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天计
繁体版

道明

    在老人踏出房间的一瞬间,霜儿姑娘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不去管汤汁如何浓郁,看了眼还未彻底和上的那扇门,有些担忧的望着老人残留的背影。尽管背影并不高大,至少在她心中不是如此。

    赶快马马虎虎的弄好了这碗自己最爱的,也是老人曾经最爱的番茄鸡蛋汤,就赶紧端着前面的几盘菜汤一起走进房间里。

    事实上若霜儿姑娘是心有灵犀般感受到了老人的离开,那么那个中年男子则是明明确确的知道了对方的路线如何。

    不得不说,中年男子一开始是十分轻视的,只是觉得居然要让自己亲自来这里,以便确认送这位老人彻底死去;老家主……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也太过于谨慎了些,一个连气息都藏不住得人,居然想要来杀自己,居然还需要这般小题大做。中年男子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棋盘,认为有必要把那几颗白子给重新放回去,再推算一次。

    老人的气息似乎轻了不少,速度也快上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中年男子依旧不在意,把弄了下无名指上的那颗小而清澈的光泽宝石戒,只是认为对方是忘了这件事后的补充。

    苏禾有些觉得奇怪,看了看四周。根据自己这位父亲的习惯,苏禾大概也明白有什么人要来这里,不过是善还是恶,这就只能靠自己的微末去感受一下了。

    看这样子,父亲可不成有半点喜庆的样子啊。苏禾或许有些担心,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我完全是多余的:有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棋盘的另一端,与自己的那位父亲所成对立位,慢慢悠悠的伸手拾起那颗早已经被白子包围的硕大黑棋。而那个中年男子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面有那么一个人,依旧自顾自的玩弄着那颗自己不想承认的生母所送之戒。

    苏禾想要开口,让自己父亲知道危险已经来了,可无论她如何作为,竟然一句话都无法出口,只得在一旁干干的看着对方将黑棋拿起。

    约莫过了十息,来人大约是打量够了那颗黑子,慢慢开口骂道:“就你这样,也配做那苏家的家主?比起那个老不死的,差的多了去了。”

    中年男子惊醒,还不到看一看来者究竟长什么样的瞬间,只听见一声巨响,从自己身前传来:原来是来人将那黑子重重的拍在的棋盘之上。本能之间,男子不得已的将目光望向棋盘之上,便一动不动,就此立在原地。

    ………

    三楼的某个房间里,霜儿已经摆好了几样看上去并不如何华丽却是一般民众最拿手的几样饭菜。这餐对于霜儿自己而言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当初背着爷爷去学了几种家常菜的饭店做法,是因为以前有人告诉她说大家都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比较香一些。今天学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次后,至少自己觉着吧还是可以的,比起那些大厨也差不了…几许吧?

    嗯,霜儿点了点头,继而望着椅子上面还在沉睡的年轻人,眼中没有多少情绪,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爷爷打算让这个年轻人来照顾自己,心里就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气愤。看着他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水,注意到浩然的面目逐渐狰狞,其实并不如何可怕,只是给她感觉,他很累。

    缓缓地走进,从不知何处拿出一个手帕提他揩拭了一下,将那些露珠都散去后,浩然依旧如此,只不过看上去松了口气般,然而紧接着的是眉目依旧,还是那般紧紧的收拢着。

    一开始霜儿只是以为他生病了,不断的帮他擦掉那些汗水。只不过逐渐的,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霜儿将手缓缓的贴在他的额头,不知为何,浩然的身体凭空冒出那么多的虚汗,在眉头之上,显得如此沉闷。

    霜儿慌乱之下,想起了一件事,看了眼二楼的老人后,便不再贴在额头上,而是用右手抓住浩然的左手。霜儿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正常人的体温,相反的,霜儿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格外的炽热,便像是水蒸气在不断蒸发一般,灼烧着她的那只并不白的手。

    “这便是他说的气吗?”或许这并不是她能承受的痛苦,但是在她闭眼复睁眼之后,便再也不觉得有任何的疼痛,就这么静静地、紧紧的握着,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相反的,她开始尝试去感受这最纯粹的气,不愿意让它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件事必不会有所完整。霜儿总会在某刻将目光从那片动人心弦的气海上挪开,不去管它如何盛气,反而不断的去看一眼身处二楼的老人,没有言语,眼中有的只是不舍,没有多少的担忧,即使那个中年男人她并看不透。

    ………

    老人自然是那个名叫道明的人,也是这座享誉盛名的长青楼楼主。

    此时他有些奇怪的睁开了眼睛,对着身前摆放了许久的棋盘点了点,将之前那些因为苏禾而导致摇摇欲碎的白子重新铸形,并亲手将它们捏在手中,慢慢的放回去。

    在这之后,老人就像个寻常农夫一般,双手揣在兜里面,在这个不生冷却有些冻手的秋天里角落取暖。

    大约是过了一刻钟,老人抬头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苏禾,只见其嘴角似乎有些颤抖,眉目之间并没有丝毫平静的趋势。

    老人大约算了下,在3息之后,不乐意的伸出自己的双指作势塞入那对并不干巴的耳朵。

    “父亲!你没事吧?”只听见苏禾在一瞬之间,面容就已扭曲在一起,并且这声喊叫中似乎蕴含了她的一部分内力,把老人吵得有些烦躁,不耐烦的开口道:“诶诶诶,小姑娘啊,我说,这里还有个老人呢?你这位父亲就没有教导过你什么是尊老爱幼吗?”

    苏禾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和蔼的老人用手指了指自己,一脸无辜的模样若是放在往日里,或许她还会自然的说出一句抱歉,来保自己一份心安。可如今苏禾很确定的事眼前这位老人队自己父亲做了些什么,而这一切都非自己可以参与的。

    这一刻,苏禾并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只想着逼对方解开这一切,正欲动手之时,只听见对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话,将苏禾那份心给浇灭了大半:“你刚刚那声吼,若非我早有准备,只怕,我这楼子可要损失不少哦。”

    看似好心,实则是告诉自己对方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苏禾看了眼这老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您…是神符师?”

    “……”老人将双臂打开,长长的衣袖展落在空中。老人稍微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光有些玩味,似乎再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便是那传说中的神符师的。

    苏禾心中一凉,对方既然告诉了自己是这地方的主人,那么根据一些隐晦的事情,从目前来看,来着恐怕不善。若是平日里,自己大不了就以力而逃,对方想必在权衡之下也不会生追。

    可如今自己是早已经落入棋局之中,对方以主场布主地,恐怕就算是自己的父亲,想要逃出去也得是伤筋动骨。

    神符师,这三个字,苏禾是知道的。从自己家族之中从未有过一位,且其他三大家族都在尝试找寻一位作为客卿,不惜动用的是一大批资源也想尝试去累计一位神符师。由此可见一斑。

    甚至,苏禾曾经听说过,同境之间,神符师无敌。这句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当初一座名叫大河国的地方,原本只是一处生活在西陵和大唐之间的,微微发抖的小国家,就因为出了一位神符师,不仅其人在修行界颇有盛名,且自己的母地—大河国也被大唐帝国刻意偏袒,颇有几分意味在其中。

    如今对上这么一位可能是当世无敌之人,苏禾自认毫无机会,只好干脆破罐子破摔,有些委屈的腔调开口问道:“前辈如今无论如何看,我们都是瓮中之鳖。您想必在修行界也是一位大人物,何必与我这等不起眼的小家伙一般见识呢?”

    老人一滞,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经开口打趣道:“苏家的女儿,当代家族,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啊。”

    这回苏禾或许是真的认命了,也不再反驳什么。苏禾心里面很清楚,长安城里的四大家族看似风光无几,庙堂之上有官员,庙堂之外有将军,但且不说这么多年曾经有多少人记恨自己,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大唐帝国以外都是被人所诟病的。若非四位家主都是大知命,那些人忌惮四位老人,只怕那些数不尽的人都会没日没夜的前来刺杀。

    如今这位老人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此大好机会,可以悄无声息的抹去他们,无论是在哪一方而言,都是极其有利的。

    老人看着苏禾逐渐闭上的双泪,转而看向那个逐渐醒来的男人。

    男人一脸的颓废,眉目之间再无一丝一毫的得意,那股天然的骄傲也被逐渐的抹去棱角。干裂的嘴唇颤了颤,用力捏了捏苏禾的手。

    苏禾有所感,睁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已经醒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在她的眼中,这一幕是多么的充满希望。

    苏禾勉强的笑了笑,有些幼稚的问道:“父亲,怎么办啊。”

    男子愣了愣,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片刻后也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难得开玩笑道:“没事,咳咳,没事的。”

    不去管形象如何,男子似乎知道对方不会杀了自己,随手拿起一杯水喝掉之后,狼狈的骂道:“狗屁的神符师,禾儿,你见过有人有半点仙风道骨嘛。而且那些高人哪个不是在山里面找个福地慢慢窥破天机的?世间符师若是真的如此好培养,那就不会有神符师五境之内无敌的说法了。所以这人根本就不是,咳咳。”

    苏禾了然,心底那份失去的希望似乎又重新燃起。苏禾自信,只要自己的运气不是那么差,没有遇到那些名不显的老怪物,自己和父亲联手终归是有一条活路可言的。

    可看身边的父亲和那老人依旧没有谁先动手,双方对峙不停。

    老人突然抬头,深呼吸后开口,怜悯道:“你还真是可怜人啊。”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单手贴在胸前,一只手将苏禾拉到身后,试探的道:“…没想到啊,我中原第一位世内破五境之人,居然是您。我也不知是该说我运气好还是差了。”

    书禾一滞,突然觉得人生似乎也不过如此。本以为碰上了一位难缠至极的神符师便已经是倒霉透顶了,没想到,这位不是神符师,而是一位圣人……

    苏禾下意识的拉了拉男子,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没事,就赌气般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胸前手也慢慢的聚集着什么。

    只不过老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杀意,就像他来时那般,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意境。

    老人依旧是老人,似乎有些经不起风寒,不经意之间咳了咳。

    男子与此同时松开了手,胸前的隐气也逐渐散去,这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男子微微靠近老人,指了指棋盘之上的黑子,有些抱歉的说道:“爱女不懂这些,盲目占卜算计,让老先生看笑话了。以您如今,这棋盘之上,无论如何也只会是满盘皆输啊。”

    老人依旧不予否置,看着中年男子在自己眼前的苦笑,抚了抚无物,捏着那颗黑子淡淡道:“苏城,为何放弃继续钻研你的书?读书依旧是有出路的,即使不在庙堂之上。若是读到最后,可有所成。”

    苏城知晓此刻并不是做戏,松开苏禾后认真谢道:“苏城在此多谢老先生赠与。”

    老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苏城,自顾自的道:“30岁可达知命境,一甲子前必可成大知命,生前与我一般可破五境,放下这等天赋…奇怪啊。”

    苏城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想了想后认真回应:“老先生教育的是。”

    老人便是道明,只不过奇怪的是,对于这个仇家的儿子,道明似乎心中自始至终未曾有过半点杀意,仿佛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从不认识,且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对此中年男子也问过他为什么,道明只是回应了句“你这个年纪,比我当年还要出色,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我跟你是比不了了。看似一层楼,实则是两个世界。这样的人,面对一位老前辈,有资格与其扳手腕的能力,为何连一点真诚都没有?若我是你,我甚至会骂他活得不如过去了。嘿嘿,你这装神弄鬼的,和你那父亲还差得远了,小子,若我是你,还是散去一身修为吧。”

    中年男子不知是否听进去了没有,但对此一切的一切,苏禾这个站在身旁的人,似乎一点都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其不知何时迷惑的眼神逐渐聚焦在一起,看见的没有自己意料之中的你死我活,而是自己的父亲又一次狼狈的爬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吐着黑血。苏禾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只是跑去男子身边,想要扶起对方,好找人早些医治。

    苏城左手贴在胸前,用右手拉住了自己的女儿,一脸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前辈您真的破了五境?”

    “华而不实罢了。”门口只传来了一句话,苏禾闻声望去,空无一人。原来那人早就已经离去。