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天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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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愿打愿挨

    孙大将军自然是不知晓这些的,不过只怕是知晓了也不会在意。这一路上行走遇到了不少人,认识的自然是一一打过招呼,也算和谐,不认识的自己也不在意对方那疑惑的异样眼光,自己默默的数着一共踏足多少步,如今以来是150步。

    大将军一路以来轻车熟路的走着,也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在前带路。也不知是实在来的次数太过多了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其一路上除了与人停步打招呼,便一直低着头默默冥想着,对身周那些被外界吹捧之际而又神秘之极的大唐皇城可谓是一眼都没看。在其眼中,就好像这些雕像,名贵花卉连那先前车内所看的民间生活图都不给他来的吸引。

    说不上什么不解风情,只觉得这些东西看着不舒服,还不如一些平常物让自己念头通达。

    走的步子不快,但整体却也不慢,待立于门外之时,自己总算是抬起了头,吐出一口气后,看着那一脸疑惑的某位公公,似乎在疑惑为何是自己一人来此。不过就这么晾着对方在这御书房外也是极其不合礼数的,立刻转身便打算向陛下通告一声,至于对方为何能跳过其他部分直达此处,在这位公公心中也没什么感觉,对方来了,自然便来了,即使这是大唐皇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二人之间先开口的倒是以前从未开口过的大将军,孙大将军先是十分难得的与对方说了些“官话”,无外乎是些陛下最近可曾闹累,今日何时用膳,最近可有出宫游猎之类的琐事。对此这位公公自然是心中迷茫不止的,不过嘴上也是一刻没有消停,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同时也在努力回想着陛下最近的一些事情。

    这番话着实是不容易的,不过倒也说明此人能在御书房外当值倒也不是走的什么路子,而是凭借自身真材实力的。而这番话后,此人终究还是听到了些不是官话的话,心中那点苦不敢言倒也去了大半,听着大将军所言,尤其是是在处停顿,自己不觉点着的脑袋也是突然一滞,略有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位大将军,只不过没有什么机会也不敢过多言语,听了个大概后,在对方问道自己能否做到时则是连忙点头,这才叫他满了个意,拍了拍对方肩膀后交代了句“去吧,事后少不了你的美言。”二人便背道而驰,一人入御书房,一人则是面朝朝阳殿向着宫外走去。

    这边将军脚过龙门便听见里面有个男人咳嗽了声,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待喝了那早已温好的酒后,又继续听着身前十步之外恭敬之人的汇报,看其一丝不苟的模样,似乎真的对这件事很上心。

    约莫讲了半个时辰,那位大臣才算是口干舌燥得了杯赐酒,端正的拿在手中连忙谢恩后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喝掉后拿着杯子退了出去。坐在正椅子上的那个男人似乎也没看见对方已经离去,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卷折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陛下近来身体可好?莫要太过劳累了啊。”

    一听到这声音,那自然是第一强国大唐帝国现任陛下的男人身子一震,脸上虽是满面笑容,但手上还是不弱下乘,指着某处说道:“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知道,倒是你,来了多久了?先前也不知道出来看看,躲在阴暗处算什么?我这里又不是没你的位置;还是说你对我最近爱上的这自幼兰过敏啊?”

    那人一听果真从这男人的手指建筑接壤处夹缝而出,先是大笑一声,走进了才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折子,也不去看他如何大眼瞪自己,反而自己是一脸调侃的模样,嘴上打趣道:“不是,我说陛下啊,我当时还以为这是什么比河堤还要重要的大工程呢,使得您都要先将对方晾在一旁,事后随便打发掉;没想到居然是这件大事情啊!”

    男人听到这话显然有些觉着尴尬,即使面上挂不住,但还是先一把夺过证据,收到自己身后后,无形的调整了一番,转而自觉认真的训道:“诶,我当初就让你别叫我陛下陛下的,你偏偏今天不听,我也很无奈啊。不过话说先前那可不是什么小工程啊。夫子有云,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情,难道不是这世间最大的一样工程?你如何看这件事?”

    孙大将军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若是放在平时,只怕自己早就混账般赖掉这种文化人的事了,说什么也不会去烧脑筋的。只是这次似乎有所感叹,略微想了想后,便一脸认真的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若是去回答那些问题,自然是狗屁不通的;只是关于这句话,嘿嘿,只怕比起那些读书人还要看的通彻。当初我和你父亲一同前方边疆扩土,当年说不上多么惨烈,我们这边自然是富足无比的,杀羊吃肉,有觉可睡,有水可饮;只是那些荒人呢?即使是敌对,我心中说没有可怜那也是假的,亲眼看着他们退后而去,一路的颠沛流离;只是更多的是对他们的同情罢了。而观陛下为此下的功夫,注重百姓安居乐业,保证人人可有饭吃,有一番比较之下,我大唐富裕强大,民心相通稳定,此言少有一半功劳,否则连饭都吃不起,觉都睡不安稳,又算什么家呢?因此此言之要性不言而喻,那么如陛下所言,是那口中比天大的工程也不为过。

    不过陛下在御书房内不干正事,反而是看下面人呈上的菜单,这件事是那事实倒也跑不掉,因此皇帝陛下倒也干脆,一副我就是看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霸道模样的的确确让其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显然今日大将军来此地与往常不同,而陛下似乎心里也清楚无比,待略微探讨了一番有关地理位置的信息看法后,便开始着手整理那摆乱的折子。

    在这期间大将军手里也没闲着,掀开那香炉后,伸手掐灭里面的自幼兰后,才满意的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陛下。

    陛下倒是有些丢三落四,似乎有样东西一直没找到,在那块折腾了一番后,才走向大门。

    只是快要出门时,其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大将军先说了句有件事要做,也不顾那人如何,先是自然的呼唤了句,显然是未果;略微感到疑惑,但依旧无伤大雅的喊了另一位公公的名字,待他走来后,吩咐了句什么,待对方匆忙离开后,自己才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走到大将军身旁,说道:“走吧,今日我好好请你吃一顿,地址都选好了吧,是不是那处?”

    大将军的声音略显无奈,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不错,陛下,正是那松鹤楼。”

    “那便走着,衣服也不用换了,我看你也是特意一身轻装,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咳咳,陛下您说笑了,是您请我吃这顿饭的,别的不说,到时候莫要忘了结账便好,毕竟那处实在不说我能随意消费得起的,那些俸禄总得用来持家吧。”

    陛下脚步没停留,略作思考后,才说道:“嗯……到时候再说吧。对了,一会还有个人要来,你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吧?”

    大将军微微一惊,心里对于那人则是有个大概的猜测,无外乎只有两位。想到其中一位似乎并不在京城,那么便只剩下另一位了。

    想到这里,其微微一笑,说道:“想来陛下比我还要想上许多的。”

    前面的皇帝陛下不可否置,只是换了个说法感叹道:“你啊,也就是一生无子,即使有几房宠妾却也是敬爱有加,心里怀着的只怕是一分美色八分怜悯,否则也不会将他们从大西原就带在身边,一路和父亲回来了。这两个儿子都不在自己身边陪着,即使坐看天下,似乎也觉着有些寂寞啊…好了,走了,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朕只想好好的吃一顿,尝尝值得老先生一声赞叹的松鹤楼。”

    老将军心领神会,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其身后,心里则默默的整理着这一切。

    由于选路早已测量多次,一路上原本有的两位拦路公公又分别被派遣了出去,因此整段路程无人阻拦,无人叨扰着一路神出鬼没走到了宫门。前面的陛下如之前一般,一脸欣赏着皇宫的风景,或许是道路偏僻导致,整条街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来这打扫,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但这条路上的风景的确是不错的。而二人在走过这条路后,似乎身上也有些说不出的变化来,仿佛多了些人情味,给人感觉和世俗中的凡夫俗子差距不大,或许他们本就是凡夫俗子,只是一番空灵后,才逐渐褪去精神,放松自己吧。

    没有多招呼那城门守职人,一路向着目标而去,出宫门时,由于先前的大臣早已回家吃饭去了,而外面即使是人来人往的,但大多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即使有人看见这二人从皇宫里走出来,只怕也是不以为意,只当是被陛下留下训斥的倒霉官员罢了,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人注意,混着人流轻易的来到了松鹤楼门下。

    接下来便无比简单了,按照吩咐进入到雅室,按照规矩是大将军先进,只不过因为陛下实在是太饿了些,便让大将军去点菜了,自己则先进去休息一会。对此大将军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即使不合规矩,但似乎其很清楚根本不会发生什么,答应后便转身下楼而去。

    陛下站在门外,还未推开门便已眉头紧锁,待门完全推开后,看着里面那个人和手上拿着的香炉,略微一想便了然了。

    其负手而入,先是打量了番周围的环境,才正经的说道:“魏公公啊,朕当时还说为什么你没在外面当值呢,好让我一番思量啊。原来是跑到这来了。怎么?也想来吃上一顿?”

    那人听见后也无多少异样,只是略有惶恐的说道:“让陛下多虑了,是老奴的不是,还请陛下赎罪…咳咳,至于为何老奴能在这里,却不是敢贪心的,而是大将军他老人家让我来到这里替他点燃这自幼兰的。”

    皇帝故作思量,有些了然的说道:“原来如此~嗯,大将军毕竟是大将军,对这种事情想来也知之甚少,喊你来帮忙倒也是意料之中。”

    “嗯…老奴多谢陛下的体谅。这自幼兰是当年先帝从西域带回的,对于此物若是不了解通彻,只怕得花上一个时辰才可开炉的。当年若非我随行先帝去过一趟西域,只怕也是一窍不通的,毕竟当初就算是老奴也是用了不少时间才熟悉它的摆放和时间把握的。”

    陛下对此也不表示什么,示意对方弄好了便可以离开了。

    魏公公也不矫情,摆好后做了个礼仪便安静退去,独留陛下一人在房内静坐。

    待魏公公踏出门时,便看见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其与对方都看出眼中的那一丝苦笑,但很快便隐了下来,静静地守望着一旁的二人:

    大将军牵着一个小孩的手,佝偻着半截身子也不知在和那小孩讲些什么,看其神情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孩童独有的光芒一展无余。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说说话的地方,大将军安抚了小孩那躁动的心情后,便招呼着什么:“林、魏公公,你们二人今日辛苦了,小皇子既然已经接到了,那我就先进去了,陛下等待多时了。

    相互问好后,那二人也不拖沓,只想着快点回皇宫去,便行路而退。

    大将军则是牵着小孩向松鹤楼内走去,一路上不停的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倒是蛮不错的氛围。至于说的什么,也只有小孩和老人知道了。

    “殿下,到了,你父亲已经等你多时了。”大将军适时提醒道。

    听到这句话后,小孩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原本迈着的步子也停了下来。有些不安的看向身旁这位叔叔,心中莫名慌乱。

    “咳咳,殿下啊,您已经被你父亲扔出去厮混了两年了,当年那件事的的确确闹的大了些,在有些人眼中,你当初所犯之事可比国难,因此被责罚出去了两年倒也不为过的。如今时间一到陛下便将你召回,莫要让他伤心啊。”

    小殿下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懂了,推开门后、看着那个静坐在炕上的男人,一时竟有些有足无措。

    不过这种尴尬很快便被打破了,皇帝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后,先是招呼过来,如意后又主动开口问道:“沛言啊,这几年有没有怪朕?让你这个年纪便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不敢,父皇说笑了。当年是孩儿不孝,给您惹了麻烦,做错了事便应该遭受责罚的,您教的不是吗?这两年在外说来也苦,但还算能熬过去,一路上也学了不少东西。看得多了,心中的怨恨自然也就淡了下去。先前叔叔他又对我有一番开导,对于您的那点抱怨自然也就不再了。”

    此人年龄不大,也不知是因为身份原因,还是这两年的游历打拼真的有所成就,其言语之中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看着陛下若有所想的模样,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显得极其自然,看样子是十分高兴的。

    不过小殿下显然是有些不对劲,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事想要告诉这个男人,但又不太敢。

    其心领神会,轻启薄唇问道:“当初派出去的那八个暗卫可还健康?那几个叔叔有几个人回来了?”

    听到这个明显委婉多了的说法,小孩毕竟是小孩,很受用这一套,对于先前的那份恐惧顿时淡了不少,也说出了事实真相:“和我一起回到长安城的叔叔有三位,将我带到林公公面前后便走了,他们都没给我告别呢…至于其他五位叔叔…”说到最后竟是越来越小声,看来对于一个孩童而言,死亡的恐惧也并不小。

    陛下轻轻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顺便问道:“那么那五个人的身体可埋葬入土了?”

    “是,按照您教我的说法,便将他们安葬了,是厚葬…嗯,大约挖了三尺土吧。”

    听到这个说法,陛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丝莫名情绪,只听见其吩咐道:“不岳,今日便是我父子二人请你来这松鹤楼吃一顿。还站在外面干嘛?进来坐着吧。对了沛言,去接你叔叔一把。”

    小孩听到后果然离开了皇帝身边,跑到大将军身侧后,满是笑容的拉着他那厚实而茧的左手,摇着说道:“叔叔走吧,正好沛言也饿了。”

    对此膝下无子的大将军也只得一声苦笑,满是无奈的神情,但步子还是跟上了,慢慢的在其身后而行。

    坐在炕上的皇帝撑着手看着这一幕则是笑而不语,似乎想到了以前的某一瞬间,略微一失神后才开口说道:“不岳啊,父皇当年所做之事如今算是有说法了,不过据说那人已经跨过了世俗那一步,如今算是真正的圣人了,那么我们先前的一些论事可能便需要推翻重来了。先不提能否成功,这次若是死战于城外,我大唐军部这次要损失多少儿郎?”

    将军听到此处,逗弄着那小孩的手不经一滞。但似乎已经对这个问题思量许久了,也没有多做停留,脱口而出道:“若是死战,那八位将军只怕是战死七个,还有一个活着也不过半死人,此生不得下床塌一步。不过我大唐边军可从未闲着,约莫折损两百便可将其困死在一地。”

    皇帝了然,嘴上念叨着:“七条将军命…两百热血儿郎啊…若真是如此,无论怎么看,能杀死一位圣人,似乎也是值了…否则以此人之能,一日不除对朕这个不幸之人而言可谓是危害无穷。就是可惜了那八位将军了,如此一来我大唐军部将是元气大伤,未来几十年都无法与西陵神殿一争高下了。”

    说出这番话,大将军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男人会如此,亦或者从内心里也认可对方的看法,心里或许也有悲叹,但理性来看并无过错。可或许是才经历过生死,那个叫李沛言的皇子心中着实有些慌乱起来,就连小手都不经动乱起来。他不知道父亲与叔叔之间谈论的那人有多可怕,也不清楚元其中的一些恩怨情仇,但当自己看到父皇那一双无情的眼眸时,自己不知为何打心底感到陌生与恐惧,甚至自己能隐约察觉到父皇在看自己,只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想着自己想多了。

    两百多人啊…若是都这么死了,那得多残忍啊。心里设想着某个画面,小皇子竟不经落泪,当回神之后自己已经被父亲拉到身边了。

    这一阵的沉默倒是没有白白浪费,过程中那小二不断的上着菜肴,嘴上也是尽量减缓着用词数量,看样子大有一副做完事开溜的架势,一点都不想面对这房内诡异的氛围。

    随着一声声叮叮当当,待那店小二不掩惶恐的退出后,皇帝才率先开口吩咐道:“既然是宴请,那便先吃饭。当年父皇那一代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个对与错,最终也没有个后文。但既然这个烂摊子如今丢到了朕的手里,我也不去讲谁来承担责任这些废话。他最大的仇人现在既然是我,那我便要考虑如何处理他好让自己可高枕无忧,而不是去深究当年的一些因果来找个心安理得的理由。既然如此,我便需要动用大唐军队,便少不了与你先前的一阵交谈。不过如今你让步了,那么那些人也算是因为我而死,自然事后是得以厚葬,家眷后半身无虞,好让他们死得个痛快。”

    “…陛下盛明。”

    待话后三人便纷纷落座,两位长辈之间自然多是以喝酒为主,不时的谈论着如何将损害控制到最小,以及今后的一些安排;而小孩子则是安安静静的捣鼓着自己碗里的一些肉和蔬菜,伸手夹起一些自己想要吃的名菜,慢慢享受着整个过程。除了发出微小的咀嚼声,便无一丝噪音了。偶尔或许会双眼放光般看着自己父皇侃侃而谈,大多时候还是以晚辈身姿静静地听着这些注定无人知晓的交谈,

    “陛下,虽然臣不想说,但既然陛下都那般想了,那我便以民为主。我们先前只是设想的对方死战,可这何尝不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若是对方并不愿意死战,转而是以君子报仇之态,辗转而战;亦或者其以身后城内百姓为要,我等又要如何作为?难不成就这么受其压迫,眼看着此机会溜走?

    “嘿嘿,我便知道不岳你要说这话,既然你问起了,那我便也给你个定心针。有关其是否会选择辗转而战,若是先前我或许还会犹豫不定,只怕一个不小心便选择了稳健而放弃这次机会了,毕竟两个孩子都还小,还不足以支撑大局。可先前我特意去了趟书院,夫子他老人家断言其不会如此选择,至于具体为何倒是没有多说。而其若是打算要挟城内百姓嘛…朕求之不得!一来对军心有所提高,二来若是真如此做,城内自然有能对付他的人,早已等候多时。顶多是可惜了些,但对于我大唐军部而言则是可以保留实力的。”

    听到此处大将军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身前这位男人的一举一动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早已准备多时,丝毫不担心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因此先前更多的是讨论如何止损,而非其他的琐事。

    “如此一来,便是臣多心了。陛下英明,此番事了,即便军部有所损失,但若是即使镇压边军,也应该翻不了什么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也可因此主动跳出来,好让我等一力斩之。”

    大将军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自然而然的看了眼那小孩,略有深意的点到:“沛言啊,多学学你父亲,在一举多得方面,你父亲只怕早已修炼到顶峰,看的足够长远,才能走到这一步的。”

    小孩嘴上应付着,至于是否真的听进去了也只有自己知道。陛下则是喝着酒掩饰那份高兴。

    “不岳啊,这次事后,军部空缺出来的位子,你可有所想法啊。”

    大将军有些许遗憾,但还是顺着说道:“陛下若有人选,那么自然是您说了算的。我一把年纪了,顶多在家里带小孩,糊弄糊弄自己后面的时光,每天无忧无虑,这种生活对我而言便足够了。”

    陛下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对方自己知晓了,使得其不经苦笑起来。

    小孩自然是不懂的,不过心中的疑惑很快便被好奇给压了下去,只听见大将军像是喝多了一般,嘴上一直说着当年的一些事情,讲着自己当初被先帝派去如何如何,最后安然归京,使得小少年好一阵吹捧。

    陛下也看不出什么想法,一脸老狐狸样听着这些牢骚,嘴上偶尔抿一口酒,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

    “当年那件事情,归根结底与陛下是没有什么联系的,事后想来竟是那四个老不死的东西在陛下耳边教唆着一些传说,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推算之中,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若不是运气好点灭了蜀道,只怕在战场上是九死一生难祸命的。而您又是一位真正的明君,看到此机会便顺势说出自己对于军部的一些看法,而陛下竟也不知如何想的,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你的一些在当时看来无比荒唐的请求。

    那一战后,虽然我带着的部分都没什么损伤,但其他几个大将军可是都死了啊…那蜀道宗门以天虚宫为主对我们大唐军队造成的损害是真正的无可估量,外加上西陵和那四个老家伙各有算计,整场战争下来无处不是利益纠纷。若非我运气好,只对上了蜀道那些残兵败将,否则说不定就得留个胳膊在那里了。陛下您的改革再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没有什么阻碍的。

    但臣不得不在此提出的是,当年那四个老家伙且如此,现在更是比起之前要盛上几分。若是长久而留,只怕对我大唐皇室是后患无穷啊…他们当年比起我要年迈,如今还活在世上已经是难得了,也足够了。”

    陛下听着这些话,竟做出那与小孩一般无二的点头动作,不知听进去了多少。略有深意的问道:“不岳啊,今日为何于朕说这些成年往事啊。即使我对当年的事确确实实是十分感兴趣的,毕竟当年我还是太子之时,还接触不到父皇的一些隐秘布局,对于这些事自然是无比好奇的。可我主动问你和你主动提起,我想这其中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吧?”

    大将军脸色一僵,想到了什么似的,十分认真的说道:“不错,之所以要主动提及,便是因为亲眼看见他们的后辈比起我想象中还要优秀几分,每一家似乎都无忧后代的传承,不必担心那后继无人,其手脚自然也会更加放开。而未来四大家族依旧是把握更多的朝廷位置,对于后来者则是会限制得更加明显,绝不允许有次等族出现与其并肩的情况。长久之后,其相互之间会不断摩擦,但都不会伤到底子,一代比一代竞争博弈,变的更加强大;可对于我们大唐未来而言,如此行为无异于损害大唐根基,使得百年再无第五大家族新鲜血液诞生啊!除了他们之外绝无任何与之比肩的存在,一切也会逐渐以他们为主导。届时在皇室眼里看来,他们便是一滩坏血,为时已晚啊。敢问陛下,若是朝上一半的核心官员皆被四大家族牢牢握住,那么皇室如何自处?这天下届时到底是姓李,还是什么?他们在我眼中,就是只顾家不管国的霍乱起因,不断的损害着我大唐内部的稳定啊。”

    一声怒吼,让一旁的小皇子脸色苍白,那手中的筷子也脱落在地,前后响起两声动静。

    老人不顾自己身处何处,掷地有声的说道:“先前入宫之前,我看到了其中一个后辈,庞家的小儿子,一人修行不过五十载,修行便直追那些隐世之人。当初我们驱逐他们而接纳后辈不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可控因素吗?如今即使那个家伙是个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是特例。可以后难保不会出现一个或几个这般天才啊。虽说这样算不对,但既然有先例了,四大家族一人出一位,朝廷何以抬头…陛下!定要早日做决断啊!趁现在我等还有一口气,还能掌握主动,否则是真的为时已晚啊。

    皇帝对此还是没有什么表示,一脸平常的说道:“不岳,先吃饭吧,一会再谈。”

    大将军在这一刻似乎感到了一股无力感,对于这个男人有说不出的遗憾,却没有多少的怨恨,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听进去了,遗憾的是对方似乎并不会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向去做,而是有着独到算盘。

    吃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红烧狮子头,混合着小麦所做的大米一口便是一个,浓密的酱汁使得其味道着实美味了不少。老人不再说什么了,心累了便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偶尔会提及旁边房间那个中年人如何隐忍如何天才,使得陛下两眼放光,尤其是听见其只是个兵部尚书副时,眼中的那丝莫名情绪又更上一城楼,看样子是对其大感兴趣的。

    不过这些自然都未成表现出来,皇帝反而问向其他事情:“不岳啊,这么多年了,你真正入皇宫的次数其实不多吧?”

    略微数了数后大将军才回道:“嗯,似乎这么多年了,也不过半百之数吧。”

    “…那你日后多来几次,多陪陪我,即便是君臣之间也未必得保持距离,用于你我之间显得未免太生分了些。哦对了,这次之后沛言也会滚回自己的寝殿去,与其本就按耐不住的性子,外加上这两年又见识了颇多江湖事,想必平日里也会大感无聊的…你就顺便陪陪他吧,多给他讲讲以前的事情。朕的皇后,也就是他们的母亲早些年生下他们后就去了,这些年倒也是苦了他们,连个讲故事的成长日记都没有。你便替朕多陪陪他们吧。”皇帝仿佛真的是突然想起来才提了这么一嘴,脸上笑吟吟的看着这个老男人。

    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是,陛下。军部当初建立之初是为大唐,从当年到臣这里便一直没有变过。只希望陛下莫要让四大家族的任何一人插手其中。”

    “放心,朕知晓了。”

    “如此,臣便放心了。”

    这一顿宴请至此便算是到了尾声,除了懵懵懂懂的李沛言在一旁吃了很多皇宫里头没有的特色菜,其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吃下了不少别的东西。美食千金,而别的东西似乎是千金难买的。不过别的东西老人或许不会觉得心疼,至少没有那患得患失的感觉,棋子之得失,在他们眼里,似乎有些时候并不重要;不过这顿饭确实实打实的千金啊!老人肉眼可见的骂娘心态,自己一张臭脸摆着来面对那强颜欢笑的掌柜老狐狸自然是一点都讨不到好处吃的,不过也没吃到什么亏,交出几张银票后看也不看便走了,让那掌柜望其背影好一阵,引起为成大器之人。

    陛下在吃完饭乘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拉着小皇子跑路了,待自己追出去的时候便只得望其钻入马车的背影。那马车似乎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而那马夫老人也认识,正是先前被自己喊来帮忙点那西域异香的魏公公。魏公公十分高兴的与其打了个招呼,再陛下的催促之下当着其面逃之夭夭了。自己总不能追上去吧?那不就是造反了?如此一来只得吃个闷亏,暗暗发誓以后要在皇宫里吃回来这一顿。

    随着昊日逐渐低沉下去,陛下回到宫内便开始亲手拟圣旨,据说墨砚台则是由那位才回到皇宫的小皇子亲手操作以磨制墨汁。

    最终透露出的便只有那么一份放在顶上的圣旨了,据说是一条封赏,至于对象嘛,则有些耐人寻味了,竟然是那军绩早已达到功无可封的镇国大将军。具体赏赐的是些什么只有那两人知晓罢了,惹得许多人为此私下好生议论了一番,想要探究出个所以然来。而对于许多年轻人而言则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疲惫,似乎打心底不想看见这份封赏,亦或者是这件事本身的发生。

    一切都在一顿宴请之中盖棺定论,而那些堆放在座上的一道道旨意则是最终的产物。

    陛下劳累完后才算是真正的走出那御书房,看着东南方的某处,自己不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后便悻悻然的回后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