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在悄然的变化着，无论是整个官场氛围还是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最近似乎街上总会看见一些衣着正常却给人一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人在张望着什么。一般人对此都还是选择避开走的，虽说身处在长安城内不必担心天子脚下有人敢在城中动乱，过习惯了平静日子的百姓内心里终究还是保存着那一份危机感，对于这些怪人敬而远之。

    而一些被他们过街时礼貌敲门询问的户内夫妻对于这”官府例行”调查也是没有多少感触的，除了硬起的状态来回应对方的询问以外，好奇心作祟倒是令不少门户都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情。虽说那些人官腔拿捏得炉火存青，对于自己日常的一些事情询问的也不算太深入，可以说尺度把握得自己是完全不反感这种事情的，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那些开口询问之人便于戏中的旁观者，只是念完自己的词便没了下文，而真正的主角则是那位跟在身后默默无闻的老人。老人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看，就仿佛只是个跟随队伍的象征罢了，可他给人感觉便与那主角一般，喏，你见过哪家的配角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等老手不得是主角？

    约莫半日的搜查便算是结束了，队伍里的一人看着大家都劳累了整半天了，便想着吃点东西补补身体，便主动提出去松鹤楼大吃一顿。其中一人看了眼随行中的老人后，便“自作主张”的同意了这一意见，并主动的出队去松鹤楼定下一个位置。大伙看见这一幕也是不以为意，大概觉着结果都一样，那么有人愿意掏这个钱自己自然是乐意见到的，也省的大家伙到时候还要为此记上一账，这不影响感情了不是？

    只是慢慢的，当人们都陆续停止口头的交谈后才发现，此处似乎与以前自己来时有些不一样。

    之前一路都在说着今日晨间所闻所见，此刻静下心来才来得及细细打量身处的环境。

    乖乖，且不说这包厢里比起平日咱哥几个自己私底下来消费时要高大上多少，连那房内所陈列的琉璃盏可是家里婆娘心心恋恋的东西啊，还有房内摆放着的是当年宋洞明宋国手出道之时所写的山水田园诗，看字迹比起自己那可是真正的天差地别啊，若是允许去摸上一摸，咱们沾染点仙气也是不错的嘛。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一层面，对于身遭的所有事物都是充满了好奇与感知欲望。只是大家都已经上了年纪了，经历过的事情着实已经不少了，自己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这些物件哪一样不比自己在别人眼中要金贵？自己就算想要碰一碰，事后就能遭得住了？

    因此大多数人都有些面面相觑起来，不经去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显得有些蹑手蹑脚了起来。似乎是为了掩饰那份不入之感，许多人都心照不宣的跟随着自己所认识的人一同坐在一旁，在自己的招呼下便算是分好了茶水和瓜子，与平日里在一楼的待遇并无两样。只是小二一进门看见这一幕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这还没有亲自进门来行使自己的工作义务呢，这哥几个就已经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分配完了。这倒不是说小二内心有什么庆幸感，就好像是有人突然抢了你的工作，虽然这个过程是短暂的，但内心里总会有些异样的感觉的，总会担心是否被人就这么替代了一辈子，自己只得去喝西北风了。

    当然小二能一步一步的托关系混到今天，到松鹤楼里来拿这份高昂的工钱，自然是自负有些实力的，见着这一幕后脸上的异样神情立马收敛不见，丝毫看不出是否之前内心在诽谤和厌倦。只是自己这主动跳了进来，这些人的面孔又实在是太过生硬了些，自己可是真正切切的一个都不认识，连上去打招呼圆个场都会显得那么尴尬，至于指望他们来救自己？算了吧，咱可不指望。

    正当他愣在原地发愁的时候，随便张望了下室内的格局，在扫过某处时，双眼里的尴尬之前立马消散不见，便像是看见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样，喜笑颜开的小跑着，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凑过去，嘴上也是圆滑之际的说着些客套话：“诶哟～客官久等了久等啦～咱楼子里正在为你准备着午宴，约莫就是菜单上这些，这就拿给您过过目，顺便方便说一下您们这些位好汉们都有些什么不能吃的啊，咱楼里师傅免费给您们换成另一种～”

    大约在离主桌两步之外时，小二便老练的从衣袖中抽出那份夹杂了两张小清单的大菜单，轻轻的放在桌面上后，顺手拿起那桌子上的两壶之一，嘴上自信而又恭敬的说着“咱替二位客官斟茶，这茶是咱松鹤楼早年掌柜的亲自去北边做生意的时候，经过不少人的评选后特意带回来的几种香茶之一，由适当火候煮茶可生奇香，闻过的都是流连忘返啊。”

    小二一边经由口诉缓缓道来一些有关茶的轶事，令那二人的心神似乎都为之吸引，而与此同时手上的斟茶功夫同样了的，整个过程丝毫没有异样，手中合适的掌控，炉火纯青的时机皆是把握得恰当好处。

    四周有些寂静。

    那小二由于自身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自然感受不到先前来自四周那若有若无的对陌生人的警惕目光早已散去，而随着的便是四周小团体一声又一声的寒暄，便仿佛多年的至交好友又重逢故里一般亲切。小二看着这面前的画面先是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嘴上一一的回应着，自己在这期间也不忘顺便提上一句是否有什么是不吃的之类的话。看着他们的笑容，自己也不知如何想的，略微冷场之后还是很亲切熟练的报出了一些平日里楼里面主打的特色菜的来历和风评供他们参考，而这些大多数都是在那份大菜单之上，是待会要上的菜。

    那些人也是一脸茫然却又认真的听着，小二不慌不乱的讲述着自己所知晓的一些事情，气氛又暖上几分。约莫走上一圈后，开始谈起了长安城里最近发生的一些快意之事，在其口才之下自然是又精彩上数分。不少人还是绷不住自己的性子，又恢复成以往那要正形没有，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逐渐之下，小二也是脸上挂上了笑容，先前心里的那份隔阂早已忘却在九霄云外去了。

    小二才算是和他们真正熟练了起来，话甲子也关不住，扯着一些有的没的，自己也在听对方是哪路子的人。

    看了眼时间后，打了声招呼后便背对着他们出门而去，他们也不在意，依旧回味在之前的那些事情里，不断的讨论着真假之类的无趣之事。

    在小二不断的招呼之下，菜品一样一样的经由楼子里的干活人从楼下端上来，小二介绍着这些带有特色名的菜品，放好碗筷后待时机正好的时候便悄然告退，轻轻的替他们拉上了门房。

    里面的人看见后也不说些什么，显然是被这桌上的色泽给吸引了，纷纷起身凑了过来。待那位“主客”好兄弟一声开饭后，大家伙便都起哄一声，开始敲动碗筷了，手上动作丝毫不肯慢上一刻。这幅争先恐后的热情让那位老人为之一笑，待要亲自动手的时候脸色一变，看向一旁悄然将手放在自己桌面前的那个主客。

    主客脸色如常，对着那群家伙说了句你们先吃，我呛着了之类的，惹得一身唏嘘后便乐呵乐呵的隐了下去。

    主客用那近乎不可听闻的声音从口中而出：“我家主子想要见你，老前辈您还请移步到隔壁桌上，他老人家早已静候您的大驾。”

    老人听到这话后原本温韫的脸色一冷，微微一想后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个年轻隐卫，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别家的人，正要有所作为的时候，却看见对方眼中的那份坚定神色，这倒是令老人感到有些犹豫起来。

    在老人一番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将那怒色给隐去，略微整理了一番神色后，便如那贵宾被人请去另一桌的模样，离开了先前的位置，向着隔壁房内走去。

    那几个兄弟伙到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奇怪，相反比起之前心里反而要轻松了许多，也不觉着这行为有何不对，相反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眼中虽然不知此人具体的身份，但就凭以老为尊他们也不配叫人舌根了，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老人身遭空了一个位置，不是为了让他更舒服些还能为何？

    老人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离去后，那年轻人仿若回过神来，立马又笑着招呼各位同行兄弟享受桌上的美食，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又回到了那其乐融融的氛围。

    在门外的老人走的不快，似乎其身体便如那时光而去的年龄一般逐渐呈现出一副老态。在路途中也没有去看自己平日里会特意留步欣赏的绝美壁画，一脸的焦虑和疑惑，直到路的尽头老人快要撞上墙壁时才算猛然清醒，微微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整理了下衣着，随时做那一有不对便赶紧退出来的准备。

    轻轻的敲了下门，目光却是注意在门缝之间，似乎想要透过这扇门看见里面的庐山真面目，而约莫半刻后房内没一点动静，嘴上也是只有如实的爆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为何来此。“在下姓李，一届老头，受邀特意前来，还望阁下能开下门。”

    这番话语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里面的人随意回了句待我将手上东西放好便来，老人听到后微微一愣，但没多想，身体立马向后微挪，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几步，保持着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那人果真没失诺，待有物件呈放动静，随之响起了还有那由远到近的脚步声。老人听见动静后脸上多少还是挂了些笑容，正要作一个礼貌拜访的姿态时，没想到对方拉门的动静太过沉重了些，使得老人手上动作一滞，低着的头也是下意识的抬起，原本还有些笑意盈盈的脸立马不见，反而是一脸凝重的盯着对方那刻意抓在门上的手，就这么看着，额头不禁出了一滴汗水。

    老人原本以为自己即使是遭中别家埋伏，以自己的四大家族客卿身份对方或许不会在意，但自身苦修八十载岁月的高深修为也足矣让自己在第一时间抽开身来，将自身气息融于天地之间，找个机会溜之大吉不算难事。

    可这种想法在老人见到这个比自己看着要年轻不少，却满身充满了无形煞气的人面前，自己那藏于天地自然便是无稽之谈了，只怕如此做便是先被对方煞气入体，雪上加霜。如此一来自己似乎成了个笑话，这让老人不禁在心里苦笑，今天算是遇到一个硬茬了，且不说还能不能活下来，只是这一身修为只怕在几年内都是水中望月了。老人不禁苦笑出声了，似乎心里从未考虑过那些年轻人下场会如何，潜意识里便是想着如何最快的跑出去，回到家族搬救兵，或许还能救自己一命。正当老人打算有所动作时，没想到那人倒是先动了，只是令身子骨都有些颤抖的老人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动手倒不是直接痛下杀手，甚至没有一丝攻击自己的意图，反而是从对方身上取过一样东西握在手中，略有些大的手掌近乎将那物掩盖了过去，使得老人并不知晓对方究竟拿了些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老人也不可能当着对方的面检查一下到底丢了什么，一心想的更多的便是离开这里。只是动作还没来得及执行，看着对方把握着手上的东西，自己也不知为何没有抓住机会赶紧跑路，而是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了一句：“阁下为何邀请我孤身一人来此？我已赴约…”

    还未说完，老人便反应过来，立马遮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下去，那人也没有继续下去，似乎这番言语对于其已经足够了，听到这段话后略微思量了下，再根据手上的东西，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只是很快又一次陷入深思，看神情恍惚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不过看上去并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