来听听？”

    “这可是巨大的秘密，这里保险吗？”尤里安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一阵。

    “放心，直接告诉我就是，放心，我绝对不会赖账。”

    尤里安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调转过去给她看，小萌探头，望见上面是世界通缉榜单，打开的词条正是“终末”的。

    【“终末”】

    【与大范围基因病感染和失控事件相关；涉嫌重大恐怖活动和多起绑架事件；】

    【详细特征：可能曾经从事科研工作，曾用代号可能为“博士”。】

    “他们动作还挺快，一出消息就把条目更新了，不过这点情报，基本没什么作用。”小萌抬起头，“是个医生或者科研人员，都可以叫‘博士’。大外甥，你该不是说，你知道有关‘终末’的情报吧？”

    尤里安深呼吸一次，掷出了自己的筹码。

    “‘终末’的代号没有错，祂的代号就是‘博士’，非通用通缉榜单上有两名通缉犯，正是其手下。”尤里安调整手机，打开刚才准备好的页面，“‘菲尼克斯’和‘蜂王’，他们之间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并且都服务于‘终末’。”

    小萌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闪动，这般淡定的样子看得尤里安越来越没底气。

    “这是你的推论吧，大外甥？自从首次犯案后，‘终末’再没有进行过任何活动，不少人甚至认为祂在当初的袭击中玉石俱焚，已经死了。对于这种推测，你有证据吗？”

    一针见血，尤里安的确没有证据，可他就没准备找到证据再来。他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利用小萌完善这个推论。

    如果这位手眼通天的角色知道些什么，因而能证实尤里安的推论，他就不需要证据！

    尤里安将自己的推测通通倒出，“‘菲尼克斯’和‘蜂王’所有的犯案都是在为‘终末’服务，他们每次的袭击都是有明确目标的，目标都是一些特定人员身上携带的一种名为‘样本’的器具。

    “这种‘样本’的外形毫不起眼，检测上也几乎没有任何异常，但‘终末’需要它。

    “至于证据，洛卡出事的当晚，‘菲尼克斯’就出现E-102，并且有目的地前往了洛卡的死亡现场，从现场回收了‘样本’之一。你联系的那个摄影师的儿——我是说，摄影师，他拍到了证据。”

    “......先不谈你的情报来源，我们就谈洛卡死亡当天的事情。”小萌仍旧不为所动，“你说‘菲尼克斯’拿走了现场的‘样本’，它长什么样子？”

    “一个瓷娃娃，造型大概是......”尤里安仔细描述了一下当时他在流浪汉身体里看到的情景。

    这次，小萌终于瞪大眼睛，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锁在尤里安脖子上的刺球吊坠上，又赶紧挪开。

    她知道！

    一股热血冲进尤里安的头脑，他脑袋里轰的一声，小萌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佐证，这个大胆的推论是对的！

    “终末”在“ZUYA”事件里杀了他父母，祂的手下找到了洛卡，后来又找上了尤里安，这帮人是一伙的！！

    他们究竟是谁？？

    尤里安站起，一把抓住小萌放在桌上的胳膊，“你果然知道！你认识这是什么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小萌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但没能成功，尤里安毕竟是个异能者，力气绝非困在十几岁少女身体里的她可比，“放手，臭流氓！你弄疼我了！舒的家教都被你扔哪去了？”

    尤里安松开手，看着小萌眼含泪花地揉着手腕，心里飘过一丝愧疚，随即便从她真皮座椅上的金属装饰里，看到其中倒影有所变化。

    不需要回头，他也知道背后有两杆枪对着自己，门边那两尊塑像居然是机器人，它们已经动了起来，无声地张开手掌，用掌心的枪口对准他......

    在他动手的那一刻，它们就已经是射击姿态了。

    “回去！没叫你们！你们更粗鲁！”小萌喝了一声。

    闻言，两台机器人重新回到雕塑基座上，恢复成优雅的姿态。

    “...太粗鲁了，太无礼了，你就这么跟小姨讲话的吗？”擦了一下眼睛，小萌眼角的妆顿时花了，她眼睛一挑，“坐下！哪有站着讲话的？”

    尤里安默默坐下。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挂楼下健身房当沙袋......”伤透了心的小姨碎碎念着，掏出化妆镜开始补妆。

    卸妆水擦去那部分遭泪水染色的妆容，露出底下薄如纸的脆弱皮肤，每条血管仿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是你小姨啊，我真要害你，还跟你讲这么多干什么？太让我伤心了......”

    “抱歉......”跟死亡擦肩而过的尤里安叹了口气，要是机器人真的开枪，他是来不及反应过来，在身后释放力场的。

    死亡后还能回溯吗？他不知道，也不敢尝试。

    “我又不是不告诉你，我也刚想到真相。男人这么急做什么，一点耐心没有......”小萌补好妆，啪的一声合上化妆镜，“如果你说这些东西是‘样本’，那它应该有十来个，具体数量不明。”

    “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母亲会有这个？”

    “‘剥茧计划’刚开始，那群科研人员手头没有明确研究课题，曾漫无目的地拿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样本做研究。

    “其中有一批素材是最早一次‘星坠’现场挖掘出的湛蓝物质，历史课上应该教过吧？第一次‘星坠’的规模是有史以来最大的。”

    尤里安点点头，“我记得，它覆盖范围有上百公里，毁灭了一座大都市。”

    “不错。那批湛蓝物质送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研究出拿它发电的法子，一群人闲着没事干，就拿各种小东西放进它的封存容器里观察变化，后来还真给他们发现了一些事情。”

    小萌瞥了眼刺球吊坠，尤里安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放在桌面上，她摆摆手，不愿碰它，只继续往下讲。

    “他们发现，物质虽然会受到湛蓝物质的辐射，形态遭到毁灭，但有些小的无生命物件却不受影响。

    “虽然是没什么用的发现，但他们乐此不疲地重复实验，直到那批湛蓝物质因为反复开封容器，泄露成普通石头为止。差不多同一时间，分设施的计划也做好了，留下来的那十来个小物件就让他们随便分了，留作纪念。

    “十五号设施的第一任领导者安德鲁，就是那批闲着没事干的研究员之一。

    “如果你说的情报属实......”她讲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赶紧问道：“‘终末’的手下已经找过你了？”

    “对......在荒原上，不过我跑掉了。”尤里安略感失望，看来她并不知道“终末”的真实身份，也对他们的目的所知无多。

    抛出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他拿回吊坠重新戴上，“我偷听到他们通讯的时候提到‘博士’和‘样本’的情报，才推测出这些。小姨，这足够还上一个人情吗？”

    小萌用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摇晃着上身，摆出少女感十足的可爱姿势，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未曾存在过似的，“你的情报，有很大的可能性属实。如果这样的话，‘终末’岂不是当年那批人之一了......”她眼睛一转，问道，“你知道‘41’是什么吗？”

    “41？”

    小萌看起来并不失望，“没什么。让我想想......一个人情的确是够了。”

    “那么，两名凶手的下落？”

    “我没有太多情报，我的人还在搜索他们，不过我知道他们当年把琳带哪去了，但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小萌的神情有些复杂，“我不太建议你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还是等我的人找到凶手比较好。”

    “我需要知道。”尤里安非常坚决。

    “古提。”小萌说，“‘无罪之城’，古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